天更晚了些,八点就彻底黑了下来,猴子如期而至前来赴约。猴子还是和如同往常的那般精干与消瘦,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干劲,朝气蓬勃让一白感到非常安心。</p>
两人坐在一家陈旧的小饭馆,点了几荤几素,要了半箱啤酒一碟子花生。相对而坐,相视而看,都沉默不语。猴子在等一白开口,而一白确实难以启齿。</p>
头顶的挂式电风扇“呜呜”的转个不停,仿佛在两人间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磁场,他们彼此为对方所吸引,又被对方排斥。</p>
最后,还是老板娘打破了僵局。</p>
“哟,这两小子多少年没来咱家店了。怎么,今来了还都挂着张哭脸,给我这老板娘看呢!”一个身形偏胖,长相慈善,挂着围裙,穿着朴素的妇人端上最后一个汤菜,打趣道。</p>
“没有,没有。我们就是到点麻烦,老板娘你们家是看着我们两从小到大一路走过来的,谁敢给你脸色啊,你看你,可真是越来越年轻了。”一白没有心思回答,猴子倒是机灵,赶忙圆场。</p>
老板娘是个聪明人,看得出一白思绪飘散还眉头紧锁,心中大致知道他是真的遇到了dà má烦,也不再打扰,冲两人微笑点点头转身回了后厨。</p>
一白见这不大不小馆子里如今只剩下了他和猴子两人,倒是松了口气,从脚底xiāng zǐ里抽出两瓶啤酒,顺势递给猴子一瓶。也不说话,开了自己的那一瓶是咕噜一口喝去大半。猴子刚接过酒还没来得及开,见一白如此模样,连忙腾出一只手将酒瓶从他嘴边抢了过来。</p>
一白神情多少落魄,嘴角还残留着啤酒,失了魂的样子让猴子替他担心。</p>
“又不能喝,还这样喝。”猴子没好气的说着,但他心里知道,自己的好兄弟一定是遇到大问题了。</p>
一白皱着眉头,又开了瓶酒,这次他到只是放在嘴边喝了一小口,然后突然出声低笑起来,“我家钱被人骗光了。”然后故意压低声音,“我偷偷问我爸,他说除了镇子上和市里两套不动产的房子,家里存款五万都凑不到。”</p>
“怎么回事?不至于吧!”猴子也是大吃一惊,他知道一白家里的经济状况。虽然不能说是富人,却还算得上小康。如今五万都凑不出来,那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不得不让他觉得吃惊。</p>
一白又猛灌了口酒,才缓缓开口,“就是搞房地产的廖家,廖天龙的姐姐,那个老太婆。骗着我妈和我家铺子边上那几家一起合伙修房子,修个屁,他个老太婆能修什么房子。大家都信以为真,钱越投越多,最后,全搭进去了。”</p>
“我也是猪脑子,我妈掉钱眼里去了,我也一样。她之前给我说这事,我还觉得是好事,家里又可以大赚一笔。我真是太傻了,太傻了。”之后,李一白一边自责一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与猴子说了一通。</p>
两人中间喝了不少的酒,猴子知道李一白心里不好受。妈妈没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可自己不一样啊,自己可是高校毕业的大学生。两人断断续续的喝着喝着,一直到了深夜,老板娘也不急着打烊,就坐在后厨门口看着他们两人,等着他们结束。</p>
“姨,一白喝多了,我们俩今晚在你们楼上将就一下吧。”猴子冲着后面的老板娘吼了一声,也没等她回应拉起烂醉如泥的一白就往后面走。</p>
当两人来到老板娘跟前的时候,着实让她吃了一惊,“这孩子从小到大也没喝这么多酒啊!”</p>
“这不从小到大我们俩都一帆风顺嘛!放心吧姨,有我看着他呢!”猴子吃力的撑着瘫成一团泥的一白,露出一抹苦笑。</p>
老板娘侧到一白的另一边,搭起他的另一边身子,为猴子分担压力,然后语重心长地道,“猴子,你们俩是无亲胜有亲的兄弟,这么多年相互扶持一起长大,你们两家的长辈也是从爷爷辈便有过命的交情。这次一白遇到了坎,你责无旁贷要帮他一把啊!”</p>
“哈哈”不知道一白是听见老板娘说的话没有,嘴里发出有气无力的笑声,酒气是扑鼻而来。</p>
“这孩子,希望他一切安好。”老板娘心疼一白,却也只能为他在心中祈祷,无能为力。</p>
一夜无话,两人第二天奇怪的起了个大早。猴子有个老吉普,两人就虽然醒了,头却沉的很,所以也没敢自己开车,打了个顺风车出了城。</p>
一路向北,从高楼大厦中脱身,看着景色开始自然和朴素,这让一白的心情从一开始便是好的。最后顺风车停在了一处发电站旁,耳旁传来震耳欲聋的流水声和大型机器运作的吱吱声。看着车子逐渐远去消失在两人的眼前,微风吹动两人的刘海,吹模糊了两人的一路历经的风尘。</p>
“好久没来这了。”一白稍有感叹,望着壮观的发电站,看着大湖的水在其中来去。</p>
猴子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和一白一样感触颇多,“是啊,好久没来了。这发电站当年修的时候,我爸和你爸都在这,我们暑假天天啊就在这里跑来跑去。这一晃十来年就过去了,我们都二十多了,你知道吗?当年那个小丽丽,就是在这发电站老跟着我们的跟屁虫,她都结婚了。”</p>
猴子说起往昔的故事,是收都收不回去,巴拉巴拉的没个尽头。一白也不阻止,反而他就是想听听过去的事情,那时候是多么快乐啊,无忧无虑的。</p>
“啪”一白点了根烟,风把吐出的烟圈吹成老长的细线,飘散到大坝的一端没了踪迹。就如同他的天真,从此消散无踪迹。</p>
“我第一次见你抽烟。”猴子侧过脸,似乎有点惊讶,又似乎有点心疼。</p>
“我偶尔会抽,说说我家的事情吧,你大大咧咧却主意比我多。”一白将抽了一口的紫云递给猴子,自己又点了一根。</p>
猴子接过烟,狠狠地抽了一口,吐了一大口烟子,这才缓缓地道,“你家的事情很麻烦,你应该也早有预料,钱怕是很难追回来了。”</p>
李一白听猴子这么说也没太大的情绪波动,的确自己也早想到了这些,只是不敢明白的告诉父母罢了。</p>
“那人呢?”一白学着猴子猛抽一口,突然呛了喉咙,痛苦地咳嗽起来。</p>
猴子没好脸色,连忙帮他拍拍后背,“不会抽就慢慢来。”</p>
“那人既然如今已经被抓进了局子里,又人证物证确凿,一切的司法程序他们就必须要走,就算是他们廖家,也难逃罪责。”猴子见一白好受了一些才慢慢地分析着,“但是。。。。。。”猴子顿了一下,看着一白的眼睛,没往下说。</p>
“但是,就是走司法程序,有钱也能让鬼推磨,对吧。”李一白苦笑着,抽了口烟。</p>
“你以前一直不认这个理,怎么这次见你开窍了啊?”猴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李一白,看的一白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确,自己之前从来不认为钱能解决一切,可自从遇见了玉儿,他的时间观已经开始潜移默化的改变。</p>
李一白将抽的差不多的烟头扔在脚下,狠狠地踩了两下,“这次出去,有个人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课程。”</p>
“回去了。”一白看了眼shǒu jī突然跳出的微信消息,撂下烟都没抽完的猴子是直接转身离开,朝着公路中间走去。</p>
猴子是被他的怪脾气气的直接将烟扔下公路栏杆,赶紧追上,“你这人,才来就走,还说好好看看风景呢!”</p>
李一白站在大马路的中间,来往没有一辆车路过。因为发电站的位置实在太过偏僻,平时根本不会有人从这条路经过。现在想立马回去,怕是没有那么容易。</p>
“这里太偏了没车会来的,我们到边上看会风景,别瞎等着好吧。”猴子三步两步追上一白,无奈地建议。</p>
“不,你看,有车来了。”只见一辆面包车从远方缓缓驶来,从一个小黑点慢慢变大。</p>
猴子一看知道今天这风景是铁定看不成了,“你还别说,你真有个狗屎运。”</p>
一白见猴子不开心,知道自己没顺着他的心思,于是开口解释道,“jǐng chá局的小jǐng chá陈逸飞给我消息了,让我有时间立刻去见他,所以猴子,这风景咱们是看不了了,我们要马上回去见他。”</p>
猴子一听是大事也不再面露不悦,反而安慰一白不要着急。</p>
可转眼两人都傻了,一白和猴子同时冲着缓缓驶过的来之不易的面包车拼命挥手,可眼前的车子都要开过了,也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一白这时候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一个箭步上前是直接挡住了车子的去路,伸开双手,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p>
猴子都没有反应过来,惊了一跳,大喊一声,“一白,快回来。”</p>
而车子也终于被一白逼停,一个剽悍的壮汉提着把扳手就下了车,扫了眼文静的带着眼镜的一白和瘦的真像猴的猴子,一股社会气质是油然而生。</p>
“你们两个不要命的,怎么,要老子给你们修理修理,倒腾倒腾,还不快滚。”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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