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城本以为他可以一起坐着直升机走,但是当救援队把青玉抬上飞机并关上机门的时候,他知道他想多了。</p>
之后的路程里江游一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叶城不知道他有没有哭,因为刚刚送青玉上直升机的时候他的眼眶好像有点红红的,但谁知道呢,青玉的眼睛还是绿的呢。</p>
叶城总能在气氛不好的时候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反正现在又做不了什么,他管这个叫做自我调节,比如现在当他看到地上还未干透的血迹时,就想起之前青玉在越野车上大吃特吃的样子,“吃进去的总归是要吐出来的。”他忘记在哪里看到过这句话了,不过青玉不是吐出来的,是流出来的。</p>
播音器在叶城的思想混时间时响了起来,“我们快到了,你准备一下吧。”</p>
“噢。”叶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他还能怎么准备,之前洗褪色的t恤和牛仔裤现在沾满了青玉的血,这样一看倒还有点死刑犯的样子。再说他又不是去参加什么慈善晚宴,收拾不妥当还不让自己进吗?</p>
步战车在一阵缓缓的行进中停了下来,“嘀”声再次响起。</p>
叶城之前无数次幻想过裁决监狱的样子,想过迎接他的可能会是惨无人道的暴吏酷刑,最后在痛苦中死去;又或者是好吃好喝供着,跪在地上说我们抓错人了,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步战车的门打开的那一刻,他还是被惊的目瞪口呆。</p>
眼前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入口,虽然已经入夜,但大街上人来人往,街边店铺林立,玲琅满目的炫彩灯光十分耀眼,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排得整整齐齐,时不时的有小贩挑着扁担在树下叫卖,顺着笔直的街道望过去,尽头是一片高耸的建筑群,被石墙围了起来,在黑夜中伫立不动。叶城往后瞧了一眼,这片商业街和身后茂密的丛林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如同身在两个世界。</p>
叶城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禁不住问出声:“这里是裁决监狱?”</p>
“准确来说不是。”江游一从驾驶室跳出来,走到后面,一扫之前的阴霾,对叶城说道:“这里是裁决之地的生活区,车子不允许开进去。吓一跳吧?我刚来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走,我带你去登记。”</p>
“可是为什么会 ”叶城还是不能明白。这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他能接受这个世界两百多年前的巨变,但是他一个浑身带血的死刑犯走在一条繁华的大街上,被另一个囚犯带着,这个画面太和谐了。</p>
江游一边走边解释道:“监狱里的犯人和工作人员都要生活,这里又被养殖场包围,补给很难送到,有需求就会有发展,时间长了就发展起来了,不难理解吧?”</p>
这是一座靠监狱发展起来的城市。</p>
“可是这里的人要如何生活?每天面对着犯人在街上走来走去,他们不害怕吗?不害怕犯人越狱吗?不害怕自己的孩子被带坏吗?”叶城据理力争,他认为这样的城市很危险。</p>
江游一接着反问道:“为什么要害怕?裁决监狱是亚中地区最安全的地方,那些被带来的犯人们也只会起到教育作用,你会觉得害怕只是因为你的身份。”</p>
叶城被最后一句话噎的哑口无言,嘀咕道:“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p>
“所以为什么要建那么一座养殖场?而且养的那些东西,不是用来吃的吧?”叶城想要继续问一点东西,而他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p>
江游一顿了一下,面露难色说道:“这个问题我来回答不太合适,等你进去了自然就明白了。”</p>
算了,叶城也没指望能从江游一的嘴里知道什么,自从接触到跟裁决监狱有关的一切,就不能用常识的标准去衡量这些事情,他不应该再对这样的事情感到奇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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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城和江游一走在大街上,并没有人去多看他们一眼,似乎这两个人和街上的行人没什么区别,只是叶城注意到在一些阴暗的角落里,有几个衣衫褴褛乞丐模样的人盯着他们,那些人的脖子上都挂着铁环,铁环被一根链子绑着,另一头栓在柱子上。</p>
叶城想问江游一那些是什么人,流浪汉也没有这么狼狈,却被江游一拽着袖子小声说道:“别问我那些人是干什么的,我不想说。”</p>
叶城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p>
“那听说你也是囚犯?”叶城想说点别的什么,他屡试不爽的方法,转移话题。</p>
“嗯,我是三年前被抓过来的。”江游一松开了手,回答道。</p>
“你被判了几年啊?三年前你才多大?”叶城盯着江游一稚嫩的脸惊讶地问道,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一头短发十分精神,脸上虽有棱角但仍显青涩,三年前他还只是个小孩吧,犯什么事判这么久。</p>
“死刑。”</p>
“死刑?!!”叶城忍不住叫出声来,转念一想,说道:“不对啊,你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你别开玩笑了。”</p>
“这种事我不会跟你开玩笑,我们到了。”江游一表情有些严肃,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p>
他们两人已经走到了这条街的尽头,之前在街口看到的建筑群如今就在眼前,围墙全部用黑色的金属材质砌成,没有一丝灯光,将整片建筑群围在中间,抬起头还能看到里面建筑的尖顶,顶上挂着一面黑色旗帜,上面隐约是一个瓶子的图案。</p>
叶城在捡来的杂志上看到过类似的建筑,不过介绍上说这是新欧地区的建筑风格。在街口看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走进了才真切感受到眼前漆黑的围墙带来的庄重与威严,尤其是在晚上,那种压迫感让叶城心跳加速。</p>
江游一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感觉,他径直向围墙下的一扇小门走过去,门前有一名看守,在核实了江游一的身份之后便放了他们两个进去,只是临进去前看叶城的眼神有点古怪,像是怜悯又像是蔑视。</p>
进入围墙之后又给叶城带来了别样的感觉,与在外面那种庄重与威严的压迫感不同,这种被三米多高的围墙包围起来的压抑感,令叶城喘不过气来。</p>
墙内有一条石头铺成的小道,两边和刚才的街道一样,种上了一排树,叶城认不出来这种树,树后是一排路灯,路灯上的图案雕刻十分精美,在黑夜中也透出一种贵金属特有的质感,现在路灯已经全部亮了起来,只是微弱的灯光并没有起到照明的作用,反而增添了肃穆的气氛。</p>
顺着石头路继续往里走,一共经过了三道拱门,最后来到了那幢顶尖插有旗子的建筑前。</p>
“确实是新欧地区的建筑风格。”叶城心想。</p>
此时江游一转过身对叶城说道:“我就带你到这了,你在这里等一会,会有人来接你的。”说完转身要走,旋即又折回来拍了拍叶城的肩膀,有些吞吐道:“嗯指挥使的事,谢谢你,他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这里的医疗技术很好。”</p>
说起青玉的事,叶城突然想起来了,他一直想问:“你是一个囚犯,为什么对青玉这么关心?”</p>
“如果不是他,我现在还在地狱之中。”说到这里,江游一的眼神变的柔软起来。</p>
叶城心里有些发怵,他马上要面临最后的结果了,看着江游一问道:“他们会怎么对我啊?”</p>
江游一犹豫了片刻,眉宇间挤成了三条线,最后似乎是下定决心一样,说道:“你不会死,但是记住,不要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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