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上午,我早早到了学校。因为惦记《唐诗三百首》,我一直瞄着胡侉子的座位。早读结束了,胡侉子没来。上课了,胡侉子还没来。整个上午,他的座位一直空着。
侉子学习虽然马虎,但上学风雨无阻,很少缺课。平时不稀罕他,他天天在这儿,头一回破天荒地有求于他,他却玩起了失踪。就像路边的客车,不坐车时一忽儿一辆,当你急着要坐车,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就连装甲车、起重机、百吨大卡等千年一遇的怪车都过去了,它还是不来。
上午放学,我问苏大头:“侉子今天死哪去了?”
“不知道。”
“你和他不是割头不换颈子的死党吗,怎么会不知道?”
“我早上从他家门口过,大门关着,喊了好几遍都没人应。”
“这个死侉子,搞什么鬼。”
话音未落,我的肩上挨了重重的一拍:“嗨,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胡侉子不知从哪个地缝里冒出来,咧着大嘴怪笑。
“胡侉子,上课你不来,都放学了你死来干什么?小心我到班主任那儿告你状。”
“大鱼子,这下你失算了,你只管去告吧,告了班主任也不会打我,他夸我还来不及呢!”
噫,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没听错吧?胡侉子调皮捣蛋,成绩又差,挨老师们打骂是家常便饭。尤其是班主任,屡次因为胡侉子“超常”的yīng yǔ水平打得他满地找牙。
班主任姓鲍,教我们yīng yǔ,因为脾气暴躁,我们背地里都称他“老暴”。一次yīng yǔ课上,老暴问胡侉子“good moing”是什么意思。胡侉子脸憋得通红,终于憋出来一句翻译:“狗的毛呢?”老暴正欲发作,却又临时改变了主意:“不错,很好,你太厉害了!那我再问你,‘good evening’是什么意思?”胡侉子受到鼓舞,略一思索便有了dá àn:“狗的衣服呢?”
老暴哈哈大笑,同学们也笑了,胡侉子不明就里,也跟着笑起来。笑声还未停止,就见老暴手中的备课笔记雨点般地落在侉子头上。
对于胡侉子,老暴一向全无半点好感,今天却要夸他,这是咋回事?
原来昨天下午胡侉子到街上闲逛,看见班主任在自家门前的小路上铲雪,正要掉头开溜,班主任一抬头,与他四目相对。胡侉子见躲不过去,硬着头皮喊了声“鲍老师”。老暴哼了一声,继续低头铲雪。侉子悬着的心放下了,拔腿就走,几乎小跑起来。刚跑了十几步,却听见老暴喊他:“胡先友,你过来。”胡侉子浑身打了个激灵,心想又是什么坏事被老暴知道了。
“你现在没什么事吧?”
“我没事,鲍老师。”
“没事你帮我铲一会雪。”
老暴回家又拿来一把铁锹,递给胡侉子。
从街边到老暴家门前的这条小路很长,积雪又很厚,天都黑了,还剩一半没铲。老暴留胡侉子吃晚饭,侉子不肯,放下锹就要走。
“胡先友,明天上午头两节是yīng yǔ,还有两节是副课。你yīng yǔ反正也学不进去,明天上午就继续给我铲雪吧。”说完觉得不妥,又加了一句,“yīng yǔ回头我要是有时间的话,再给你补一补。”
“鲍老师你放心,明天上午我一定负责把雪铲完!”胡侉子大喜,差点要说谢谢了。
今天早上,胡侉子一早就来到老暴家铲雪,还不到9:30,就快铲到头了。这时他却不着急了,尽量放慢速度,磨磨蹭蹭,一直铲到放学。
我想起唐诗三百首,问胡侉子他捡的那本书还在不在,要是在的话下午带来借我看看。侉子说也许还在,但不知放在哪了。又说他父母今天去亲戚家喝喜酒了,他中午就在学校食堂吃饭,不回去了。
“那你晚上回去一定别忘了哟!”
“我尽量找,找不到可别怪我。”
“这样吧,放晚学时我跟你一起去你家找。”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我和胡侉子早早收拾好书包,听到第一声下课铃就箭一般地冲出教室。出了教室,侉子却说尿憋得慌,要先上个厕所。唉,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我只好陪他一起去。
胡侉子实在捣蛋,撒个尿也能撒出各种花样,还吹牛说能撒到墙外去。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他将鸡头朝上,气沉丹田一使劲,尿柱子猛地冲上去,冲得比头顶还高。不过方向有点偏,没撒到墙外,却撒到左边一个人的头上。
“干什么!”左边那人一声暴喝。
哎呀不好,是校长!我看见尿从校长花白的头发上滚落下来,顺着脸颊滚到衣领上。校长一手掏出手帕擦拭,一手揪住胡侉子。这下可闯大祸了,我和侉子都吓得面如土色。
“竟然有这样的学生,简直无法无天了!你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胡侉子低着头,不敢回答。
“我要不是马上有急事,非把你皮蜕掉!你就在这里站着,等一会我回来再收拾你。”校长说完就匆忙出去了,走到门口又扭过头来指着胡侉子:“你不许走,我知道你是哪个班的。我回来你要是没走还好商量,要是走了,有你好果子吃。”
校长走了,我和胡侉子大眼瞪小眼,愣了半天。
“看来我一时是走不了了,你到教室去做作业吧。我在厕所里不能做,你把我的作业也顺便做了吧。”侉子把书包递给我。
这个死侉子,平时从未正经做过作业,都是抄别人的。这回倒好,连抄也不想抄了。我提着两个书包,又回到了教室。我先做自已的作业,做完后正准备做侉子的,转念一想,也许校长已经回来了,放侉子走了,他故意磨蹭着不来,清等着我给他做作业。
我决定去打探一下。
我从教室后面悄悄绕到厕所边,透过厕所侧面围墙的镂空向里窥视。只见胡侉子也正踮着脚尖,向另一个方向,也就是校长离去的方向张望,嘴里嘟哝着:“狗日的校长,怎么还不来,我操你祖宗八代!”
好个胡侉子,竟敢背地里骂校长。我学着校长的腔调,“哼哼”使劲咳嗽了几声。侉子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扭过脸来,嘴巴张得老大。
我笑得前仰后合。胡侉子听见是我,破口大骂:“王八儿大鱼子,你竟敢捉弄我。你还想不想借《唐诗三百首》了?”
“我哪是捉弄你,我是想提醒你,别在这乱说话,否则要是真被校长听见了,你要罪加一等。你在这别急,我去给你写作业。”
“这还差不多,快去快去。”
我把胡侉子的作业也写完了,校长还是没来。眼看天渐渐黑了,校长该不是忘了吧?我等不及了,想去侦察一下,看校长有没有回来。
校长家就在学校内,是位于校门右侧的一排砖瓦房,离教室大约100米远。我走近瓦房,却没看见灯光,也没听见动静。正待离开,看见两个人影从校门进来,边走边说话,其中一个正是校长。我听见另外一个人说:“校长,恭喜高升啊。去了县城可要经常回来看我们呀!”
“一定会的,一定会的!以后你们去县城也欢迎到我那儿去。”
由于离得太近,来不及躲藏,校长发现了我:“谁在那干什么?”
“我,我,我是……”
“噢,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厕所里头那个。谁叫你出来的?”
“校长,不是我,是我同学。他还在里头,没出来。我看天黑了,就,就……”
“你叫他先回去吧。以后再像这样,绝不轻饶。”
我得了圣旨,飞快跑进厕所宣旨。
到了胡侉子家,饭菜已经端上桌了。胡母招呼我们吃饭,我却顾不得,催着侉子找书。翻箱倒柜,从东屋找到西屋,找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找到。胡父问我们找什么,我说找一本叫《唐诗三百首》的书。胡父拍了拍脑袋:“是不是一本多厚的花壳子书?我看它都被老鼠啃掉角了,想着也没什么鸟用,就拿去上茅厕了。还没撕完,你们去看看可是它。”
我们进了茅厕,在茅坑边的土坯上看见了《唐诗三百首》。我伸手一拿,轻飘飘的,拿起来一看,却只是个封面。封面纸板太硬,不适合擦屁股,要不然的话,恐怕也不在了。
我一咬牙,扭头就走。胡母在后面喊“吃了饭再走”,我都没理她。
走到半路,我看见迎面有手电光,到跟前一看,是父亲。他见我这么晚还没回去,准备到学校找我……
星期二上午,全班同学都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包括撒尿和借书——是胡侉子搁不住一句话,自已说出来的。再说撒尿一事,当时也有其他人在场。老暴好像也听说了,但由于校长没跟他提起,他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当作不知道。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那时候中考不考体育,体育课上除了练练列队、跑步等简单项目,就是自由玩耍(至少在我们学校是这样的)。同学们在操场上你追我赶,张牙舞爪,打打闹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体育老师戴个哨子在场外坐着,默许同学们的一切行为,只在快下课时吹哨集合、解散。
操场正中,蒋模德与一位同学在“啄鸡”。所谓啄鸡,就是两个人都踡起一条腿,双手抱住脚腕,单腿跳着用膝盖攻击对方。谁要是被撞得撒了手,就算输了。
这蒋模德个子不高,腿却不短,属于上身短下身长的那种。据说这种体型的人都善于奔跑,蒋模德也不例外。因为跑得快,我们都叫他“摩托”。摩托还有一门喷水的绝活:他没事爱用针捅牙缝,时间久了,两个门牙间被捅出一个圆洞,只要口腔内有液体,不管是水、唾沫、还是汤,他舌头一抵,能射出几丈开外,且命中率极高。
摩托身怀绝技,啄鸡却不是强项,几个回合下来就招架不住了,一个大趔趄向后疾退。我站在旁边,躲闪不及,被摩托撞了个正着。
“摩托,你干什么,把我撞这么疼!”我大喊起来。
“别叫唤别叫唤,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你站那么近。”摩托不说一句对不起,还挖苦我,“哎,大鱼子,听说你问胡侉子借了一本唐诗三百首,那里面的诗一定很多吧,你念几首给我听听。”
“蒋摩托,你这个兔崽子!”
“你骂谁兔崽子?”
“就骂你,谁叫你讽刺我。”
我话音还没落,已被一支口水利箭射中眼睛,用手一擦,又酸又臭。我恼羞成怒,冲过去要打他。摩托早有防备,拔腿就跑,我在后面紧追不舍。
绕着操场追了好几圈,也没追上他。更可气的是,他不时停下来等我,等我跑近了,又用口水隔空袭击我。我又累又气,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蒋摩托,你等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没想到,这报应很快就来了。
有一天课间操后,我去厕所尿尿,看见摩托蹲在蹲位上拉屎。我心中一阵窃喜:好小子,你终于落到我手上了,这回看你往哪跑!我顺手折断伸进厕所围墙的一根树枝,要去抽他的白屁股。正要动手,却见摩托向右努了努嘴。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历史老师就蹲在他旁边。
历史老师姓吴,人称“吴大痣”。他乌黑的卷发,白净的面庞,脸上干干净净,一颗痣也没有。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字不是黑痣的痣,是痔疮的痔。吴大痔蹲着马步,使劲挣着,一边挣一边哎哟着,面部肌肉扭曲,好像拉屎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吴大痔喜欢熬夜打麻将,上课经常迟到。记得有一天早上,上课铃打过十几分钟了,他才来到教室。只见他头发蓬松,两手空空,浑身上下只穿一条裤衩和一双拖鞋。他个子又高又瘦,站在那里像一根白肉柱。在初中生眼里,老师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老师不管做什么都是合理的,所以当时我们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吴大痔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字:“夏商与西周,东周分两断。春秋与”,写到这里发现有个错别字,停下来找黑板擦。桌面桌肚找了个遍,却没找到,于是仰起脸来大声喝问:“骰子哪去了?谁看见骰子了?”
虽然上课爱迟到,吴大痔却有许多优点,他最大的优点是知识渊博,上课时常常天南地北地海侃,本来上的是历史课,有时听起来像语文,有时又像政治。有一次他说:“对待资本主义的东西,我们应该汲其精华,弃其糟粕,比如它的私有制是好东西,是精华,被我们汲取了,而它虚伪的民主、自由、博爱,是糟粕,我们坚决抛弃。”说完觉得不对劲,纠正道:“我刚才有个口误,我本意是说它的市场经济是精华,而不是说私有制。”管他口误不口误,反正我们听不懂,也没人去问。上课乱问问题的学生不一定真得老师喜欢,如果一不小心把老师问倒了,那可就倒霉了。
吴大痔还在那蹶着屁股,看来一时半会也拉不了。有老师在,我不敢造次,只能眼睁睁看着摩托得意地做鬼脸。
摩托拉完了,掏出纸来准备擦屁股。我眼疾手快,一把将纸抢过来,跑到厕所外面。
等吴大痔出来后,我又进了厕所,只见摩托蹲在那里低着头。
“摩托,你以后还敢不敢跟我洋活?”
摩托一声不吭。
“摩托,你要是说一声‘下回不洋活了’,我就把纸还给你。”
摩托还是不理我。
眼看快要上课了,厕所里和操场上都没有人了,我下了最后通牒:“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可要回教室了,马上就要上课了。”说完我就出了厕所。
不过我没有真走,而是站在围墙外,透过镂空往里看。摩托左顾右盼,想找点什么能擦屁股的东西。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墙洞上,洞中有两块鹅卵石,是用来堵洞的。摩托抠出鹅卵石,往屁股眼上擂了擂,就提起了裤子。
这时上课铃响了,我大声催促摩托:“快跑呀摩托,上课啦。”定睛一看,却见摩托正在擦眼泪。
这件事发生后没多久,我们就迎来了期末kǎo shì。语文试卷的作文题目是“三思而后行”。我把抢摩托手纸的事写进了作文,并加上了一些忏悔的话。交卷后我就后悔了——语文老师是女的,写这样的事情肯定会挨骂的。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我的作文几乎得了满分,语文老师还难得地写了一句评语:“作文写的是真人真事,语言生动有趣。不足之处是教训写得不够深刻。”
按照惯例,本次kǎo shì打乱座序,考yīng yǔ的时候,我和摩托坐在同一桌。摩托不时偷瞟我的dá àn,而我怀着愧疚之心,故意把试卷摊开,方便他抄袭。
发成绩单那天,老暴激动地说:“本次期末kǎo shì的yīng yǔ试卷有一定难度,但我们班有两位同学考了满分:方锦鱼和蒋模德。在这里我特别要表扬的是蒋模德同学,平时他的yīng yǔ成绩也就在及格线上下,本次取得这么大的进步,说明他前一段时间学习很刻苦。希望大家以蒋模德为榜样,向高分冲刺!”
我瞟了一眼摩托,只见他低着头。
领了成绩单就正式进入寒假了。由于受到老暴表扬,摩托的心情非常好,向我提议找几个同学大玩一场。我说就找胡侉子和苏大头吧,他们kǎo shì不行,玩起来可在行得很。
喊来了胡、苏二人,我们一起讨论到哪玩,玩什么。胡侉子首先提议看diàn yǐng,我们几个人都眼前一亮,但又不约而同地提出一个问题:diàn yǐng票钱从哪里来?按一个人4块算,四个人就是16块。我们几个家里都穷,就算不穷也不会给我们钱看diàn yǐng。
侉子把胸脯拍得通通响:“diàn yǐng票我包了,你们不用操心。今晚上就有一部diàn yǐng,叫《新龙门客栈》,我早上经过diàn yǐng院的时候看见海报了。”
听侉子这么一说,我们都兴奋不已,说好早点吃晚饭,然后在diàn yǐng院门前集合。
乡diàn yǐng院是一栋长长的土墙瓦顶建筑,墙面常年经受雨打风吹,已是沟沟凹凹,千疮百孔。整栋建筑没有窗户,只有两道门,门前是高高的水泥斜坡。
diàn yǐng5:40放映,我和摩托、苏大头5点前就赶到了。胡侉子直到5:20才来,一看见他我们就拉着问:“diàn yǐng票钱带来了吧?快带我们进去!”
“急什么,进去那么早干坐着多无聊。我们在外面先看看情况。”
那年头,外出打工的人开始多起来,留在家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diàn yǐng院渐渐地快干不下去了,平时很少放diàn yǐng,只在年终岁毕那段时间正常营业。即便如此,前来观影的人还是不多,往年那种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红火场面一去不回头了。由于人少,diàn yǐng院只开了一道门,三三两两地有一些人往里进。我们几个半大孩子站在门前不远的地方,看上去格外显眼,守门的老盛不时用警惕的目光扫视我们。
“看来今天不太好进去。”胡侉子面露难色。
“为什么不好进去?你该不是想带我们混进去吧?”我疑惑地问。
“嘿嘿,不混进去,还能怎么进去?”胡侉子涎着脸笑着,“你们别急,再等一会,等diàn yǐng开始放映了,我们从没人把守的那道门进去。”
“那道门锁着,你从门缝子钻吗?你又不是蚂蚁。”
“对,你说得对,就是从门缝子钻。前几天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那道门靠下的一个铰链锈断了,使劲一掀就起来了,弯着腰刚好能挤进去。我曾经试着进去过,绝对没问题。”
见我们还在犹豫,胡侉子说:“要干就干,不干就拉倒,回家睡觉。”
这时,diàn yǐng院门口的大喇叭响了:“diàn yǐng马上就要放映了,马上就要放映了,请大家抓紧时间买票进场。”
5:45,守门的老盛进去了,大门也掩上了,只留下一拃宽的缝子。冬天天黑得早,外面渐渐暗了下来,我们迅速靠近无人把守的那道门。胡侉子“嘎吱”一声掀起门板,猫着腰使劲挤了进去。
苏大头第二个往里钻。他不仅头大,个子也大,钻了一半,屁股卡住了。我和摩托正要推他屁股,背后被人捶了几拳头,回头一看是老盛,吓得拔腿就跑。
苏大头还在扭着屁股往里挤,却被老盛硬生生拖了出来。我们躲在不远处,听见苏大头杀猪般的嚎叫,还有老盛怒不可遏的骂声。
突然,老盛不骂了,骂声变成了shēn yín声。我们看见苏大头飞快地逃走了,跑得比兔子还快。我们喊他他不理,只好跟在他后面跑。苏大头不停地跑,我们就不停地追,一直追到胡侉子家门口。
“大头,别跑了,再跑就到美国了。老盛不会来了。”摩托快跑几步,超过了大头。大头这才停下来,我们三个都累得汗流浃背。
这时我们想到了胡侉子,他会不会被老盛他们逮住呢?我们很担心,就在侉子家门外不远处等着。汗凉了,又干了,我们冻得瑟瑟发抖,在路边不停地蹦着取暖。
都快8点了,胡侉子才回来——他在diàn yǐng院里过得很潇洒,并没有人找他麻烦,一直到diàn yǐng放完。
“胡侉子,你太不够义气了,明知我们没进去,也不出来找我们,害我们冻了半天,还以为你被抓起来了呢。”
“我是想出来,可是怕他们在门口逮我。再说diàn yǐng也太好看了,不看完就走,实在可惜。”
“胡侉子,下回出去玩再也不喊你了!”我和摩托异口同声地说。
“别生气别生气,我刚才在路上想到一个绝好的去处,天堂寨。听说那地方像天堂一样美,明天我们一起去天堂寨玩。”
又是一个馊主意,天堂寨离这儿两百里,来回的盘缠上哪去搞?不过胡侉子的提议却让我想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西阳寨。西阳寨近在咫尺,有许多美丽的传说,况且我们几个都没去过。
我一提出来,大家都认为可以。
就去西阳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