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哪个年代,同学聚会或者同期聚会这种事,都离不开“攀比”这个永恒的主题。尽管当年的感情再质朴,相互之间有多么亲密,时间都会让人变得俗不可耐。
哲谷不愿把这说成是“攀比”。与其下这样的定义,不如说当年的人们再聚首时,总希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让大家都知道自己过得很好,也希望看到朋友们过得不错,比起“攀比”这个名词,哲谷更倾向于大家都不想让对方担心。
当他推开包厢门的时候,里面的气氛已经很热络了。那个睫毛很长的男生叫钟泽,cbs新闻社娱乐板块的记者。长得很好看,也总爱往姑娘堆里钻。
而那个手里握着红酒皿、系着黑色领结的胖子就是温铭了。在cbs训练营的时候,钟泽、温铭和哲谷三个人是住一间宿舍的,他们的关系也相对更好。
温铭贪爱杯中物,也喜欢吃。总而言之,他对生活质量要求很高,尽管手里没什么钱。
说起来温铭的工资还不一定有哲谷多,他现在已经不跑新闻了。离开cbs新闻社后温铭加入了一家娱乐公司,目前在那家公司做人事部门的经理。
“哥们做‘hr’的,嘿嘿不知道啥意思吧?”温铭给自己满上红酒,满面红光“human resource!瞧瞧哥们这发音,正统英伦风!都学学,一般人我可不告诉…哎哟!——”
——“这谁呀?”温铭转过小眼睛,视线正巧撞上匆忙进门的哲谷。他比着肥嘟嘟的手指头,一面缓缓从座位里站起来。
“孤独真相的前行者…”温铭顿时乐开了花,甚至还能从他嘴里看见红彤彤的舌头,“——哲谷!哲大记者,哲大网红么!”
“哎呀稀客啊,终于赏脸过来了。”
“谁说不是呢,哲大记者现在可是红人,那不一样了!”
“小谷别在门口站着,快过来坐。”
诚恳的笑容与善意如海潮般包围了他,哲谷站在门口的礁石上,目光径直穿过所有沸腾的海洋。在每一个久违的问好和招呼声中,哲谷找到了那一朵兀自盛开在岸边的白花,她和她的今天的白长裙一样楚楚动人,像一池月光下的荷塘。
温婉的,濑户对他展颜一笑。只是静静地坐在玻璃窗边,看着他承受所有人的热情欢呼。看着他有些局促地站在人群里,成为前后簇拥的焦点。
这场景仿佛她早有期盼,也理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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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轩公馆七楼,沉默的“风满楼”包厢内。
一个脸上缠着黑布的瞎子正大快朵颐,他的餐盘上堆满了大闸蟹的蟹壳,嘴里塞着绿豆糕,油腻腻的手里还抓着一只冰镇糟猪蹄。
餐桌上摆满了各种珍馐,都是公馆内主营的sh小家菜。有趣的是除了那个瞎子,“风满楼”包间内的其余七人都没有动过碗筷,那一只蹲坐在瞎子旁边的黑色拉布拉多也只是咧着舌头。
白家“敬”字辈七人依旧在等待,虽然不知他们在期盼着什么。
在“敬”字辈中排行老六的六弟——白敬震脾气最为火爆,他此时虽然穿着合适的白衬衫,但一身的肌肉把衣服撑得鼓鼓的,尤其那两块硕大的胸肌几乎就要呼之欲出。他哪像什么白氏内家成员啊,分明是个普普通通的健身房教练。
白敬震的脸色有些铁青,而他愤怒的源头似乎是那只满脸忠实的拉布拉多,黑色的大狗蹲坐在木椅上,有些脱毛的尾巴正左右摇晃。
“右边那道前熏腌鱼也不错,您别看它样子不行,用的也不是特别珍贵的食材,但我每次来都会点这一道。”白敬乾卷起餐巾,示意其他兄弟可以下筷了。
“看来您喜欢sh菜,这点和我不一样。”
“唔唔…好吃。”瞎子连脑袋都没抬起来,暴食的样子如同饿了一个星期的流浪汉。
“喏fú wù生,安排点其他的东西过来,让这只狗下桌吧。”白敬震似乎没法继续忍受下去了,他举起强健的右手冲门外打了个响指。
瞎子忽然停下了进食动作。
“放肆!你在说什么白敬震!”白敬乾难得提高了音调,脸上剑眉倒竖,看得出他是真的生气了“怎么跟齐格鲁先生说话呢,就是你下桌,齐格鲁先生也不能!”
“乾哥,我…”白敬震低下脑袋,一脸不服气。
“叫大族长,分得清场合吗?”白敬乾训斥“居然打响指招呼fú wù生,这种粗鲁的动作是你能做的么,家族从小教你的礼仪摆到哪去了,我看你白敬震最近是健身健昏了头!”
瞎子埋下头继续啃起了猪蹄。倒是一直咧着舌头的拉布拉多摆了摆爪子,须毛抖动间,这只脱毛的拉布拉多居然操着一口流利的男中音说话了!
“没关系啦没关系…白家主莫要责备六小子,本来兽种就不经常走动,何况远东共和国国内的兽种更是凤毛麟角。白家六小子不认识鄙人也正常,犯不着为了我伤了兄弟和气。”
“给齐格鲁先生道歉。”白敬乾擦了擦餐布,没再看白敬震一眼。
白敬震咬着牙,但还是听话地起身鞠了个躬,回到座位里的他一整晚都没动过筷子。
他怎么可能不清楚那只黑色拉布拉多的身份。像那只黑狗自己说的,远东共和国国内的兽种本就稀少,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以他白家老六的眼界当然不会认不出来,只是那个瞎子…那个该死的杰洛特实在是欺人太甚!
“杰洛特先生这次来远东共和国是白家没尽到地主之谊,我也是一个星期前才从广州赶到sh的。最近白家面临的情况比较复杂,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您见谅。”白敬乾说“坎弟,一会去安排杰洛特先生下榻的地方,我今晚要和他大醉一场。”
“白家主就不必麻烦啦。”瞎子还没说话,那只大狗倒是先替他回答了“我们有住的地方,一切从简…一切从简就好。”
见白敬乾有些疑惑,大狗又解释道“我这位老伙计杰洛特此次是低调出行,不曾想刚到sh就惹了个dà má烦…这件事情不好牵扯到白家,就不给您添乱啦。”
“什么样的麻烦?”
“喏,就是那个由原种组成的国际shā shǒu组织迷雾塔,杰洛特刚出机场就把他们的在红旗街的联络点炸了,死了好几个dài lǐ人呢。”
“还有这种事情?”白敬乾扫视了一圈,冷声问“出了这么大的事,没一个人收到过风声么。”
“嘿嘿,杰洛特跟我说他后来在现场瞧见了…”大狗挠了挠软趴趴的耳朵,样子有些说不出的滑稽。憨厚的目光瞥向另一位在圆桌角落里闭目养神的年轻人“这位…好像是二小子吧,白家主也别跟鄙人置气,实在是对白家接触得少,记不得长相。”
正抱胸养神的年轻人缓缓睁开眼睛,像是冰原上的冻土被雪水冲开,那对眸子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五官的特点十分鲜明,整个人的气质就像封印万年的冰山。只是他的唇有些薄凉,看起来就不常说话。
“坤弟,你那时在场?”
年轻人点了点头,旋即合上了眼睛。
“真是…不像话!”白敬乾好像在压着火气“让齐格鲁先生见笑了…我这二弟从来就不太听我的,族里的事也喜欢先斩后奏。我是拿他没什么办法…”
“哥哥宠爱弟弟嘛,正常的。”那只黑狗龇着牙,那副自以为和蔼的模样仿佛是在…笑?“更何况二小子是您同父同母的胞弟,能理解能理解。”
“所有弟弟在敬乾这都是一样的,白氏内家没有胞亲之分。”白敬乾的样子有些为难“只是迷雾塔这事…他们说是国际组织却又独立于整个原种世界,让他们卖谁的面子都很难。不过我和迷雾塔远东地区的负责人还算熟识,商量一下也不是问题,只是死了三个dài lǐ人…价钱应该会开到天上去。”
“白家主真是手眼通天,齐格鲁还没说死亡人数您就知道了。”大狗嘿嘿笑了几声。
“您一说红旗街的联络点我就明白了。这事若办不成也只怪白家影响力有限,杰洛特先生还是别抱太大期望才好。”
“心领啦白家主。”这大狗一直在抢白杰罗特的话头,而那位远道而来的瞎子似乎也乐得清闲。干脆就低下头专心美食,不一会就把餐桌里的菜扫荡得差不多了。
“您在sh一直是‘兽亲形态’吗,看样子很多年了吧。”白敬乾合上菜单,刚刚又让fú wù生续了几道菜,那位贵客的胃口实在好到令人发指。
“在人类社会huó dòng要想不被发现,就只能是这个样子喽。”齐格鲁又自以为和蔼地‘笑了’。“还是很不方便,这也是兽种不喜欢出来走动的原因。有一次对咖啡实在馋急了,就在咖啡馆门口捡了杯剩下的咖啡喝,就那么不巧地被人给拍到了。然后他们把我当成搞笑shì pín放到了网上,说我是一只建国后成精的汪星人,可齐格鲁实在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啊…”
自从四百年前,世界上出现了异种人以后,为防止人类社会的恐慌和隔阂,也是为了自身更好地发展。全世界的异种人联合起来,在当时瑞典的首都斯德哥尔摩签署了一项“保密协定”,也称“斯德哥尔摩条约”。
内容大概是要求全世界的异种人尽最大努力隐藏生活痕迹,其中又对兽种做了一项特别的要求:在人类社会huó dòng时,兽种必须保持在“兽亲形态”。
兽种和其他三大种群:原种、亚种、王种都不一样。他们在四百年前的那场可怕灾难中受到的波及最深。已经不能单纯地用“人”来定义这个族群了,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半人半兽。”
兽种有两种形态,一种是人形一种是“兽亲”。比如当下的“黑狗”齐格鲁就是他的兽亲形态,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
即使当他变chéng rén的时候,身体上的野兽痕迹还是很明显,会有异于常人的毛发和利爪,面部轮廓也趋向于犬类。
异种人国际为了保护自身的秘密不被人类察觉,才对兽种做了这一项最特别的规定。
但这不是最严苛的。当年的异种人为了维护这个秘密,甚至仿造曾经的纳粹德国,在世界上建立起四座庞大的超级集中营,他们一度考虑采用纳粹的方法,用齐kè lóngb晶体让这一部分异种彻底消失。
这四座名字足以载入历史的超级集中营,在不久前变成了三座。也就是那桩在异种人世界掀起滔天波澜的——“樂土藩事件”。
各种讨论和争端沿着导火索不断发酵,有人主张严惩主谋:来自欧陆的两大超级原种豪门,“波旁”家族和“斯图亚特”家族。
也有暗流涌动的极端势力站在了波旁和斯图亚特的身后,这一部分声音正在异种人世界逐渐声势壮大。
但无论如何,剩下三座集中营的日子都不会好过。驻扎在樂土藩的大陆第十三兵团是唯一一支国家编制部队,远东共和国的最高领导人对“樂土藩”的真相也一知半解。大陆第十三兵团是一支掌握在异种人手中的秘密军事力量,这也是波旁和斯图亚特选择拿“樂土藩”开刀的原因。
因为驻扎在其余三座超级集中营附近的,是由各大家族子弟自愿报名参加的原种大军。要攻破这些原种的驻守,波旁家族要派出的就不只是一个五代种杰洛特那么简单了。
而饱受全世界异种人非议的族群,正是那些浑浑噩噩生活在超级集中营里的“人”——
——差点惨遭灭族的异种族群,亚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