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电这天下了好大的雨,就像有人在云顶拉掉了水闸,大雨成片地泼向樂土藩,人坐在屋里根本看不清窗外的景象。
鹧鸪家分到一顶叫“灯泡”的东西,当樂土藩的“电”全面通行后,父亲做了桌丰盛的晚饭。
樂土藩人对新兴事物有种令人诧异的接受能力,虽然人们表面上不在乎,但那东西毕竟来自外界,仅有在这种时候他们才能在世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好像小小的“灯泡”能证明他们在世界上不是孤独的,也未曾被外界抛弃。
在灯泡亮起来的那一刹那,美好而陌生的光充满整间屋子,人们会自然流露出惊奇,在最初的新鲜感过后,心里又会涌起一股幸福,好像灯泡确实比火更亮一些,也更让人感到安全。
这种群体的幻觉笼罩着整座樂土藩,不知今夜有多少“樂土藩”人会痴望着电灯,直到夜深也不愿离开它照耀的地方。
“走啦父亲!要出门了。”
鹧鸪包着雨衣站在门口,黑川安静地站在鹧鸪身旁,屋外是漆黑而潮湿的雨夜。饭桌上杯盘狼藉,草鸡的肉汁从一个盘子流到另一个盘子里,桌角上散落着许多用过的火柴。父亲一口叼着杆烟,一边呆呆地凝望着灯泡,电灯悬挂在饭桌上方,不时被风雨吹得左右摇晃,父亲的视线也随着它来回变动。
“父亲?”鹧鸪又唤了一声“我们该走啦,不是说好去看夜景的吗?”
饭桌上的父亲慢慢收回目光,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很轻盈,像每一次喝醉的时候,他眼里的沉稳总会少去几分,其实鹧鸪很喜欢父亲喝多,他觉得喝多了的父亲才真正清醒着。
“应该早些教你游泳的,城南的江又宽又深,黑川也不会游泳吧?”父亲的嘴唇有些干裂,他轻咪了口烟“你爷爷游水很厉害,在水里就像条鱼,一边游一边还喜欢哼‘游水哟,抓鱼哟,游在水里是鱼哟,鱼在水里有家哟…’”
“别喝了叔叔,我们出门吧。”黑川说。
父亲摇头笑着说自己没喝多,只是想到了小时候和鹧鸪爷爷一起游泳的事情。
“外面雨下得大,你们早点回来。一会黄伯伯给我们家送腊肉,我得在家。”父亲又抽起了烟,目光重新回到飘摇的灯泡上,显得那么满足。
“这种雨天,黄伯伯不会来了吧。”鹧鸪有些扫兴。
“对啊,一起走吧叔叔,我们去看樂土藩。”黑川走过去拉起男人的手,不等鹧鸪父亲动作,黑川居然直接从房里拿了雨衣,夹在腰窝下想把男人架起来。
鹧鸪独自愣在门口。
“这孩子,你爸在的时候能喝他两个,我酒量有这么差吗?明天再说吧,樂土藩又不只通一天电。”
“你…叔叔自己在家没事么?”黑川‘求助’般看着鹧鸪。
“还没老呢,你们这俩兔崽子!”
没等鹧鸪吱声男人就率先站起来,揉着两个男生的脑袋,然后把他们推入雨中,四下的人家静悄悄的。
也许是落雨的声音盖过了人声,空旷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枝叶在雨帘下沙沙作响。没由来的,鹧鸪觉得樂土藩好像一座死城,唯一让他感受到人烟的,是从居民屋里溢出的光亮。电真的比火亮得多,也许街上的每个人都沉浸在新事物的稀奇中吧。
踩着积水,鹧鸪和黑川开始往城外走。
雨很快打湿了雨衣覆盖不到的面颊,鹧鸪长这么大没见过这种暴雨,好像天真的在嚎啕大哭。
田间小路变得泥泞,仿佛人的每一脚下去都能陷进去。遥远的天边开始传来轰隆隆的响声,似雷声又不像,哪有这么密集的雷声,可这天的雨都这么大了,雷想凑凑热闹也不奇怪。
爬土丘的时候还是能遇见人的,鹧鸪听出他们年龄都不大。黑川的脸色一直很凝重,他觉得这趟出来是什么也看不清了,爬坡的时候还摔了几跤。
“卡希尔神父说过,在很久很久以前,樂土藩的墙曾经破过。”
“破?樂土藩有墙么?”黑川吐掉嘴里的雨水。
“卡希尔神父是这么说的,他说那时只要想,任何人都能逃出去并且不会被抓到。”
“樂土藩什么时候抓回来过活人,想出去的安樂鬼都死了,唉哟!”黑川忽然踩空一脚。
塌陷的泥块呼呼地往山丘下滚落,黑川整个身子失去了重心,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身子腾行在空中,就连呼啸的山风也要推他入山,唯一能着力的手在泥泞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抓痕。
——千钧一发之际,鹧鸪扯住了他的手,黑川的喘息像周围的风一样急促,两只深邃的眸子在黑夜中那么亮又那么惊恐。
“哗哗哗”雨还在下。
无数的落雨像针一样拍打在脸上,他拉着他,在狂风中。
“你…”鹧鸪的表情由瞬间的惊惧渐向暴怒,他把黑川甩到泥洼里,踉跄着穿过雨帘骑坐到黑川身上,对黑川苍白的脸骨就是一拳。
“你他妈有什么毛病,不要命了吗!”鹧鸪说着又是一拳,但被黑川抵住了“出门开始一直心神不宁,你知道这雨多大吗!这么黑的地方,掉下去了谁能找着你!”
黑川的粗气打在鹧鸪脸上,脸上滑过无数道雨痕,不知道黑川在看什么地方,但他没在理鹧鸪。
“走了,下山!”鹧鸪放开黑川,一番纠缠下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雨衣上也满是淤泥。
“不…不看了吗?”黑川声音既微弱又嘶哑,他依旧仰躺在泥水里,任凭大雨冲去脸上的黏泥。
“这么黑的雨天能看到什么,这不是你说的么?”他走到黑川身边“赶紧起来,头发都湿光了。”
“不行,不可以这样!”黑川忽然怒吼了一声。
“要看,我们不能下山!”
他奋力从泥水里挣扎起身,双手并用的模样好像一条湿光了皮毛的狗,他抓过鹧鸪伸来的手掌爬出泥潭。
“走都走到这里了,要看,我们一定要看樂土藩的夜景!”
黑川颤抖着抓住鹧鸪的手臂,那副架势就像硬抬也要把鹧鸪抬上山顶,好像那里有他遗落的珍宝,他必须要去那个地方。
“要看…一定要看…”黑川拉着鹧鸪,一边走一边喃呢。
鹧鸪一直以为雨夜太黑,他们期待已久的夜景计划泡汤了,黑川才提不起兴致,所以他不明白黑川为什么突然疯了一样想要上山。
其实事实恰恰相反,那个秘密在二十分钟之后会以最残酷的姿态,让樂土藩满城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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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活着一天,他们就永远不会灭绝。他一直活着,他们就永远不能安宁’,临行前王下交代我们的话,直到今天站在樂土藩里我才明白为什么。这些亚种,真是一群恶心的臭虫。”
“那是王下对我说的,没有‘我们’。”
接话的人撑着一顶黑伞,他身上披着一件奢华的黄绒制黑斗篷,斗篷又宽又长,一直垂过脚底的黑皮靴,把他的身体包拢得严严实实的。
“哈哈哈,杰洛特!”另一人也身披黄绒制黑斗篷,他没撑伞但看上去更魁梧,此时暴雨倾盆,肆意拍击着他的肉身。
“我说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五代种多你不多,少你不少。你在王下眼里那么重要怎么没留在欧洲?万一那位还没走,咱们今天这百十号人不全搭里面了吗?”
叫杰洛特的男人没出声,在这场狂乱的雨夜里他优雅得像个看客,可他撑伞的姿势却有种诡异的协调感,仿佛他天生就属于这片山林。环境越漆黑,他那头耀眼的银发就越瞩目,柔软的刘海分散在眉前两侧,一点也没因为下雨而稠腻到一起。
可那双棕色的瞳仁却比雨水更加冰凉。
“该死!杰洛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万一那位没离开樂土藩,一切后事交由我们处理,你唯一的任务就是保住小命,别想冲上去送死,你得活着回到欧洲!”
“一个小小隔代王,还是区区亚种,是你疯了祖鲁。”杰洛特说。
“隔代王?怎么可能!这种事他不会交给别人的,操!这么变态的意志,除了他谁能继承下去,王下说了——”
——“王下是四代王,祖鲁,你要知道这是不合理的,没人能活那么久。”
叽叽喳喳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鸟儿们同时飞向林海上空,这片林子里全是人!密密麻麻拥挤着,全是黄绒制黑斗篷!
他们都拥有着银白的发色和棕黑的眼瞳!
“你在怀疑王下,杰洛特!”祖鲁棕色的瞳孔忽然被染成了深红,血一般的红,在雨夜里像两盏鬼灯“即使他不是初代王,也不是你一个五代种能处理的存在,我们原种有多久没向亚种开战了?杰洛特!他是世上唯一觉醒的亚种,最强的亚种!即使是王下也不敢——”
“滴滴!”
祖鲁的瞳孔猛然一缩。
两道电子音的轻响在杰洛特怀里响起,分散在林子里的黑斗篷在一瞬间忽然聚拢,那么多人同时间的高速移动,居然连林子里的一片落叶都没卷起来,好像只是视线模糊了一刻,那群黑斗篷就出现在了杰洛特身后。
杰洛特始终淡淡地撑着伞,除了瞳孔的颜色在不觉间转向了血红,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从始至终没动过一步。
“一颗jsu-800正从我们西北方向飞来,二十分钟后会正面命中樂土藩的城心,即使是这样,樂土藩还是太大了,外沿的地区交给你们。”杰洛特轻声说“记住,你们shā rén,是为了让他们活下去,活下的人越多越好。”
“驻防军是大陆第十三兵团,樂土藩人还以为他们手里的wǔ qì是火枪呢,哈哈哈真好笑。”祖鲁摸着他光亮的毛寸,短暂错愕后变得极其兴奋“像家畜一样苟活,还把他们的文明控制在19世纪前后,那位对待同类的方式真够宽宏大量啊。既然这样,为什么当初要留下他们,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活法又有什么价值!”
“大陆第十三兵团的主wǔ qì配有6个闭锁突笋的回转式枪机,战斗射速在85-210rpm 之间,确实是今天人类社会最顶级的wǔ qì了。”杰洛特闭上眼睛,“可惜62x39mm的子弹对我们伤害甚微,而且布防情况已被掌握。整个盆地南方的两支旅团交给我和祖鲁,你们把人往南边赶。”
“记住了!”杰洛特的眸子红得像在淌血,他的下颔开始不自然的抽动,颧骨两处的皮肤诡异地扩向两端,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蠕动着想挣脱出来,饶是杰洛特再英俊,此时也是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北…北边不归我们管…那是另…另一批原种的…事…情,别…越界!”
所有黑斗篷纹丝不动,雨越下越狂乱,杰洛特丢开的黑伞瞬间被狂风卷下山崖,他的手开始伸向嘴里,一开始是整支拳头,然后手腕,最后几乎是半只手臂。
“撕拉!”
仿佛冥冥中有股古老的秩序破碎了,最原始的邪恶在这片雨林里降临,完全违背了自然的法则,这是被神唾弃的,却又是最无力的现实。
杰洛特扯断了身体中的某块骨,这条血淋淋的长骨被他生生地从嘴里拔了出来。他那么狰狞又那么享受,杰洛特手里的这条骨像把太刀,一柄血色的长刃!
落雨,山风,人举刀。
“散!”
杰洛特一声之后,他的身后再无黑斗篷,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最后他转身看向祖鲁,眼中的猩眸依旧诡异。
“你能想到吗,我们shā rén,居然是为了让他们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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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想到吗。”
黑川在终于站上了山顶,雨依然在下。“这地方根本看不清樂土藩的全景,我们看的只是城南的一小部分。”
“即使是这样我也满足了。”鹧鸪抹去脸上的雨痕“只是我没想到,‘电’没有比‘火’厉害很多,亮是亮了些,可樂土藩依旧是那个樂土藩,是我们之前见过的那样。”
黑川找了块从土里突出来苔石,抹都不抹就坐了上去。
雨下的樂土藩也像这山林里的苔石,风雨再激荡也不能将它推动一步。那一条暗下来的线是八角街,平时城南最热闹繁华的地方,可今天因为大雨收摊了。亮光最集聚反倒是南边靠江的居民区,平日这时候,南江那块是最空的。八角街热闹,所以人们都爱去八角街,被八角街吸引过来的多数是南江的人,两块区域很近。
果然,人们在关键时候依旧是孤独的啊,凭着一颗想被温暖的心冲向人多的地方,以为聚在一起就会有相互的体温。可这场风雨撕开了血淋淋的现实,此刻能保护你的地方,却是平时最不想回去的家,能温暖你的,却是平常最忽略的亲人。
对于樂土藩人而言,樂土藩就是家!
“说什么也一定要上来的那家伙,现在失望了?”鹧鸪打趣道。
黑川摇了摇头,雨雾模糊了视线,樂土藩成了水帘里的光团。
“还不想下去?”
黑川坚定地摇了摇头。
“搞不清你这家伙。”鹧鸪叹了口气“还记得上来时我跟你讲的事吗,说樂土藩曾经‘破’过。”
“逃出去多少人?”黑川声音嘶哑。
“一个都没有。”
“我就说吧,樂土藩没有‘墙’,可怕的是悬崖上的军队。”
鹧鸪摇了摇头,雨滴在他的雨衣上啪啪作响,而他整个人却静得可怕。
“不是没有人逃出去,是一个想逃的人都没有。”
——“哈哈哈哈”
黑川抱着肚子在石头上哈哈大笑。
“这是卡希尔神父在广场上讲的。”鹧鸪望着远方的樂土藩。“即使是平时那些安樂鬼,在那个关头上也消失不见了。”
“我不明白什么原因让樂土藩‘破’了个洞,但我觉得那些家伙就是贱得慌。有人压着的时候骂樂土藩,那些安樂鬼拼了命也想挤出去。突然有一天没人管了,你知道那天的樂土藩人是什么反应么?”
“我只知道你在扯淡。”黑川咯咯“反正我经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卡希尔神父说的事情基本都是你告诉我的,你要想骗我我可以当故事听听。”
“不知道谁先传过来的,消息瞬间疯传整座樂土藩。樂土藩‘破’了,它确实破了,而且是城南,是我们这边的‘墙’被破了,远远的都能听见山崖里的枪声。”
“当下人们的第一反应都蒙了,无论城南或城北,就像樂土藩人的时间被定格了五秒。街边吃早餐的、田里干农活的、大街小巷里卖报纸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边的动作,然后同时茫然地望向天空。”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时间很快被拨回了原来的进度,吃早餐的继续吃早餐,干农活的继续干农活,卖报纸的在地上捡一捡起来继续卖,就像生活里最平常不过的一天,没有混乱,也没有bào dòng。反而那天犯罪的人比平时更少了,樂土藩从来就没这么秩序过。”
“好了,听到这我就知道你在瞎扯。”
黑川从苔石上下来,早前的笑意一扫而空,反倒有些发火的前兆。
“异变是在几天后开始的,那时的‘墙’已经修补完毕。陆陆续续的,城里开始有人上吊、酗酒、没日没夜地赌博…好像人们终于反应过来他们错过了什么。”鹧鸪继续说“那时有人在广场上质疑神父,甚至有人打断神父的话,直接大声质问他。黑川,你知道神父怎么回答的么。”
黑川默不作声。
“樂土藩人,我们,我们这些人跑出去了会怎样呢。换做我们到那一天,设身处地想一想。我们自由了,可为这种自由要付出多少代价?对樂土藩人而言,外面世界一切未知,翻山越岭中会遇见什么样的野兽、灾难,会死掉多少人?然后我们吃什么喝什么,住在哪里。这是因自由我们‘得’到的,我们‘舍’了什么呢?我们舍弃了生活这么多年来所习惯的、所有井然有序的日常,熟悉的、美好的一切都会破碎,樂土藩人流离失所,对任何突发状况逆来顺受。付出这样的代价去争一个虚无缥缈的‘自由’,人真会这么选么?”
“这就是卡希尔神父的大概意思,但他最后说了一句话,我转述给你听听,他说‘大家想要的并不是自由,人们总是想在现有基础上获得的更多,那是贪婪。真正的自由是值得人类粉身碎骨的,但它不存在于樂土藩里’。所以黑川,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值得人们奋不顾身,自由究竟是什么。”
鹧鸪顿了顿。
“或许…我们真的不自由吗?”
大雨笼罩两个清瘦的男生,这场雨越下越离谱,越下越失控。雨丝密成了线,在地上落成一片片弥漫的水雾,原来世间真有“倾盆”的大雨!
远处的雷声也越来越密集,既短促又急切,可是没有闪电,哪来的雷声呢。鹧鸪蹙着眉头望向天空,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那有一道火红的流星,在淡火色的夜空里显得那么突兀,似乎它根本不在乎周围狂风大作,在樂土藩上空划着优雅的弧线。
“天啊!那是流星吗,黑川你快过来!”
“流…有尾巴这么短的流星——”
——“哎呀不管不管,赶紧闭上眼睛许愿!”
鹧鸪闭眼许愿的样子虔诚的像个信徒,可惜他并不知道,在他闭眼的一瞬间,那颗“流星”就从天空里消失了。jsu-800行驶到预定的距离,自动切断了喷射的焰尾,它接下来也是最后的使命,就是如陨石一般正中樂土藩的城心,以它短暂的生命拉开樂土藩灭亡的序幕!
如果后来的樂土藩是炼狱,那么鹧鸪,就是第一个向恶魔许愿的孩子。
几分钟后的世界失去了声音,雨还在下,风也在刮,但是鹧鸪都听不到了。这里是城南最好的观测位置,鹧鸪就站在最好的位置上,眼睁睁地目睹樂土藩——
——“轰隆隆!!”
这是世界突然有声音后传来的第一道音波,然后也不知从哪来过来的说话声,好像这道声音从一开始就刻在脑子里,那么奇怪又无法拒绝。
“城北有王!城北有王!!全员撤退!”
“城北有王!!城南行动继续!”
“五代种杰洛特下令,城北有王,城南提速!退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