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依然40摄氏度的空气中,城市仿佛融化成一片模糊的海市蜃楼,车辆与灯光在跃动,如不知名的夜间昆虫蜿蜒出动,闪烁着美丽七彩浮光。
海伦已经习惯清晨于这座城市中慢跑,经过的街道晚间是摆满吆喝的路边摊,而很神奇的,清晨会变得异常干净整洁,仿佛可以翻来翻去的书页,随意切换画面。因为离工作地点很近,而慢跑还可以兼得省油与健身的功效,自然是都市最值得选择的一项时尚huó dòng。
迎着朝阳新鲜的气息轻盈跳动起来,路边高大的行道树枝叶间漏下斑驳光芒,还有七色的花儿热情盛放,穿梭其中,海伦感觉自己就是林中的一只精灵,追寻着某个神圣的指示奔跑,最后跨过一路之隔,踏进华丽大理石,明亮水晶灯装饰的高耸建筑里,换上精致的装扮,行走生风,俨然化身为一名超级战士,打拼到感天动地,宇宙无敌!
今天接待的是沙特的客人,本想着沙特土豪多,应该很爽快的完成订单的,之前已经联系了一个多月,难得约谈,想不到他们也是如此的精明,谈判一直到夕阳西下。海伦坐的位置正好是落地窗边,夕阳的映射下,她的面庞散发着异样光彩,语言也变得更加动人起来。结果当然是令人满意,虽然价格还是比之前谈的略低,但就长期合作看,得益丰厚,老板很是满意的拍拍海伦肩膀:“well done!这单子接下来,你可以好好放个假了。”
“嗯!”海伦兴奋的回答,可是……嗯,放假?苦战告一段落,但海伦还是感觉能量满满,她究竟是需要放假还是另一场征战?她忽然对自己这个状态有点疑惑,之前向老板拿了个大假期,就是想奋力一战后好好放松,但此时,她感觉好像一直在这样一个场域里,感到非常好,她需要放假吗?节奏一下子变得有点不同,她笑了笑自己,耸耸肩,走进休息室补好妆,整理一下,继续接下来的饭局应酬。
海伦就是那种精力充沛得像永动机一样的神人,跟各色人打交道毫无障碍,她乐于交流,享受进取的状态,同时周围也围绕着一圈爱慕者,如此的精品通常被标签为都市女神,要被膜拜享有无上光荣的。只是,每个表面看起来完美的人,总有自己隐秘的内心一角,与光彩夺目,热闹拥挤的表象世界所不同的,它不是某个固定的样子,不一定是完全相对的阴暗或者落寞,不一定是充满伤痛独自哭泣的地方,但它,一定是更安静,更宽敞,更自由无任何拘束干扰的地方,在那里藏着任何人无可触碰的神绪。
饭局很愉快,也并无太多压力,这些习以为常的指定动作,海伦一定是以国标标准完成的,在所有人眼里,包括她自己心中,她就是在每个她划过的空间,姿态都完美的神。今晚,她不想被护送回家。与大家作别后,她独自走在路上,不自觉的步履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她对自己感觉很意外,平常也并非很克制自己,只是习惯了那样的框框,但此时,她竟然对自己的这种无重状态感觉惊讶,完全失去确定脚步方向的能力。是酒精的作用吗?但是平常应酬也会喝一点的,也不至于醉倒。
正在她意外与不解中,甚至还没完全的意识思考究竟怎么回事,她就“飘”到了一个酒吧的门前。是的,这个城市里有成千上万的酒吧,林立于那些风情万种的街道和景色独特之地,正欲于霓虹时光接待各色需要迷醉的灵魂。他们可能欢快,可能寂寞,可能无聊,可能好奇,只是,不可能庄重……
海伦顿了下,稳住脚步,像刚从高空飘落到地上。酒吧也是她常来的地方,但是她不是需要迷醉的人,她只是觉得这是城市的某个符号,人们可以相聚于酒店,饭馆,茶楼,路边摊……而酒吧,也是某些需求得到满足与释放的空间,人们选择这里或那里,很自然而然,也许这是习惯了城市生活的一种麻木感,又或者说,是一种宽容平常的看待心态吧。
其实,有什么事情是那么界限分明的呢?海伦看看周围,她就立于这家酒吧门前,周围装饰得很舒适田园的味道,星星灯闪动着,木质的招牌闪着微光,“自来吧”。海伦笑了下,这名字怎么看有几分乡土味道,却又有几分写意与时下流行的禅意,气氛不错,进去坐坐也好。海伦正想着,一位可爱的小妹就笑脸迎上来,拉开门招呼她进去了。
酒吧不是很嘈杂的那种,舞台上的大投影幕被一堆童话主题装饰挡着,像是要来一场舞台剧,乐队奏着轻柔的爵士乐,台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如丛林精灵的装扮,领唱的女孩身着一身绣着花卉绿叶与轻纱拼接的鱼尾裙,戴着与衣着相配的头饰,姿态随性而妩媚,仿佛柔软无骨的仙子,歌声慵懒撩人,亦近亦远,只听她唱着一首《未来记忆》的歌曲……
“落寞象海洋里的浮游生物,
飘到哪里都有一片被吞噬的领域
早晨的太阳蒙着灰雾,
看不清光芒的真实亮度
露水在叶尖留下刚褪去的痕迹
街头人潮稀疏,
有人匆忙有人无聊,
不同的笑脸不同的心思,
一片色彩倾倒,
肆意描画,
浓重与轻飘
未来的记忆碎片,
如景泰蓝的优雅花枝,
是琉璃本色的梦幻……
江水即将奔涌,
冲进无底的梦境
躺在浮华光泽里,
融融柔柔绵绵糊糊……
是星光,也是热吻……”
虽然没有干冰舞台效果,却像是仙气缭绕。海伦饶有趣味的感受这种气氛,觉得这里还蛮特别,布景与表演好像是特意相衬的,难道今晚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主题?她眼光一边跟随舞台,一边跟着领坐的小妹,来到一个雅致舒适的沙发座上。
“女士,请问您想喝点什么?”
海伦此时才回过神,“嗯,请给餐牌我看看。”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餐牌的。”
“?”海伦以为听错了。
“是的,我们这里没有餐牌,您只要告诉我想喝酒还是果汁还是其他什么的就可以。”
“哦?”海伦觉得好奇起来了,“那你怎么知道我具体想要什么?”
“女士,我当然不知道,不过我们这里是这样的规定,客人只需要下单想喝什么种类饮品,我们的调酒师就会给你满意的”。
“噗!”海伦觉得这真是个奇怪的提议,难不成不满意不收费?那不就可以喝霸王酒了?此时她有点暗笑,有这样坑自己的老板吗?哈!
海伦接着问到,“那如果客人不满意呢?”
“如果对饮品不满意,客人喝下后,调酒师就会换一种。”小妹微笑着,诚恳而耐心的回答。
“那之前不满意的那些谁买单呢?”
“那当然是客人自己买单。”
海伦惊愕了下,“哈?为什么呢,不满意还要买单?”
小妹继续保持礼貌微笑,但笑里增加了几分可爱,又或是调笑,嘿!“是的,因为如果客人愿意喝下原来的那杯,就就代表自愿接纳了,这样的话当然是客人买单,不然不就成了喝霸王饮料吗?”
嘿,海伦心想,刚才脑子一转,还真有喝霸王酒的想法,想不到这规则原来真是个坑,而且如此美好气氛,你可能不自觉自愿掉进去,哈,真高明!海伦正想着,小妹又提醒,“那女士,您想好喝什么了吗?”
“哦!还没,嗯,先给我一杯矿泉水吧。”
“好的。”小妹转身而去。
海伦忽然像惊醒过来一样,想着,嘿!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样的规则呢?对了,我是从什么时候被带到坑里呢?认真想一下,是刚才点矿泉水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既然进来了,暂时还真没想法,也没什么选择,就随便点一个,但其实完全可以不点任何饮品的呀,只是在这样气氛下,好像是应该点些什么,不然干坐着好像怪怪的,如此推论,其实是在进门的时候就掉坑里了……想着想着,她忽然一个人在那里傻笑,哎!真的好傻,她笑自己为何就被这样坑了,完全不是那个精明的自己,而又为何在这样情景下还思考这样的问题呢?这好像与此情此景完全不搭调。她就在那里傻笑了会儿,又被歌声吸引过去了,不知是陶醉还是发呆,刚才的小妹把矿泉水送到了她跟前也没注意到。
“女士,您的饮品。”
“哦!谢谢。”
小妹微笑着转身去,海伦望着这个晶亮的水晶杯盛着的透明液体,不自觉又寻思起来,那要是我现在喝一口说不满意呢,又会怎样?她可以不喝下去,那就没理由让她买单了,但这样很可能会造成争论了,即使真的能免单,又怎能愉快玩耍呢?她暗自佩服,这老板实在高明!只是,订立这样的玩法也是艺高人胆大吧,如此赌博客人的“圣意”,要是客人扭头就走呢,那不是亏大?海伦这时有点好奇,老板究竟什么人物,怎么脑子进水的想出这样的玩法?但她没留意到,她的坑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