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敏才有些怒了,惊堂木一拍,喝斥道:“混账!公堂之上,任你有功名,也不得咆哮!吾乃一府之尊,岂不知如何审案?”刘树光一愣,脸刷的就沉了下来,他是万万没想到,吴敏才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喝斥他。区区一个楚党,在东林党的地盘上还如此嚣张,简直不知死活。不过,这里是衙门公堂,吴敏才是府尊,是这个衙门的老大,他刘树光一介秀才,哪怕有功名在身,也的确不能太过份。
见刘树光不说话,吴敏才脸色稍缓,又向陈二麻子问道:“陈正,本府且问你,汝等为何要殴打刘树光?”陈二麻子忙说道:“府尊大人明见啊,草民等人从未殴打过秀才公,只是打了他的家丁,求府台大人明见啊!”
“胡说八道!”刘树光刚喝斥一句,吴敏才就怒斥起来:“住口,公堂之上,本府没有让你开口,你便不得开口!”
喝斥完刘树光,吴敏才闻主寻思起来,原来不是殴打刘树光啊,只是打了家丁,倒不是多大的事。再一看刘树光,果然身上没有一点被殴打的迹象,这分明是告污状啊。略一沉吟,吴敏才继续问:“那汝等为何要殴打刘树光的家丁?从实招来,如有冤情,本府定然会禀公bàn lǐ。”
陈二麻子等人大喜道:“府尊老爷,事情是这样的。两个时辰前,草民带小女去城南梁记布庄买布,偶遇刘公子。刘公子见小女颇有姿色,便要抢去做妾,草民不允,刘公子便令家丁殴打草民。幸得同乡救援,草民才得以生还,却不想刘公子叫来了府衙差役,将我等锁拿到这公堂之上,请府尊老爷明见啊!”
然而,一个矮胖儒生缓缓踱进公堂,冷笑着说道:“府尊升堂,下官来迟,还请恕罪。”来人正是刘三川,刘树光的爹。单从面上看,这刘树光跟他爹刘三川几乎没一点相似之处,外间有人传言说刘树光乃是小妾跟下人私通所生。但刘三川从来都是置之不理,刘树光也当传言是放屁,久而久之,便没人再提这回事了,刘三川也一直对于刘树光疼爱有佳,简直当成了心头肉。
看着堂下跪着的二十几人,刘三川哼了一声,道:“府尊,此等刁民,常年混迹于市井,素来为恶成性,他们的话,岂可相信。以下官之见,殴打生员乃大罪,拒不认罪,罪上加罪,理当下狱,秋后问斩。”
“这……”吴敏才犹豫了,如果是刘树光说这话,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喝斥几句,可刘三川不一样。刘三川不仅是应天府府丞,还是东林党成员,又是当朝刑部尚书的得意弟子,他说的话,不能不考虑。毕竟是异地为官,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有时候,不能不妥协啊。
陈二麻子等人慌了,府尊老爷的表情,他们可看得一清二楚,这明显是要妥协啊。如果真的妥协了,那可是老命不保,甚至会牵连子女。眼看着吴敏才拿起惊堂木就要拍下,陈正连忙磕头求道:“府尊大人明见啊,我等草民哪敢殴打生员啊,实在是情非得已,才打了刘公子的家丁,请大人开恩啊!”
“开恩?你们这些刁民,作恶成风,殴打生员,视国朝律法如无物,简直是天理难容,国法难容!”刘三川无视知府吴敏台,不屑地看着跪着的穷苦百姓,直接发号施令道:“来啊,把这些刁民先打三十大板,再收押牢房,待上报刑部之后,开罪问斩!”
此言一出,陈二麻子等人连忙磕头求饶:“老爷开恩啊,我们真是冤枉的,开恩啊大人!”
就在此时,一个尖细的慢字姗姗来迟,以老阉货王泽为首的一行人跨入府衙公堂。老太监恶狠狠地瞪着刘三川,责问道:“怎么,公堂审案,就是这么草率吗?如此草率定罪,与草菅人命又有何异?”
“王公公大驾,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吴敏才几乎是跑着来到王泽面前,他心里快要哭出来了,老阉货来得太及时了,简直是及时雨,雪中送炭啊!“公公请上座,公公方才的话,简直如醍醐灌顶,令人茅塞顿开啊!下官身为一府之尊,身为应天府的父母官,审案自当禀公处理,铁面无私。”
这话完全就是在打刘三川的脸啊,可刘三川愣是不敢狡辩一句。眼前的人是谁?应天府守备太监王泽,他的干爹是当今圣上身边最红的大太监曹化淳。王泽还好说一点,可曹化淳就不得不考虑了,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王志也知道,曹化淳是历史上有名的大太监,影视剧里经常被化为曹正淳出现,被称为九千岁。在此之前,还有个魏忠贤,比曹化淳更狠,可魏忠贤也倒了,曹化淳却上了台。
曹化淳如今是厂公,提督京城,位高权利重,心狠手辣。莫说他这样的不大不小的官,哪怕是朝堂大员,他敢指着皇帝的鼻子骂娘,却不敢骂曹化淳一句。你骂皇帝,顶多贬你的官,可你骂曹化淳,那整死你没商量。作为曹化淳的干儿子,王泽虽然没有曹化淳狠辣,但别人也不敢轻易得罪啊,哪怕太监干预公堂审案,你也只能在心里腹诽一下,却不能明着抱怨。
王泽坐在衙役搬来的椅子上,吴敏才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开审。这回,刘三川不敢说话了,他这案子就好审多了,而且有了老阉货的干预,就算自己再怎么判,刘三川也不可能找到自己头上,毕竟人家老太监明显就是过来给这群力夫们撑腰的啊。其实吴敏才也有些疑惑,这些力夫明显就是群普通的穷苦大众,什么时候攀上了阉党了?
惊堂木一拍,吴敏才问道:“陈正,你说刘树光欲抢令嫒作妾,令嫒何在?”边上,陈月一愣,赶紧站出来,跪在父亲身边,说道:“禀府尊,民女陈月,正是陈正之女。”吴敏才也愣了,这说曹操到,曹操就到,再一看陈月,果有几分姿色,虽不说倾国倾城,却也是小家碧玉,刘树光别看人不怎么样,眼光倒是不错。
略一沉吟,吴敏才问道:“陈月,本府且问你,令尊陈正说,生员刘树光欲抢夺你作妾,可有此事?有何证据?”“这……”陈月一时懵了,刘树光抢人是事实,可官府断案,得有人证物证啊,不能光凭嘴说啊。
见此,刘树光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要没有物证,这案子就翻不了。可不是嘛,抢人为妾哪来的物证?人又没被抢走,不能凭一张嘴说抢就是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