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母亲下葬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灵远每天一半时间在睡觉,另一半时间在醉醺醺中度过。
灵远对于母亲的死心怀愧疚,虽然自己经常想着将来要给母亲买个大房子,雇几个佣人,让她活的开开心心,也曾经给母亲寄过银子,可如今母亲走了才知道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为什么自己走了之后一次都没回来看她?当然理由很多,为了前途,为了将来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
但如今再多的理由也填补不了心中遗憾,如果可以从新来过,灵远愿意放下一切多陪陪她,可惜没有如果,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悔恨!
只有喝酒的时候悔恨才会消退,可惜每次就醒了悔恨又会加倍的袭来,那就再喝更多的酒!
这一天照例抱着酒杯流连忘返,一只手突然出现,夺走了酒杯,黄玲的话语中带着气愤:“不要再喝了。”
灵远脸都懒得动,只是转动了一下眼珠,目光落在了酒瓶上面,伸手去拿酒瓶,谁说喝酒一定要用杯!
拿过酒瓶正要往嘴里灌,只觉得手上一空,酒瓶也落在了黄玲手中。灵远也不生气,连哄带骗的口气说道:“玲妹,再让我喝一口,就一口。”
黄玲大声道:“你还要喝到什么时候。”
灵远眯着眼睛不在意的说道:“再喝一点,一点。”
黄玲看到灵远满不在乎的神情,气的哭了出来,把酒瓶仍在桌上:“喝,你喝吧,我也不管了,这个家不要了,散了吧。”
灵远见黄玲哭的伤心,清醒了大半,支支吾吾的说道:“玲妹,我心里苦,我喝酒才能痛快点。”
见黄玲根本不理自己,灵远像斗败了的公鸡,低头认错:“对不起。”
黄玲大声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要说对不起也是对不起你自己,对不起母亲,母亲生前只有在村里rén miàn前提起你才能挺起腰板,她为有你这样的儿子不知道有多自豪,要是知道你这样,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灵远低着头不说话。黄玲发泄完了,气也消了大半,只是眼泪兀自没有停,柔声说道:“远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好难过。”
灵远把酒瓶扔在地上说道:“你从小跟母亲一起长大,其实比我更难过,我没能安慰你还。。。”灵远叹了口气:“我这个当哥的真没用。”
黄玲脸上浮现出笑容:“远哥,只要你振作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灵远叹息一声:“玲妹,你知道吗,我其实是一个没用的人,以前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父亲给的,如今离开他,江湖和朝廷对我来说都没有了出路,而我除了武功其他什么也不会,我。。”
灵远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他不想在黄玲面前说‘自己恐怕这辈子都配不上汪廷芳了’!而这也是他自暴自弃的原因之一,甚至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黄玲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事?只是对于这件事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安慰道:“只要不放弃希望,一切都还有可能。”
灵远笑了笑,笑容里面却都是苦涩,不过无论如何他这个做哥哥的如果还要萴èi mèi貌傩囊蔡幌窕傲耍笱艿溃骸胺判陌桑沂遣换崆嵋追牌摹!彼低昊古牧伺男馗疽庾约喝肥凳钦饷聪氲模?br />
第二天灵远来到少林寺,找到自己的师傅惠慈大师,这也是如今他唯一能想到可以帮助他的人了。
灵远打起精神大声说道:“师傅,我来看你了。”
惠慈依旧红光满面,宣了声佛号,也笑着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就说吧。”
灵远不满道:“师傅。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想你了来看看你就不行吗?”
惠慈保持着微笑说道:“听你如此说话,为师心中深感安慰。”
灵远随意在菜园里拔了一颗萝卜,切了几刀大嚼起来。老陈自然不干:“好小子,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偷萝卜。”
灵远义正言辞的说道:“这哪是偷?偷萝卜是拔了就跑,我这应该叫抢好不好。”
老陈无奈,转移话题道:“看来你小子又生龙活虎了。”
灵远嚼了一口萝卜说道:“还差点,这不找师傅来帮个忙。”
惠慈笑呵呵说道:“绕来绕去还不是有事找我。”
灵远说道:“我刚才是来看你的,现在不是看完了嘛,这是第二件事了,一码归一码。”
惠慈也不反驳:“说吧,什么事?”
“我想让师傅帮我找个差事。”
“你想找什么样的差事?”
灵远想了想说道:“工资高,有前途,风险小。嗯,暂时就这几个要求吧。”
灵远说完又补充道:“其实师傅你帮我一点不吃亏,你想,我武功这么厉害,到哪不都是争着要,你不过做个顺水人情。不过谁叫你是我师傅呢,肥水自然不留外人田。”
惠慈收起笑容正色道:“你说的都对,像你这个年纪有这份武功的确实江湖上并不多见。”
灵远笑到:“师傅,你的眼光还是很有独到之处的。”
只听惠慈继续说道:“可惜,你有青锋帮追杀令在身,即使你父亲和青锋帮不出手,江湖中会要你命的也大有人在。一来你行走江湖危险万分,二来如今青锋帮势力大涨,谁敢收留你就是跟青锋帮作对,恐怕想谋个差事并不容易。”
灵远闻言收起了玩世不恭,神色黯淡下来,他知道即使是师傅也没有什么办法,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惠慈又恢复笑容说道:“世上的事情祸福无常,又有哪一件一定是好事,哪一件一定是坏事呢?你只需把自己能做的做好,佛祖自有安排。”
灵远心想这话说了不等于没说!不过心里想想罢了,自然不能说出来。
惠慈继续说道:“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找个送菜的差事,出点力气就好。”
灵远不满的看着惠慈,老陈在一边打抱不平:“臭小子,这个差事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惠慈大师安排给你压力很大的,还不快谢谢。”
灵远闻言哭笑不得,正在想着还有什么出路,见到一帮少林和尚朝着菜园跑来,等来到近处一看,却是灵冲、灵虚等从小一起长大的一众灵字辈弟子,虽然跟离开时候的样子都有了变化,但灵远岂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见到他们灵远回忆起小时候的情景,心中瞬间充满了温馨,也想起了自己“大哥”的身份,心中郁闷占时放在一边,开开心心的迎了上去。
跑在最前面的灵冲欣喜的朝身后众人喊道:“果真是灵远师兄。”跟着兴奋的叫道:“灵远师兄!”
灵远拍着灵冲的肩膀:“好小子,都长的这么壮了。”又跟灵虚等人每人打过招呼。众人围住灵远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小眼睛中满是崇拜!
直到天都黑了,众人还要去上晚课,这才依依不舍的纷纷散去。灵远印象最深的还是灵冲,当年那个说话都磕磕巴巴的小孩如今沉稳了很多,武功也是突飞猛进,现在已经正式剃度,留在了少林寺,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被这些“小弟”一阵捧,灵远不仅飘飘然起来,觉得自己真的很不错。
惠慈在一旁说道:“一个优秀的人无论在什么位置都能发光。”老陈也在一旁帮腔,两人一阵忽悠,灵远竟然拍胸保证要干好这个差事。
大功告成,老陈嘿嘿一笑,对惠慈说道:“总算找到干活的人了,臭小子还是太年轻。”惠慈也是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灵远自然没有听到两人说话,不过看两人的眼神总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
正要下山回家,灵远又想起一件事,本来一直当成大事想着如何跟惠慈开口,不过如今经过这么多事,正所谓虱子多了不怕咬,这便将父亲自己摸索出了易筋经的事情告诉了惠慈。
还未等惠慈说话,老陈惊呼一声:“这老小子悟性也太高了,今后这江湖还有谁能挡得住他?”
自己父亲被人喊成这小子,灵远心里稍微有点不舒服,不过想想自己反正不打算认他了,就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惠慈沉吟片刻说道:“他虽然悟出了易筋经的行功法门,但易筋经博大精深,他再厉害也不可能凭这一点就练成易筋经,不过他凭此成就魔尊也只能说是天意了。”
灵远接着问道:“那我不经意间吸收了他的功力是易筋经的原因吗?”
惠慈想了想说道:“这是易筋经的一个秘密,江湖上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灵远一听秘密来了精神,问道:“什么秘密啊,说说呗。”
惠慈说道:“你既然修炼了易筋经,我也不应该瞒你,不过你要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灵远赶紧发誓保证。老陈也颇有兴趣,在一旁跟着保证。
惠慈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知道江湖中四大门派武功最高的往往都不是掌门,而是派中专门研习武功的长老、真人等等,因为掌门有太多俗事要处理,练武的时间反倒有限。比如崆峒的真人。”
灵远见识过崆峒的真人,恐怕武功比掌门要高上一筹,这便点了点头。
惠慈继续说道:“可是我们少林寺第一高手往往都是少林方丈,你们可知道为什么?”
灵远说道:“因为少林不太参与江湖事情,俗事少,所以方丈闲得很。”
老陈斥道:“光把寺里的和尚弄明白就有的忙了,别说其他的事情了。”转而问道:“大师傅,你就别买关子了,肯定跟易筋经有关系吧?”
惠慈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因为修炼易筋经小成之后就可以吸收别人内力为自己所用,而少林方丈自然能够习练易筋经,一旦达到要求,就有寺里的长老传功,不过前提是两人都要习练易筋经。所以少林寺方丈向来武功都不会差。”
灵远闻言茅舍顿开,想不到易筋经竟然有如此妙用,问道:“卓铭志当时也没有习练易筋经,为何能够传功?”
惠慈道:“那不过是一点点功力,不值一提,若是真正传功,那是以毕生功力注入另一人体内,若没有易筋经为桥,受功之人定然承受不住,筋脉爆裂而亡。”
灵远吃惊道:“少林长老毕生功力绝不在方丈之下,那不是功力能够瞬间提升一倍!”
惠慈道:“传的是毕生功力,能够吸收几分还要看个人造化。”
老陈说道:“那也够变态了。”
灵远突然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笑容看着惠慈说道:“师傅,你今后也不打架了,功力留着也浪费了,嘿嘿。”
惠慈笑着说道:“少林寺规定除了方丈不可以将功力传给其他人。”惠慈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以咱俩的关系,我偷偷传给你,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你想要吗?”
灵远怎么可能厚着脸皮让师傅传功,本来只想调侃一下,没想到师傅这么大方,赶忙说道:“开个玩笑而已,嘿嘿。”
惠慈道:“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别以后说为师小气啊。”
灵远叹息一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到最后还是自己玩不起!
灵远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这次回来少林寺还有一个人应该也要去看望一番才好,这便告别了师傅和老陈,来到了道空师叔的住处。
当年那个跟灵远打的起劲的胖和尚倒是没有什么改变,愣了一会才认出面前这个人原来是灵远。顿时来了精神,一拳锤在灵远胸口,大声说道:“这不是灵远吗?特意回来看师叔来的吧。”
灵远见到故人也很开心,笑着说道:“当年道空师叔可没少打我屁股,我怎么能忘了你呢?”
道空哈哈一笑说道:“现在我可不敢跟你打架了,我这屁股虽然肉多点,估计也经不起你踢了。”
道空比灵远大了将近二十岁,倒完全没有代沟,两人直聊到天黑,灵远这才告辞离去。
晚上,灵远从少林寺回来,把事情跟黄玲说了,黄玲高高兴兴做了两个拿手菜算是犒劳灵远,虽然不过是个送菜的差事,以两人目前的眼光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毕竟表示灵远不再沉沦,有个好的开始,未来的光明才有希望。
灵远好久没有正经吃饭了,看到美味佳肴自然口水直流,二话不说狼吞虎咽吃了起来,阿虎叔脸上也有了笑容,端起碗也吃的来劲,黄玲心中一片温馨,这个家终于又有了家的样子。
不禁想起了当初跟灵远初入扬州,虽然吃不饱、住不暖,但两人在一起每天都是开开心心。虽然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但如今能够稍微重温当初的温馨也不失为一件开心的事。
三人正吃的起劲,听到外面敲门声响起,这时天已经黑了,多半是街坊邻居有什么事。阿虎叔放下筷子出去开门,等大门打开,阿虎叔的声音传了进来:“是找你们的。”
灵远和黄玲赶忙出来看,只见那人风尘仆仆、灰头土脸,宛如乞丐一般,灵远看了好久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这时,那乞丐却先开口了,激动的说道:“恩公。”
灵远一脸疑惑,好像有点印象,却记不太清楚了。黄玲在一旁开口说道:“这不是王大哥吗。”
跟着给灵远介绍道:“他叫王怀生,你们在一个村子一起对付山贼认识的,你还让他给我捎信来着。”
灵远恍然大悟,想起了这人是谁,不过依然疑惑的问道:“你这是?”
王怀生赶忙说道:“恩公,我听闻你母亲不幸离世,这便赶来拜祭一番,略报恩公救命之恩。”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瞄黄玲,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跟着说道:“请恩公和玲xiǎo jiě节哀顺变。”
灵远看他这幅模样问道:“你是从扬州赶来的?”
王怀生答道:“正是。”
灵远心中盘算,自己虽然救过他,但其实没太多交情,要说这人为了报恩,专门从扬州赶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而黄玲认识他,按说人家千里迢迢来祭拜母亲怎么也应该热情招待,但看她一幅不冷不热的神情,灵远猜想可能这王怀生对黄玲有情,而黄玲对他却没什么感觉。
灵远猜的不错,黄玲确实对王怀生没什么感觉,但也说不上讨厌,只因为王怀生能让她想起灵远,所以有时会找他出去玩耍,有时又对他不理不睬。
在王怀生看来黄玲对他是忽冷忽热,实在猜不透这位大xiǎo jiě的心思。王怀生虽然是个秀才,却十足十是一个穷秀才,常常有些自卑配不上黄玲,每每想放弃的时候黄玲又会突然热络起来,搞的他是欲罢不能!如今千里迢迢而来倒也足见诚意。
黄玲并非故意耍他,也不过是任性而为罢了,如今见他竟然从扬州赶来,说是来拜祭母亲,倒多多少少有点感动,只是在灵远和父亲面前依然是一幅不冷不热的样子。
灵远见了王怀生这幅模样,赶紧把他让了进来,桌上正好有饭菜,就邀他一起坐下吃饭。
王怀生一开始还不好意思,连连推脱说自己不饿,后来黄玲说道:“王大哥,你这么远跑过来足见心意,吃顿饭还客气什么。”
王怀生闻言这才动筷,当晚灵远在自己房间打了个地铺,王怀生就此住了下来。
第二天,灵远开始帮惠慈和老陈送菜,没事了就跟两人请教练武遇到的问题。
能有这两人教导武功绝对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美事,不过灵远在下山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自己随手可得的东西有多么宝贵,如今在江湖上混的久了,再回来才明白自己当初有多么浪费,所以现在倒也格外的珍惜。
白天忙忙碌碌倒还好,晚上就不免思念起汪廷芳来,然而一想到如今自己跟她的差距,真是想想就难过。
一觉起来,去送菜难免干劲不足,惠慈和老陈自然一阵开导,开始几天用处不大,后来灵远自己实在也想不到办法,看惠慈和老陈信誓旦旦的向自己保证,只要脚踏实地,总有一天能够飞黄腾达,虽然两人没提出什么具体做法,但灵远还是选择了相信。
这就好比追求长生不老的皇帝求仙问药,虽然屡屡证明被骗还是选择相信一样,不相信就是绝望,相信还有希望,所以并不是他们不知道被骗,只是自己选择依然相信而已。
王怀生来了之后就不打算走了,按他自己的话说,好不容易来到了少林寺,不能浪费机会,要多跟寺里的和尚讨教一下佛法。
好在这人倒颇有真才实学,寺里面有几位高僧真的跟他谈得来。加上平日里帮村里人写个字,画个画也能糊口,偶尔还免费教孩子认认字,没多久就跟村里人混的熟了。
就这样灵远一家三口加上一位赖着不走的客人,过起了平平淡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