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汪府对面的茶楼再次成为了京城的焦点。同样的人山人海,依然是二楼靠窗的座位,不变的等待。只是主角从汪廷芳换成了灵远,而观众中也多出了不少中年妇女!
只见一个阿姨级别的女人扭着腰,笑容满面的做到了灵远对面:“卓公子,您可真是执着啊,您知道现在京城的女子都怎么说您吗?”
灵远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那阿姨也不介意,依然自顾自热情的说道:“看您生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偏又这么痴情,姑娘们都说啊:要嫁就嫁卓令远!”
阿姨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汪大xiǎo jiě不肯见您那是她没这份福气,但是咱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来,卓公子,您看看这位姑娘,虽然身世不如汪大xiǎo jiě,但也是官宦世家出身,又漂亮又贤惠,将来定是个好媳妇。”阿姨说着将画像倒过来,推到灵远面前。
灵远最近每天收到的画像可谓数不胜数,只是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十张里面有九张看着像汪廷芳!灵远实在懒得看,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有劳费心。”
阿姨见了灵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却是毫不气馁,又从怀里拿出了一沓画像:“京城的好姑娘多的是,总有一个适合公子,公子不妨慢慢看,有中意的尽管说。”那阿姨还要说什么,只听见一阵咳嗽响成了一片!显然时间已到了。
那阿姨见状只好赶紧收尾:“这都是千挑万选的好姑娘,卓公子一定要看啊。”眼看咳嗽声越来越大,阿姨把画像推到灵远跟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那个位置。一个大妈紧跟着坐了上去。灵远将画像收起,抬眼来看接着而来的大妈,只见她满脸横肉,气势汹汹,灵远暗自心惊‘这样也能做媒婆!’。却听那大妈开口说道:“卓公子,我说话一向直接,俺家闺女年方十八,每天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倒不是咱自夸,还真没一个配得上咱家姑娘,公子若是见了保管你满意。”
灵远一脸愕然,心中一时想不明白这人是要嫁女儿还是要卖猪肉!正想着,就听那大妈继续说道:“那些媒婆画的像都是骗人的把戏,等你见了正主没缺胳膊少腿就算运气好了,咱是实在人,可不会他们那一套,公子不妨往楼下一看。”
灵远闻言,向楼下望了望,只见一个女孩原本望着楼上,见了自己的目光,赶紧低下头去了,脸上还带着一抹红晕。
“死丫头,恁的不争气,抬起头来让卓公子看看。”大妈的声音洪亮异常,整条街都能听到,那少女闻言抬起了头,却是羞得连脖子都红透了!灵远见那女孩长的颇清秀,也当得上漂亮两字,却是难以相信是对面这个女人生出来的!
那女孩虽然抬着头,但眼神乱飘,不敢与灵远对视,过了片刻,终于一跺脚,跑着离开了。
“死丫头,回来,相个亲你怕什么。”眼看女孩已经跑远,这才自顾自的说道:“我这一身胆量怎么一点也没有学去。”
灵远暗自骇然:‘要是真的学去了,那这辈子可真就别指望嫁人了!’
大妈咧嘴一笑:“女儿家害羞,公子不要放在心上。怎么样货真价实的měi nǚ,保证手都没让男人碰过。”
“这个。。”
“公子别害羞啊,只要公子点头,今天下聘礼,明天就把人带走,然后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嘿嘿,保证公子满意。”
“算、算了。”灵远忍不住擦了把汗。
鼓噪声再次响起,大妈还不死心:“公子再考虑考虑嘛。”灵远无言以对,只是摇了摇头。大妈起身走出几步还忍不住回头问道:“真的不要?”。。。。
“xiǎo jiě,我看是时候去见见灵远公子了,你知不知道每天给他做媒的有多少啊,万一让人家抢走了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小红心急火燎的拉着汪廷芳说道。
“他要是这么不中用,趁早跟狐狸精跑了的好。”
“对,只有xiǎo jiě才是仙女,其他女人要是敢跟灵远公子就都是狐狸精。”小红笑着说道。
“你敢笑我!”
“谁叫xiǎo jiě你心口不一,明明想去的很,偏偏说的又是另一套。”
听了小红大逆不道的言论,汪廷芳却没像往常一样实施惩罚,反而换上了一副幽怨的口气:“你说他真会被那些狐狸精抢走吗?”
“男人嘛,都是那副德行,那可说不定啊。”
“可是我等他等了半个月,他才等了一个星期,我现在就去见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xiǎo jiě,反正你每天也是无事可做,半个月也不算长。可是灵远公子哪会像你这么闲啊,说不定明天有事就来不了了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这就去见他?”
“我又不是xiǎo jiě肚子里的蛔虫,xiǎo jiě你想不想见他,我怎么知道呢?”
“小红,我现在心里这么烦,你还幸灾乐祸,哼,以后都不当你是好姐妹了。”
“xiǎo jiě息怒啊,反正我要是你,我就去见他了。”
“好,我这就去见他。”
“xiǎo jiě你从hòu mén走,别让老爷看到,家里一切交给我。”小红拍着胸脯说道。
“恩,家里就拜托你啦。”两人商量完毕,汪廷芳刚要动身,一个声音便传入了耳中:“想去哪?”
“爹爹,我要出去买点东西。”
“要买什么跟老吴说,不用亲自去。”
“我都在家待了好久了,出去透透气还不行嘛。”
“你这鬼丫头还不说实话?是不是想去对面茶楼?”
“是又怎么样?”汪廷芳嘴一撅,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表情!
“不许去。人家扯个条幅,你就跑去见人家,成什么体统。”汪清流一脸严肃的说道:“这小子也真是不知进退,一个星期了还不走,老吴,你再去告诉他,明天不许条幅再出现,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老吴答应一声,出门而去,不一会便推门而回:“老爷,他。。”
“还是不肯走是吗?”
“正是。”
“岂有此理,把我的大衣拿来。”
“老爷,您这是?”
“我这便亲自去看看,这小子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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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幅的主人今天迎来了第一个重要的客人,而茶楼也迎来了第一个**!当汪清流出现在茶楼门口的时候,所有人瞬间平息静气,而灵远更是第一时间跑到楼下,将汪清流让了上去。所有观众心中同时泛起一个念头:‘汪大人竟然亲自出场,这下玩大了。’只是有人担心,有人幸灾乐祸罢了。
老板心里一阵失落:‘恐怕明天茶楼又要变回冷清了!’
“麻烦汪大人亲自过来,小侄心中实在忐忑不安,您请上座。”
“这茶楼我偶尔也会来坐坐的,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汪清流脸上的微笑、和蔼的口气让众人一阵意外。灵远赶紧接道:“是,汪大人日理万机,难得有空来茶楼坐坐,小侄今天能够遇到,荣幸之至,汪大人请喝茶。”灵远殷勤的给汪清流天上茶水。
汪清流抿了一口:“上好的龙井自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不错,只可惜现在是冬天,若是刚刚采摘的茶叶便是jí pǐn了。”
“小侄对茶道一向没什么研究,还请汪大人指教。”
“茶道之所以传承千年而不衰,便在于茶叶虽香,却是淡淡的香,若是浓香虽然逞一时之快,却决计无法持久。”
“所以小侄便无法体会茶道之美妙,看来这茶道也要讲求缘法,想来小侄生来便非茶道中人就是了。”
“万事万物皆可以后天学来,若是从现在开始品悟茶道却也不见得晚了。”
“多谢汪大人看得起,奈何小侄生性愚笨,只知直来直去,口渴之时什么茶道便都不记得了。”灵远说罢,将上好的龙井一口喝了个底朝天,却是连茶叶都咽了下去!
“看来我跟你也没什么共同语言了。”
“汪大人息怒,小侄做事荒唐,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哼!”汪清流轻哼一声,起身离开。显然心情不怎么好。
“汪大人慢走。”灵远一路小心的将汪清流送回汪府,跟着大门砰地一声将灵远关在了门外。
“岂有此理!”汪清流进了汪府,从容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
“爹爹,怎么了?他竟敢将爹爹气成这样,我这就去找他算账。”汪廷芳一边说一边掳着袖子就要往外走。
“回来。”
汪廷芳小计谋被识破,却是脸不红、心不跳:“爹爹,他还是不肯走吗?”
“哼!打我女儿的主意却是一点也不给我面子。好你个灵远啊!”
“爹爹不是常说现在的年轻人没有一点骨气嘛,那你看灵远他算不算有骨气呢?”汪廷芳挽着汪清流的胳膊说道。
汪清流闻言,眼睛瞪得牛一样大,最后一声冷哼,甩开汪廷芳挽着的手臂,愤愤的回屋去了!
“为了见我,连我爹都敢得罪,我还真小看了你!”汪廷芳看着汪清流生气离开的背影,脸上却是挂满了笑意!
汪廷芳坐茶楼的时候,越到后来,敢坐在她对面的人便越少。而灵远的情况却正好相反,等的越久,给他介绍姑娘的却是越发的多了起来,一天下来直弄得灵远精疲力尽,竟是比练武还要累得多!偏生灵远是个好脾气的,既然不会发火,只好自己受罪了!
这一等便是半个月,距离汪清流离开也有一个礼拜了,而汪廷芳却是始终未曾现身。天色渐黑,茶楼的人也渐渐散去了,平时这个时间灵远已经回去了,但今天却是迟迟没有离开,而是盯着汪府的大门,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失望与落寞。
“堂主,帮主回来了,这便要你去见他,咱们是不是。。。”章宁小心的说道。
灵远点点头:“把条幅撤了吧。”
“这汪大xiǎo jiě也真是的,就算不想见也该给个话不是。”
灵远笑笑,拍了拍章宁的肩膀,轻轻的说道:“不要怪她,咱们走吧。”灵远深深的看了汪府大门一眼,转头消失在夜色之中。
“xiǎo jiě,灵远公子走啦。条幅都撤了,明天恐怕不来了,这下可怎么办啊?”小红焦急的拉着汪廷芳说道。
“知道了。”
“xiǎo jiě,你怎么不着急啊,灵远公子肯定是让狐狸精抢走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如果他这么容易变心,那就证明他不是我要找得那个人。”汪廷芳笑容里自有一股自信:“我想过了,我总要为爹爹考虑,一品大学士的女儿怎么能这么任性,私自去跟别人约会?”
“xiǎo jiě说的也对,那现在怎么办啊?”
“见与不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中有我不是吗?”
“可是、可是。。”
“行了,别说了,天黑了,早点休息吧。”
将小红打发出去,关上房门,汪廷芳站在窗帘后,面对着茶楼方向,良久才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上床歇息去了。
青锋帮内灯火辉煌,灵远回来后直奔卓铭志的书房。
“参见帮主,帮主这几日出门在外可还顺利。”
“在外rén miàn前叫帮主也还罢了,在这里还叫帮主吗?”
“是,父亲。”
“哈哈,好孩子,过来坐下。”灵远依言而坐,卓铭志的声音继续传入耳朵:“这几日忙着办事,疏远了你,可别怪我啊。”
“父亲哪里话,自然是帮中事务为重。”灵远只觉得跟卓铭志说话比在黄家村是跟阿虎叔说话还更加不自然!
“你自小没在我身边,难免生疏,这却也勉强不来,不过时日长了自然就好了。”
“父亲说的是。”
卓铭志话题一转:“我听说你最近做了件大事啊。”
“不过是儿女私情,让父亲见笑了。”
“不要这么谦虚,我也年轻过,追女孩有如此魄力的又有几人?不愧是我卓铭志的儿子。”
灵远没想到这样也能得到夸奖,笑了笑不知说什么好,却是跟陌生的父亲之间亲近了不少。
“不过汪大人已经把状告到我这了,我不在家还可以假装不知道,现在回来了,总要给他面子。”
“孩儿知道,已经将条幅撤掉。”
“恩,我看你和汪家大xiǎo jiě两情相悦,说起来咱们也配得上她,要不要我去给你提亲啊?”
“这个再说吧!”
“好,眼下也正有件大事要做,提亲的事缓一缓也好。”
若是连卓铭志都说是大事,那这件事一定非常重要,灵远放下儿女私情问道:“什么事情让父亲都如此上心?”
“崆峒要向长乐帮发难,穆长峰已经向我求助,咱们得要帮他一把才是。”卓铭志看了看灵远,笑着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跟穆长峰有点过节,这其中也有点误会,其实长乐帮在扬州的事情是刘公公的意思。而对秦家的行动也是我策划的,所以你若有什么委屈便着落在我身上吧!”
灵远沉默半饷,这才说道:“既然是父亲所为,孩儿自然没有怨言,况且若不是如此,又怎么会跟父亲相认,这其中的祸福当真难以说清了。”
卓铭志点了点头:“不错,这便是缘分了。”
“这么说来罗杀也是咱们青锋帮的人了?怪不得那次是他去救我。”
“没错,罗杀能力非凡,但名声极差,他身属我青锋帮乃是本帮重大秘密之一,各位堂主也不得而知,若不是事态紧急,我也不会派他出马的。”卓铭志话里的关心不言而喻。
“多谢父亲关心。”见卓铭志笑着点了点头,灵远继续说道:“我还有一事想问父亲。”
“但问无妨。”
“我当初离开黄家村的时候,母亲曾交代若是有一天见到父亲,帮他问一问:还记得当年黄家村的阿芳吗?”灵远说罢,认真的看了卓铭志一眼。
“哎!”卓铭志叹了口气:“当初我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离开你母亲,实在是对不起你们娘俩啊。”
“父亲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去接我母亲呢?父亲可知道她当年等得好辛苦?”
“这都是大人间的事情,况且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再提起也没什么意义了。”
“恩,那确实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灵远对这个dá àn虽然不满意但也不好刨根问底:“而且母亲让我问的也并非这事,她只是想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当年黄家村的阿芳?”
“我当年没去接她是个错误,但是现在她已经嫁为人妇,我若是再想着她便又是一个错误,你说是吗?”
灵远不得不承认卓铭志说的对,只是他这番话似乎说的是还记得母亲,却又似是而非,灵远心中疙瘩没有解开,如何甘心?
“那我是不是可以告诉母亲,说你还记得她?”
“恩,你就说我还记得她。”卓铭志答应一声,接着说道:“很多事情是说不明白的,有时候更应该看结果。我和你母亲恐怕这辈子都很难再见一面了,再去讨论那些是是非非也没有意义了。”
“恩,只要父亲还记得母亲,对她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卓铭志笑了一下:“男子汉、大丈夫,当做一番顶天立地的事业,岂能纠结于儿女私情。”
“父亲说的是。”灵远心头微微失落,却并不表现出来。
卓铭志点点头,换了话题说道:“这次崆峒对长乐帮发难,其实目标直指我青锋帮,所以我们不能坐视,而崆峒虽然位列四大门派,实力不容小视。只是我经营青锋帮多年,却也并非无功,这一场输赢还难说的很。”
卓铭志这番话若是传到江湖上,定然要遭到耻笑,毕竟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以一帮之力对抗四大门派中的任意一个都不过是个笑话。然而灵远在青锋帮已经半年有余,青锋帮实力如何自然清楚,而他所看到的还并非是全部,所以灵远心中清楚卓铭志这一番话绝非自大。
“这次便由赵副帮主为主事,以你和总堂主白玉飞为辅,在四堂中挑选优秀弟子,务必将崆峒的气焰压住。”
“孩儿领命。”
卓铭志换上一幅成足在胸的笑容,缓缓的吐出几个字:“是时候让江湖知道我青锋帮的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