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西王府的水牢堪称西域最恐怖的地方,这里所有的囚室都建在臭气熏天的污水之上。进到这里无一例外,只身浸泡在水里,往往还没审问用刑,先被这污水熏得半死。</p>
这污水还不是最厉害的,整座水牢潮湿阴暗,毒虫蛇蚁横行。侥幸忍过污水之气的,也多半被这些爬虫啃得不chéng rén形。府中犯了错的女眷、奴仆,多数会关进地牢受刑,除非重罪,很少有人被丢进来。因此,当瑶擎听属下汇报时,心中不免一惊。</p>
“怎么,舍不得?”一旁喝茶的瑶廉看到儿子眉头微皱,问道。</p>
“一件披风而已,夜姬有点过分了……”瑶擎正正身回答。</p>
“是吗?我怎么听说那个丫头竟能看出披风的质地啊,这可不像普通小丫头的作为。”和西王低头饮茶,说的漫不经心,却字字戳进瑶擎心里。</p>
“既然不是名贵之物,丢进水牢做什么?弄脏了周身,还怎么在我身边伺候?”瑶擎看似戏言,其实内心早已涌动。本以为姜思瑶的谈吐,顶多出身大周官宦之家,会点武功而已,如今看来,她并非普通官家xiǎo jiě那么简单。</p>
“伺候?自从她进了你房,为父可没看见她‘伺候’过你,倒是你的那群妻妾没少下功夫,一直替你‘管教’,想来你也不是很需要她嘛!”瑶廉明说暗损,怼的瑶擎很不舒服。</p>
“父王一直希望儿臣身边有聪慧之人,这灵雪姬如此伶俐,很是难得,为何父王不予‘成全’?”</p>
瑶廉喝到一半的茶,磕在桌案之上,既然瑶擎问了,那就说道说道。</p>
“成全?你知道那丫头是什么人吗?”</p>
瑶擎摇首,他得无论她是什么人,如今禁锢在和西王府,难道还能逃出生天不成!瑶廉何等精明,儿子这般自负,他这做老子的可不能糊涂。</p>
“留在身边之人都不去查背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查,为父帮你查!”和西王说完起身,示意近身侍卫将九婴青麟神鞭提了上来。</p>
“这不是九婴青麟神鞭吗?”瑶擎认得,这是姜思瑶随身佩戴的wǔ qì。他一直收在房内,怎么会到父王手里!</p>
“亏你还识得!普天之下,只有一人拥有,那就是无极散人的徒弟!”瑶廉说道。</p>
“那又如何?这丫头本来就会武功啊!只不过被我用腾蛇杖封住了穴道使不出来而已!”瑶擎似乎并不关心姜思瑶是谁的徒弟,不过听到“无极散人”的名字他还是吓了一跳。</p>
“我说你是不是被南越的事高兴过头了,连最基本的思想都没了!”瑶廉见儿子是这等反应,有些气愤。</p>
“父王,您到底要说什么!”瑶擎也有些烦躁,催问道。</p>
和西王指着他,怒气冲天,铮铮说道:“你给我听好了!无极散人这辈子只有一个徒弟,那就是大周丞相姜晏的独女,未来的帝后——姜思瑶!”</p>
“您说什么!我竟没想到这层!”瑶廉这般解释,镇住了瑶擎桀骜不驯的心。他千算万算,没猜出姜思瑶的背景竟然是这样!</p>
“如此祸害,本王能让你留在身边吗!”</p>
瑶擎沉默了,他喜欢她,举止优雅,谈吐温和,喜欢到想强行留在身边。可她竟是大周帝君的女人,一个小小属国的世子何以高攀!父王的意思很明确,“留不得”!瑶擎又想到那日和她在一起的男子,她拼尽生命也要保护的男子,难不成他是……</p>
“父王所言极是……不过是女人而已……如不能为我所用,死了又何妨!”瑶擎嘴角微微上扬,内心却无比挣扎。可和西王说的没错,姜思瑶的存在只能是祸患。</p>
“本王倒要看看,这大周未来的帝后何以撑过水牢的折磨!”</p>
</p>
水牢是一个考验内心的地方,就算是内心强大的姜思瑶,被丢进水牢的那一刻还是崩溃了。这里四壁光滑,长满苔藓,时不时有虱虫、毒蚁爬过。到处充斥着潮湿和腐臭的味道,有的牢房甚至还挂着囚犯身体的残缺,上面蛆虫蠕动,甚是恶心。一些侥幸活着的也都在虫蚁叮咬的哀号中苟延残喘。</p>
姜思瑶不敢相信这世间竟还有这么恐怖的地方,简直就是修罗地狱。</p>
不知是否瑶擎下令,姜思瑶所在的牢房周围挂着西域特有的驱虫草药——罗布麻,那些蛇虫蝎蚁暂时不敢近身。但她浸泡在齐腰的污水中,双臂挂在两侧锁链上,还是熏得作呕。</p>
不知过了多久,几名狱卒拎着一篮子罗布麻朝她走过来,一路上虫蚁避之,蛇蝎躲藏。狱卒打开牢房的门,兴许是恶臭难忍,他们几个都得捏着鼻子才能入内。</p>
“带走!”其中一名狱卒说道,几个人解开姜思瑶的锁链,将她拖出。</p>
拐了几道弯,姜思瑶被带到一个房间内。这里还算干净,也敞亮许多,四壁挂着各种刑具,应该是审问用刑之处。</p>
卓山迪亚端坐在屋中的椅子上,夜姬位于她的右下方。</p>
狱卒把姜思瑶丢进屋子,两位夫人随即捂住了口鼻。</p>
“奴婢就是奴婢,瞧这满身臭味!”夜姬一脸嫌弃,趾高气昂地看着姜思瑶说道。</p>
“大胆奴婢,见了两位夫人还不行礼!”</p>
姜思瑶站在原地,却没有行礼之意,娜桑眼见立刻斥责,并示意狱卒将她按到在地上。</p>
“两位夫人何故与我过不去!”姜思瑶也没打算恭敬相对,既然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不如让自己有尊严的离开。</p>
“放肆!”见她竟然这般还嘴,娜桑就要上前掌嘴。</p>
“娜桑,不必如此!”卓山迪亚制止她,冷笑几声,继续说道,“光掌嘴有何意思?岂不是便宜她了!”</p>
“娘娘所言极是……那依您之意……”</p>
“本宫初来这水牢,还未曾领教过这里的刑罚。这丫头弄坏夜姬名贵披风在先,对本宫不敬在后,按照王府家规,应当给予何等刑罚?”卓山迪亚语气淡淡的,字里行间透着狠毒。姜思瑶自觉不可能躲过,既然如此,那便“硬碰硬”吧。</p>
“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涂了盗跖颜渊。 </p>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有寿延。” 1 她说的大义凛然,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气。</p>
“怎么?你觉得本宫污蔑你?”夜姬没听懂她是何意,卓山迪亚怎会听不明白,只是没想到这小丫头肚子里还有些墨水。</p>
“世子妃娘娘身居高位,却总与我一般见识。之前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我无意争辩,不予理会。然你等变本加厉,欲加之害,誓要治我于死地,只因世子一时兴起?可笑至极!”姜思瑶冷笑一番,说道。</p>
1 选自《窦娥冤》</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