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姜思瑶和慕容狄在庭院里散步。</p>
相府的庭院简约别致,除却几个太湖石,也没有多少名贵的摆设。姜思瑶和慕容狄走到一棵桃树下面,这是六年前,姜思瑶出走之前她和慕容狄种下的,如今已长到手腕粗了。</p>
“再过一个月,就要开花了,念卿mèi mèi还没见过吧,甚美。”慕容狄抚摸着树干说道。</p>
“一别六载,狐岐山又无草木,念卿还真是多年不见柳绿花红呢!怀音哥哥将这棵树照料的很好,念卿想,它开出的花一定很美。”姜思瑶笑了笑,说道。</p>
隔着面纱,慕容狄能感受到她温柔的笑,心中不免荡漾。然而他也知道,隔着面纱,也隔着礼数,隔着他俩永远不可能享受的阻碍。</p>
“如此良辰,mèi mèi可有琴?为兄想为mèi mèi弹奏一曲。”慕容狄突然来了兴致。</p>
“自然有,念卿这就取来!”姜思瑶早就想听慕容狄弹琴,他若不提,自己也会寻机会要求的。</p>
蹦跳着跑回闺房,姜思瑶将母亲前几日买的凤尾琴取来,交由慕容狄。</p>
相传此琴身为上古轩辕时期金叶梧桐所造,琴弦则来自凤凰尾翼。同是古琴,区别伏羲琴摄人心神、勾人魂魄的戾气,凤尾琴温和、清丽,奏出的乐曲如春日清风,令人神清气爽。</p>
“想不到念卿mèi mèi此处竟有这等好琴!”慕容狄轻轻抚摸凤尾琴,拨动琴弦,琴声温婉悠扬,真想立刻弹奏。</p>
“念卿虽不懂琴,但不会将此琴赠与哥哥。这样就可以勾的哥哥常来念卿这里为念卿弹琴,岂不妙哉!”姜思瑶打趣地说道,慕容狄也不反驳,回首一笑,便开始弹奏。</p>
“思美人兮,揽涕而竚眙。</p>
媒绝路阻兮,言不可结而诒。</p>
蹇蹇之烦冤兮,陷滞而不发。</p>
申旦以舒中情兮,志沉菀而莫达。</p>
愿寄言于浮云兮,遇丰隆而不将。</p>
因归鸟而致辞兮,羌迅高而难当。” 1</p>
伴随着缓缓琴音,慕容狄轻声吟唱,他的心情犹如此曲,想倾诉却又不能言表,明明思念却无法明说,只得寄情于音律唱腔中。</p>
姜思瑶怎不知他的心思,唯有一舞回应慕容狄的感情。</p>
曼妙身影,月下起舞,拂袖倾颈,微风荡漾。</p>
一曲《思美人》,情伤心中藏,无言诉情爱,闻曲舞断肠。面纱隔绝世,恍惚泪两行,桃花情意暖,风扫落心殇。</p>
曲停,舞闭,姜思瑶撇过身,轻抚眼角泪痕,慕容狄微颤双唇,不忍佳人饮泪,忽换曲风,继续演奏起来。</p>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p>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p>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p>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2</p>
慕容狄轻声吟唱,姜思瑶岂会不知他的心思,曲罢走到他身边,俯首轻笑,言道:</p>
“怀音哥哥总会调节念卿的心情,你我何必悲伤,帝君久日未曾过问,定是对念卿无意,总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p>
不远处的回廊里,姜晏和姜夫人见此,无不叹息。想这两个孩子情窦初开,才子佳人,奈何造化弄人,礼法束缚,帝君到底何意?姜晏无法揣测,他还得询个机会打探一番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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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两个月的四月初十,恰逢姬桓二十五岁寿诞,称“万寿诞”,都城三品以上官员,以及各属国皆派使者进宫朝贺。自姬桓亲政,每年万寿诞,各属国都会进献měi nǚ,姬桓会从中挑选一二充斥后宫,剩下měi nǚ尽数赏赐给亲贵大臣,所以对于姬桓来说,没有比自己寿诞之日更开心的了。</p>
姬桓后宫皆有品级,主要分为:</p>
正一品皇后;</p>
从一品三夫人;</p>
正二品三贵(贵妃、贵嫔、贵姬);</p>
从二品四妃(淑、贤、德、宸);</p>
正三品九嫔(三昭、三淑、三修);</p>
从三品婕妤;</p>
正四品容华;</p>
从四品良娣。</p>
上述各品阶只能册封一人。</p>
另外,还有正五品嫔;</p>
从五品美人;</p>
正六品贵人;</p>
从六品才人;</p>
正七品良人;</p>
从七品良家子无数。</p>
目前除帝后空缺外,三夫人已有其二;</p>
三贵、四妃齐全;</p>
三昭、三淑齐全;</p>
三修也有其二,只有修华尚无人选;</p>
剩下的婕妤、容华、良娣也尽数册封。</p>
至此,四品以上妃位空缺所剩无几,不知各属国进献的měi nǚ能否有幸获此恩宠。</p>
如此看来,姬桓的后宫空前强大,但奇怪的是,他至今尚无子嗣。原来姬桓曾经下过一道旨意,帝后迎娶之前,后宫不可添丁,就怕中宫无主,引发储位之争。后宫妃嫔虽有不甘,但近些年也无争宠之事发生,实属难得。各位亲贵大臣念姬桓年轻,也不会计较此事,但年月久了,中宫一直空闲,难免引得大臣念叨。</p>
临近万寿诞,又有大臣上书谏请姬桓借着寿诞之际册封中宫,姬桓思来想去,躲着也不是办法,于是同意大臣建议,准许三品以上都城官员携家眷入宫朝贺。</p>
此消息一出,尚未婚配的官员淑女各个跃跃欲试,都城各大裁缝铺、胭脂店、首饰店立刻被挤得水泄不通。虽然姬桓后宫庞大,但也不是什么样的女子都会纳入。再加上自亲政以来,他又没选过秀,众多良家淑女若想得见天颜,此次朝贺也许是唯一机会。</p>
姜思瑶却不以为然,顶着“准帝后”的头衔足以招惹是非了,朝贺之日一定要低调行事。好在她不会跟姜晏一起落座次席,只会和各淑女坐在末席,离得远,帝君自然不会注意到她。面纱还是要戴的,母亲的规矩不能更改。</p>
虽然姜思瑶能省就省,姜夫人还是为她张罗赶制了入宫的礼服。贵为丞相之女,总不能穿着寒酸。</p>
官家淑女入宫,按照父兄官职,礼服样式也有严格规定。</p>
一品侯爵府千金入宫觐见是要着金线绣紫叶海棠图纹礼服,颜色除了金黄和大红不能用,其余不限。发髻一般都会梳成流云散发,配以云雀图纹发饰,流苏、发簪皆可。</p>
姜夫人选择了浅色湖蓝罗裙,请绣娘以蜀绣制之,云雀发簪配以蓝宝石点缀,庄重之间不失俏皮。面纱则选自昆仑冰蚕丝用蓝染工艺染成,上边镶一圈鎏金流苏。姜思瑶坚持不戴鲛珠耳环,觉得过于高调,只是随意选取碎玉鎏金耳环,倒也精致非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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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节选自屈原《思美人》</p>
2 节选自《诗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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