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熙钰、丁溢香二人随着大队军士,奉命前往广运县的沙河村。
那沙河村离临宣府可有不少路,它位于临宣府东北部,离着临宣府有六百多里路,它北邻黑炉山,大明边墙(长城)横亘于此,村南面则有一条大河流经,此河源于黑炉山内数条溪流汇聚,又因此地铁矿丰富,河沙中沉积大量矿砂,所以名曰黑沙河。沙河村内住户大多从事打铁冶炼的营生,但因为今年遭逢百年罕见的大旱,黑沙河水早已断流,别说开炉打铁,村民因为缺水,所以日常生计都成了问题。
那周知府原本只打算派两名官差随同张、丁二人秘密前往沙河村。但此事后来与戊大虎、汪时坤一商议,三人觉得如今临宣府内铁锤帮耳目众多,此行很难保证不走露风声。现在张、丁二人已成了铁锤帮的眼中钉,若是此行人手不足,恐怕很难保证二人路上安全。所以三人最终决定加派人手,于是戊大虎抽调了百来号军士参与此次行动。名义上是军队边关换防,实则是去沙河村搜寻失踪多年的方金山。
从临宣府到沙河村沿途需经不少崎岖山路,车马难行。所以大队人马若要行进至沙河村,一般正常赶路也得四五天的行程。这次负责带队的军官是一名百户,此人姓贺名甘,他四十左右的年纪,面如黑铁,筋肉虬露,整个人显得精壮强悍。贺甘原名贺狗子,十几年来一直随着戊大虎征战南北,是戊大虎的亲信,只因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那名字也是戊大虎给起的,所以混到如今也只是个小小百户。但贺甘为人大度直率,从却不计较这些,对戊大虎一直忠心不二。
贺甘虽然是一介武夫,办事倒也细心,考虑到丁溢香是个女子,在队伍中行走多有不便,于是就准备了一身小号的军士服给她,让她乔装成军士模样。张熙钰也是一样,脱下道袍换了一身军士服随行。然后又专门备了马车,让二人乘车随行。
当日傍晚时分,大队人马来到一处村落中歇脚。贺甘军纪甚严,不准军士叨扰村民,命随行的厨子就地筑灶,埋锅做饭。那厨子是个哑巴,名叫王武,人长得五大三粗,手脚倒是麻利,上百人的饭菜他不一会就准备停当。
王武也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只野狗,吊在树桠上正打算宰了剥皮下锅。
那野狗的哀嚎声凄惨无比,丁溢香见状,用手桶了桶一旁的张熙钰,说道:“你是出家人,这还看得下去?”
张熙钰质朴善良,又是出家人,自然看了于心不忍。于是上前想跟那王五交涉。但一开口说话才知道对方是又聋又哑,张熙钰又不知道如何跟哑巴交流,而周围军士都等着吃肉,哪里有功夫搭理他?幸好此时贺甘路过,张熙钰赶紧跟他说明原委。贺甘是一介武夫,杀狗吃肉这种事也太稀松平常了,但他敬重眼前这位张道长,知道这位张道长会仙术,之前又降服了吃人作恶的狐妖,所以贺甘还是很给张熙钰面子。贺甘听完哈哈大笑,说道:“行啊!出家人都有好生之德,不沾荤腥,这才叫修行!”于是命那哑巴王武放了野狗,众军士们没吃上狗肉,甚是扫兴,私底下纷纷骂这小道士多管闲事。
当晚军士们搭了帐篷,生了篝火在村边露营。大家忙活完了,于是围着篝火闲聊。这些军士都是粗鲁汉子,唠嗑闲聊自然荤段子频出,一旁的丁溢香听得面红耳赤,辞别了张熙钰独自回帐篷休息。张熙钰见丁溢香要走,自己一个人坐着也觉无聊,于是起身别过众人,两人信步返回各自帐篷。
此时月色皎洁,星斗满天,四周景物还是依稀可见。张熙钰与丁溢香并肩而行,两人却一下找不到话题。张熙钰正觉尴尬,忽然一抬眼,远远瞧见自己帐篷旁似乎有人影闪动,张熙钰吃了一惊,大声喝问道:“是谁?!”那黑影听得呼喝声,随即一闪身消失在黑暗中。
张熙钰紧追几步,却见夜色中各处营帐内灯影晃动,人影婆娑,一切如常。一旁负责巡逻警戒的军士上前询问,张熙钰只得摆摆手,说自己刚才眼花,可能看错了。
身后的丁溢香紧走几步上前问道:“熙钰,刚才听你呼喝,怎么了?”
张熙钰挠挠头,笑道:“哦,应该没啥事,可能我眼花了。自打中了你的mí xiāng毒,我这眼神可越来越差了。”
丁溢香抿嘴轻笑,忽又问道:“对了,那解药你可得收好,最好随身带着,可千万别弄丢了。这解药虽然制作简单,只是一下要找齐原料药材也非易事。我这些天边赶路,边收集些草药材料,得闲时再做一些给你备着。”
张熙钰说道:“哦,这茬……我倒忘了,之前解药一直搁在我随身包袱内,刚才忙着搭帐篷,身上背着包袱不方便,我就随行李放在帐篷里了,多谢丁姑娘提醒。”
丁溢香点点头,再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低头说道:“那我回了,你……你早点休息。”
张熙钰挠着脑袋木讷应道:“嗯,好的……那明儿见。”
张熙钰目送丁溢香转身返回。银色月光下,秋风席席,秋虫大声鸣唱,似乎在取笑他俩,竟不会半句情话……
张熙钰回到自己帐篷,他这帐篷不大,也就容得下二张地铺。张熙钰也没点灯,回来后直接躺在事先铺好的地铺上,双手枕着脑袋,回想刚才见到的那黑影。“应该没看错啊,明明见到有个人影!他在我帐篷这转悠啥呢?”张熙钰睁着眼睛瞎琢磨,一时竟毫无睡意。“对了,丁姑娘让我别弄丢了解药。”想到这儿,张熙钰伸手去摸那包袱,可是摸索半天也没找着,这下张熙钰大惊!赶紧起来点了油灯仔细查找,帐篷内却哪里还有那包袱的踪影?
他正忙乱间,忽听帐篷外有人轻声嬉笑:“张熙钰,你在找啥呢?”
张熙钰吃了一惊,这声音听得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于是张熙钰赶紧提了灯出帐篷查看。此时营地内篝火渐熄,军士们大多都已回帐休息,各处帐篷内传出阵阵鼾声,四下里空无一人。
张熙钰正疑惑间,忽地身后有人一拍他肩膀!
张熙钰一转头,本能地喝问道:“谁啊?”再仔细一看,只见月影下站着一名女子,她身背行囊,左手叉着腰肢,右手还拎着个包袱,袅袅婷婷,一脸媚笑。
她轻移莲步,缓缓上前,娇滴滴地说道:“小冤家!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