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两个牌友的话,确实让彭晓珍听得心烦意燥,联想起自家的情况,不免浮想联翩。过去,李凤还抢着洗锅抹碗,拖地擦窗,这些日子,不知什么原因,也是十指不沾事了,彭晓珍心中不禁忐忑不安,申大妈的话在耳边响起……她儿媳妇当初过门时,不是现在这样子,什么事都抢着做,对公婆恭恭敬敬。她呢,心肠忒好,硬把媳妇宠坏了,还说要把媳妇当女儿养,可是,媳妇真把她当成自家妈妈了?隔层肚皮隔层山哩,到头来,好像自己成了媳妇,媳妇反倒成了婆了,想想懊恼,可世上有后悔药卖么?
是啊,莫不是我把李凤宠坏了?我是怕她累着,宁可自己多做点,让她多歇一会儿。
开小饭馆的时候,起初生意还好,为了省钱,店里只雇佣了一个厨师、一个fú wù员、一个勤杂工,虽说是她和王振喜也来帮着照应,但毕竟是门神老了不捉鬼,起不了多大作用,王义只有在下班后才能帮着照应,李凤是老板兼伙计不得清闲。那段时间,她把全部家务活都大包大揽,李凤想干她都不让。
时下,人的消费观念变了,虚荣浮夸狂躁,买椟还珠现象比比皆是,就像食品包装吧,只要做到干净卫生密封就中,可是,经营商还非得花大成本包装,有的包装费反倒比食品本身成本高,诶,这一着还真见效,外包装越精致漂亮卖得越俏,用一句不怎么得体的话是“驴粪蛋蛋表面光,内里一包糠”。买家哪怕明知是花了大价钱买了一砣砣面疙瘩也心甘情愿,为什么?捧出来有面子呀,并不是这些人脑子里进水了,而是虚荣心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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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什么层次的人,到了这里,都是红光满面昂首挺胸,俨然自己就是上帝,能不爽么?相比之下,小饭馆犹如旧sh滩的小瘪三,生意能好么?
小饭馆的生意越来越清淡,前不久已经盘给别人,李凤又到商场找了一份工作,先是当营业员,从早忙到晚,回家累成那个样子,虽说是隔层肚皮隔层山,可当婆婆的也心疼呐。再就是开小饭馆那一阵,李凤确实够累的,每天回到家往床上一躺,早饭盛在桌上,洗漱完毕饭一吃,碗一推可以理解,彭晓珍也够宽容,从来不说什么,有时还将宵夜端到李凤的床头,嘘寒问暖,人心都是肉长的嘛。只要精力跟得上,自己多做点就多做点吧,可当媳妇的也不能有处倚尽管倚,乐得当甩手掌柜呀。
要说李凤呢,工作还是努力的,也给老人长脸,上个礼拜,李凤被提拔为商场市场调查部负责人,薪酬涨了,据她说可以整天坐在空调房里敲电脑,打diàn huà,不用每天站八小时了,既然工作轻松了,回家总该分担些家务活,体谅体谅婆婆吧?诶,想不到最近还似乎比以前更累,正像秦大妈所说,回家十指不沾事,这让彭晓珍尤其不爽,几次想敲打敲打她,可最终还是忍了,大局为重,免气作。
秦大妈的话,引起了彭晓珍的注意……老姐姐,有句老古话,叫棒打出孝子,惯养忤逆儿,养不教父之过,媳妇不管教婆婆之过。封建社会媳妇不懂事,婆婆可以打可以骂,现在是法制社会,不能侵犯人权,可也不能宠啊,你一宠,她蹬鼻子就上脸,有你的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彭晓珍不禁心头一阵紧缩,是呀,媳妇不管教,婆婆之过,李凤的生活作风什么的没的说,公公婆婆对她也比较满意,就是脾气倔点,用王八蛋的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李凤这孩子总体来讲不错,本质是好的嘛,有点瑕疵免不了的,瑕不掩瑜嘛。”
瑕不掩瑜?不行,瑜归瑜,瑕归瑕,不能宠着,当管教不管教,是做婆婆的责任,秦大妈说得好,“你一宠,她蹬鼻子就上脸,有你的好果子吃!”
彭晓珍一路盘算下来主意已定,当她打开门时,只见到桌子上一片狼藉,中午的碗筷还摊在上面,本来心中就不爽,见此情景,不由得无名火起,几乎喊起来:乖乖隆冬,桌子上一大摊,等钟点工来收拾哪!
李凤从房间里跑出来,笑吟吟地问:妈,打牌回来啦,今天手气可好?
彭晓珍阴沉着脸:喔,你在家呀?
李凤一头雾水:妈,今天不是礼拜天吗,你怎么了?
李凤一提起今天是礼拜天,彭晓珍更恼火,礼拜天休息在家里,锅碗都不洗,懒得可以了,被我宠坏了,蹬鼻子上脸了,是该管教管教了。
李凤见婆婆一脸愠色,心里犯嘀咕,她哪里知道婆婆心中想的这些,还是没话找话:妈,今天怎不多打两圈?
彭晓珍:嗯,多打两圈?再不回来,家里成猪窝了,中午的碗筷要长白毛了!
彭晓珍将手中茶杯往桌上砰地一放,乒乒乓乓地收拾脏碗。
李凤小声咕哝:不好,敢情是打牌输了钱,作阴天。
李凤踅回房,捧了毛衣,笑吟吟地出来:妈,你看这毛线衣……
彭晓珍头都不抬:没工夫!
李凤噘噘嘴,还是凑近来:妈,这是正宗的澳毛结的……
彭晓珍驱赶叫花子似的挥挥手:什么澳毛狗毛的,去去去!
李凤笑容瞬间凝固,咕哝:老鼠爬香炉,碰一鼻子灰;剃头挑子一头热……我自作多情干什么?犯贱呀?好心当成驴肝肺……
彭晓珍针锋相对:是老妈子犯贱,累死累活伺候贵人。
李凤瞪彭晓珍一眼,气呼呼地往房里走,越想越窝囊,忍不住放大了声音:哼,热脸贴冷屁股!
彭晓珍怒目而视:你说什么?没得了啰!怪不得人家说,婆对媳妇太好了,媳妇就要成精。喏,这些日子,一到家,往房里一拱,饭一吃,碗一推,一去二三里,十指不沾事,成懒王精了!
李凤气呼呼地从房里出来,大声责问:哪个是懒王精?
彭晓珍两眼喷火:你!
王义带着恬恬进门,见状大吃一惊:妈!
恬恬也吓了一跳,颤着嗓子叫一声:奶奶!
彭晓珍正在气头上,赌气回了句:奶奶死了!
恬恬更慌了:奶奶,你怎么了?
恬恬见奶奶不理,转向李凤:妈!
李凤:妈死了!
恬恬带着哭腔喊:你们怎么啦?
王义:恬恬,这里没你的事,你到小房间做作业。
恬恬咕嘟着嘴,看了看奶奶和妈妈,咕哝:“都凶巴巴的干什么?”,拎着书包进小房间。王义走过去,将小房间门关上。
王义讨好地笑:妈!
彭晓珍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是妈,我是老保姆!
彭晓珍蹾碗,将筷子摔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