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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潇梦的要求下,爸妈同意她把一秋的奶奶接到北京自己家里来,一家人给她养老送终。
潇梦带着一秋出去参加北京一家社会团集组织的一场科普户外夏令营huó dòng,回来时,只有潇梦一个人。
一进屋,潇梦胸面前抱着一秋的一只运动鞋,“扑通”一声跪在奶奶面前久久不起。
在潇梦低声的哭诉中,奶奶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却并没有潇梦想象的那样悲伤。奶奶一把扶起潇梦,对她说长长的一席话(平时奶奶几乎不言语):“丫头,这怎么能怪你呢?你的行为后面是一颗慈爱而善良的心!我的孙儿一秋也是一样,他的行为后面是一颗大义而勇敢的心,你俩才是我心中真正的好人。一秋他虽然走得早了点,但他是一个真正活过的人,从这点上来说,活过一天与活到百岁又有多大的差别呢?”
奶奶把潇梦扶在蹬子上坐下,并递过来一杯茶水继续说:“丫头,你也不要自责,也不要太过伤心,说不定他在另一处地方活得好好的呢!”
最后,按照奶奶的意思,将一秋留下的一只鞋埋在了他娘的坟墓边上,并起了一个小坟头,潇梦还在小坟头边上立下一块碑,写道:“曾一秋鞋冢,二0一六年夏”。
一秋出事之后,潇梦就把一秋的奶奶当成了自己的奶奶,潇梦的家人也把一秋的奶奶当成了亲人。
奶奶接受了潇梦一家人的照顾和关心,但死活不肯去大城市里生活。也是呀,在深山老林里住了一辈子的老人,突然间要把她的生活环境做很大的改变,她一下子怎么适应得了?正如一棵百年老树突然要移栽一样,不展断它的一些枝叶,不带上它的根土,是很难移栽存活的。再说,奶奶也深知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她知道老山里面才是她最终的归属地。
潇梦很理解奶奶,于是就再也不坚持要把奶奶接到北京去的想法,不过她不顾奶奶的反对,决定先休学一年,暂时留下来一边教村里的几个学生,一边陪奶奶,照顾奶奶。
明知道村里人把自己当瘟神一般,奶奶却跟没事似的,以前很少说话,现在同样也很少说话。她跟往常一样,整天在家收拾家务,做做饭菜,空下来就坐在屋檐边晒太阳。家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在别人看来是一件十分痛苦难受的事,然而,在外人的眼里,她却平静如水,前后没有丝毫的变化,除了她那孤独的身影愈发痿缩成了一团外。
村民又有言论传出:曾家老人不仅是一个瘟神,还是一个毫无情感的瘟神。
潇梦仍然故我地照顾着奶奶。
这一天,奶奶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自己洗了一个澡,把头发梳得顺顺当当,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然后到村子里去走上一圈,与村里留下来的几位老人碰个面,并说她要出趟远门,可能一时半载的回不来了。大伙都以为她终于答应要跟着潇梦上北京去了,也就好言好语地祝道一番。
潇梦在村小学教书回来才发现奶奶不见了,于是她到村上一问,几位老人把遇到奶奶的情况一讲,然后一合计,才发觉不大对路,于是,村长赶紧组织村里留下来的几个村民去找。
潇梦带着几个学生,与村民一道在附近的山林里、沟壑边找遍了也没见着奶奶的身影。最后是大嘴秦二婶向潇梦tí gòng了一条重要的线索,说她看见奶奶独自一人一颤一颤地走进后面的小山林,当时她还问了一下奶奶干吗去,奶奶回答说是回娘家去看看。
“当时我正在地里埋头打棉花芽,也就没多想。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有点不对,奶奶在村上生活了几十年,从没听她提起过自己的娘家,”大嘴秦二婶随后又补充道。
潇梦带着几个学生便沿着大嘴秦二婶指的那条小路,一路找一路对着周边高声地喊着:“奶奶!奶奶!”
翻过一个小山包,下到山脚,就是一片青草地,来到青草地上,远远就看见青草地那边有一棵大树,那大树下似乎有什么异常。潇梦带着学生向大树那边走过去,突然,潇梦看到奶奶就坐在大树底下。
“奶奶!”潇梦大喊一声,迈开腿飞快地向奶奶跑去,几个学生也跟着向奶奶跑去。
当她们迅速地跑到奶奶身边呼喊、观察了一番,发现奶奶已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夕阳西下。
前面草地绿绿葱葱。
后面高山绿树成荫。
草地前边流淌着一条小河,河水在夕阳的照射下泛着红光。
草地边沿,大山脚下独自矗立着一棵大树。
奶奶背靠大树而坐,后倚高山丛林,前面平坦的青草地、弯曲的小河。
奶奶面含笑容,似乎坐在那儿正在欣赏着大自然的美景。
奶奶走了,离开了人世间,却真正地步入了大自然的怀抱。
按常人看来,奶奶一生失去亲人,受尽苦难和孤独,是一个非常不幸的人。
一抹夕阳照在树上、草上、河面上、奶奶安祥的脸庞上,这画面虽然悲伤,让人不由自主地泪往外涌,但这悲伤却显得浅浅的,很快就让人从悲伤转化为平静,这种心境的转化完全由是奶奶定制出来的,她的死这件让人悲痛的事件,在这样一个特定的环境中,这样一个特定的时间内,反而变成一件震撼心灵的生命结束之凄美与大自然融合之完美,总之,这一场景是潇梦第一次见,给她带来的思考与震撼是终身的。
潇梦背着包拖着行礼箱来给奶奶辞别,她立在奶奶的坟前思绪万千:是呀,奶奶平常很少言语,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世界到底怎样。千活万活只为一死,谁又有奶奶死得这样洒脱呢?这哪里是“死”呀,这简直就是人与大自然最为圆满的融合,这是人生最美的一种谢幕方式啊!一般人都只在乎生却不在乎死,奶奶却把死安排得这样优雅,这样美好,像她这样一辈子过得悠然恬淡,结局又是这样完美的,世上几人能做得到?人生短暂,死亡和生死轮回才是真正的漫长!
一秋和奶奶,这两个结识时间不久却非常独特的人,让潇梦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感动,有一种漫无边际的牵挂。
在她心里,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死,只是离开她到了某一个地方,在一个不为她所知道的地方过着另外一种她不知道的别样生活。
为什么不带着我一同去呢?我们很合得来呀,不是吗?潇梦偶尔会从脑海里蹦出这种怪异的念头来。她甚至有时会产生一种晃晃忽忽的感觉,不知道自己在这大山小村里经历的这些是真还是假,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梦境中还是在现实生活里。
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必须往前走。
奶奶,您一路好走!奶奶,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
潇梦在奶奶的坟前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又来到一秋的“鞋冢”小坟边上,对一秋说了几句话:“一秋,你突然走了,离开了亲人离开了姐姐,我也不知你跑到哪里去了,可无论你跑多远,你都跑不出姐姐的心里!”说完,她便背起背包,拖起拉杆箱,念念不舍地转过身子,沿着一条小路静静离去。
大山小村离她渐行渐远,她的内心深处却总有东西丢舍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