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家听到此语,又看到那琴音,先是一惊,而后快速地祭出了自己的鲂盾。
鲂盾,浅海钺鱼骨头在活火山之中炼制而成,十分坚硬,就算是化灵修士,也难以三两招轻易攻破。大管家有自信自己的盾能够防守下来。
可是那个如同老树一样粗细的琴音倒在鲂盾上的时候,鲂盾先是抵住了一会。可是很快,琴音未减,鲂盾却开始变形。
伴随着一声断裂之声,终于,鲂盾还是碎了。
琴音碎了鲂盾,之后气势不减,笔直地打在了大管家身上。大管家毕竟太长时间没有修行,再加上最近急功近利地修行,他的修为虚浮,在这一击之下,大管家退出百丈之外,而后便倒在了地上。
梁云轩看大管家死了,先是沉静了好一会,之后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癫狂,无所顾忌。
曲姬远远地听到了,不明其意。
待梁云轩停止笑声,又大哭起来,哭声惊天动地。
等到哭完了,梁云轩才起身朝梁府的方向走去,口中念着“父亲”。
他已然成为了疯癫之人。
曲姬遥望此景,轻轻地擦去了指尖的血迹,而后又拨起了另一首曲子——《白园》。
此曲是曲姬在少儿时习得的,当时此曲介绍简略,只是说醒人神智。后来曲姬才知道此曲的真实用途。
这个曲子仅仅是刚刚起调,便不知相比《柳浊》清澈了多少,一点一点的琴音像是碎月的光,从圣洁的天庭滑落到人间,遇见了失意之人,它便缠绵在人身侧,如同一个老友静静地站在你的边,听你道着岁月的苦,化你心中难解的怅。
它就像是一个老人,守着园子的老人,它指引着你进入那个园子里,那个一切都是白色的,纯净无暇,这个与世无争的世界里,有一支最为纯洁的花,你若是见过出生不久的婴儿,那花便似那婴儿的眼睛。那花总会用它的芬芳侵袭你的嗅觉,让你仿若置身花海,而后它又要用罂粟,麻醉你的神经。
一曲淡淡的《白园》过后,梁云轩睡着了。
夕阳西下,白色的花瓣被染成了绯红,一朵朵花瓣如同花伞的一个个片,张着,却没有雨水流下来给它们去阻挡。
梁云轩睁开了眼睛,眼中的混浊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澈,但是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清澈又瞬间褪去了,切换成了如同海底一样的深蓝色。
他观望四周,才发现他已经身处梁府之中了,在他的次第阁之中,一切的事物和他离去之时没有任何变化,变化了的是梁府的人和格局。
他的身边,躺着他的父亲,梁启良。
梁启良已经归去了,如今身上没有半点生气。
外面寂静地如同午夜打更人离开后的空荡荡的街道。梁府,可从来没有如此寂静过。
“父亲,不知道此物是否能够救你,若是不行,孩儿也随你一起去吧。”
梁云轩尝着空气中的孤寂,触摸着手上的扇柄,上面的凉意,凉的他心寒。
梁云轩信手一捏,那扇子变作了一个囊的模样,囊的样子和香囊的样子无二,不同的是上面的封口处不是用绳子结起来的,而是自然地锁起来。
轻轻地捻了捻封口处,那囊便开了。
囊的封口一开,其内的音色便流露了出来,果不其然,是音囊。
而梁云轩有些惊讶,竟然是音囊,不过他经历了那么多事,此刻心如死灰,自然没有再去追根究底的想法了,只是心中一惊,表情却未变。
其中的音,是琴音,这琴音和曲姬所弹奏的完全不同,这个曲子里面带着的琴音满满地装着的全是柔和,说它有些母亲的温柔在里面也不为过。
琴音缓缓流淌,流入了梁启良的体内,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梁云轩则面色开始泛白,他的双手开始颤抖,他的长发开始苍白,可是他的眼中却随着变老而开始变得清澈。
梁云轩嘴角开始弯曲,不知道是因为苍老还是因为真的在笑,他的眼中随着清澈的不断深入,深出了泪水。
一道倩影飘然而至,落在了梁云轩的面前,是曲姬,不过此刻曲姬没有再用虚容面对梁云轩,而是用了自己的真容。
“姑娘,好生美丽。”
梁云轩声音沧桑。
“公子,介意此曲小女子一起欣赏吗?”
“无妨,在下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了,姑娘随意吧。”
梁云轩看着琴音没有半点被曲姬吸收,就同意了。其实即便是她要吸收,自己也阻止不了。
面前的男人从英俊潇洒,变成了人老色衰,曲姬的眼中,颜色却没有因为他的变化而有任何变化,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命囊里传出的悠扬的琴音。
梁启良的胸膛开始有了些浮动,他的面色也从苍白变得有了些许红润。
梁云轩看见此景,用手去摸了摸梁启良的脸,眼中带着复杂。此刻,他更像是一个父亲,梁启良更像是一个孩子了。
“父亲,恕孩儿不孝。”
梁云轩此刻的手指如同老树的根一样枯槁了,他的眼睛又变回了混浊,不过这个混浊和之前的不同,这是因为年龄的增大,视力的衰退引起的。
终于,梁云轩看不到他的父亲的样子了,他才趴倒在地上,一袭白发冰川一样盖在了他的身上。
云淡风轻。
一片白云好心地为大地投下了阴凉,发出了嫩芽的老树躬下了腰,清朗的小草流出了泪。
梁启良仿佛作了一场梦,梦里他先是被人伤了灵,后来又被自己信任的人抽去了修为,最后自己竟然自爆而死了。
他摇了摇头,坐起身来,眼前躺着一个人,黑发红衣,手边拿着一把折扇。
曲姬已经走了,她在大管家身上找到了那幅地图,那个是真品,她检验过了。同时,她从命囊之中学会了《阳春白雪》的涵意,她把那命囊中流出的曲子又填了回去,还给了梁云轩。
可是曲姬不明白的是,她虽然可以弹出与那命囊中音色相同的琴音,可是,她却怎么也弹不出那种柔和如同春天融化了的小溪一样的温柔。
她想不透便不再想,她接下来要去找她的目的地——浦京去了。
地图的标志处,那个入口处,正是浦京,而浦京也恰好距离堀城不远。
曲姬仔细看了看地图,虽说不远,可是中间还是要翻过几座大山,用飞行赶路一路上怕是又要纠缠。曲姬几番斟酌后最终决定走水路,她还可以在沿途中磨练一下《阳春白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