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尘跨出十多步后,被淘汰的危机感就笼罩了在场每一个武者。
韩昇和几个最靠近洪尘的人得了便宜,能清楚看见他的背影,发力追逐之下不至于走丢。
但后面的武者可就不妙了,人群和树木不仅遮挡了视线,还影响了行进的道路,洪尘走的本来就快,一个耽搁延误,就会被他落下好几丈远。
百步之后,人群渐渐被分割,后面的武者看不见洪尘,只得盯着前面的武者来确保方向,饶是如此,还是出现了不少跟丢的情况,这些失去目标的武者偏离路线,终将难逃被淘汰的命运。
洪尘依然表情轻松,动作不紧不慢,但是他每跨出一步,身体几乎是在空中平移,这显然是一种上乘的轻功,走路不过是做做样子,若不是每出一步脚还会落地一次,洪尘整个人简直就是在飞!
百人长队,已经去了二三成。
剩下的武者们渐渐适应了环境和速度,队伍虽然拉得很长,但是掉队的人渐渐少了。
十里。
二十里。
三十里……
武者们开始额头现汗。
“还没到?这个森林有这么大吗?”韩昇微微心惊。
突然,有人体力耗尽,发出一声闷哼,跌倒在地,没有人去扶他,附近的武者都冷冷的避开,但眼中出现了难以掩饰的动摇。
“该不会一直这么跑下去吧?”
“我还能坚持多久?”
每个人都开始这么想,韩昇也不例外,起初众人都以为这就是一场用跑路来测试内力深浅的kǎo shì,路程再长总要考虑炼气期武者的极限。
但现在看来,武者们都低估了海陵仙岛初试的严格苛刻。
忽略了森林地形的武者,缺乏敏锐的分析能力,一进森林就最先被淘汰。
内力稍差的,就如刚才跌倒之人,中途穷尽,从实力的层面上被淘汰。
再跑下去,即将到达炼气期武者内力修为的瓶颈,聪明的武者已经心中有了觉悟,接下来要考验的,恐怕就是毅力了,都说修真之路千险万阻,若非心智明达坚毅之人,是很难有所成就的。
武者大多好斗,初试越是显露艰难,反而越是激起了他们的好胜之心。
但是这其中不包括韩昇。
若是凭自己的内力修为,在跌倒那人之前,韩昇就应该力竭退出kǎo shì了。
高阳的神行符货真价实,韩昇感到源源不断的力量在注入双腿之中,配合自己的内力,这二十里路跑下来,仍然面不红气不喘。
为此,韩昇还故意放慢了步子,毕竟洪尘修为惊人,有可能识破自己的舞弊。
“哦?”洪尘感受到气氛的变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只见武者们神情坚毅,一副不达目的地誓不罢休的气概。
“看来还是要增加点难度啊。”洪尘淡淡的说了一句。
之前还都是普通走路姿势的洪尘,突然加大了步幅,变成了大踏步行走,随着步伐增大,洪尘的双手摆动也更大了,看起来好像一个欢快跳跃的小孩子,不过,以他大叔的身材可就有点滑稽可笑了。
但是韩昇和武者们可笑不出来,洪尘这一加速,他们只能催动内力跟上,刚刚调匀的内息又经历剧烈的变化,不仅是内力上的消耗更大,武者们坚强的心理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森林依然看不到尽头,洪尘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不出所料的,又有很多武者掉队,他们或是焦急的寻找队伍,或是已经放弃,待在原地等待内门弟子的救援。
“不错,不错,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能跟上!”洪尘瞄了眼身后,发现还有一小半的武者紧随他的身后。
武者们没有说话表情严肃,此时很多人已经内力枯竭,开始透支自己的身体。
“要不,我再快点?”洪尘笑着冒出这么一句。
武者们闻言个个面如死灰,瞪大了眼睛。
“开个玩笑,别当真。”
武者们咬牙握拳,要不是打不过这大叔,真的就一拥而上揍他一顿了。
洪尘笑道:“把你们都跑丢了,我海陵仙岛今年就招不到弟子啦。还有最后十里路,你们要是坚持下来,初试就算通过了。”
“呼!”韩昇和武者们一样,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十里路按照现在的速度,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到达,为了这次初试,多年来不知吃过多少勤修的苦头,即使此刻内力枯竭见底,谁也不愿倒在这最后一段路上。
于是武者们个个振奋精神,准备最后一搏。
洪尘神秘的一笑,自语道:“今年不知道能有几人过关呢。”
……
神行符效力正在慢慢减弱,应该要耗尽储存的灵力了,韩昇暗自估算:“还好只剩十里路,就算只凭我自己的内力,也应该能够撑过去。”
虽然信心满满,但他总是觉得有点不太安心。
视线中,洪尘滑稽的身影前,出现了白茫茫一片。
韩昇心中一凛:“不好!最后这一段路果然有名堂!有雾!”
其他的武者也已经看到了,洪尘正在领着他们向着一片神秘的浓雾中跑去。
还来不及思考这浓雾的蹊跷,队伍就已经跑进了其中,原本清晰的洪尘的背影,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
后面的武者开始慌了,他们知道为什么这片森林叫做白森林了。
韩昇不敢再有任何保留,脚下发力,冲到了队伍的最前头,确保自己能够牢牢地盯住洪尘的身影。
而就在此时,一股劲风突然从背后袭来,韩昇感觉敏锐,用一寸前堪堪的躲开。袭击他的武者一拳落空,身子失了平衡,又因为内力难以为继,竟自己摔倒在地,被后面的武者踩踏而过。
显然,这名武者因为看不见洪尘的身影,拼了命的想要占据韩昇的身位,他不想在这最后的十里路功亏一篑,所以他出手了。
洪尘仿佛没有看见身后的事情,头都没回一下,也间接表明了海陵仙岛的态度。
武者们明白了,这就是初试最后的考验,不考内力也不考应变,这是残酷的优胜劣汰,海陵仙岛默认的极少名额,只有干掉竞争对手才能够取得。
一时间,身位落在后面的武者纷纷出手,打斗破空之声此起彼伏。
洪尘略微放慢了步子,始终保持着对身后第一排武者可见的距离。
韩昇被人偷袭,应对之中已经掉入第二梯队,看不到洪尘的身影。他飞快地分析着眼前的形势:“出手的都是第二梯队的武者,第一梯队的能看见洪尘,彼此间利益并无冲突,所以现在变成了第一梯队默契联手,对抗来自第二梯队的攻击。”
忽听得耳后风声,有兵器破空袭来,韩昇怒道:“都是来参加kǎo shì,彼此无冤无仇,为何动兵刃伤人!”言毕躲开攻击,反手一掌将袭击之人击倒。
看来第三梯队的武者比第二梯队的武者还要心急,如此一来,韩昇所处的第二梯队不仅要争夺第一梯队的身位,还要防范来自身后的攻击。
洪尘笑道:“还剩五里路,最好省省力气不要说话,免得泄了真气,成了别人垫脚石。”话虽如此,洪尘却是对韩昇留意上了心。
洪尘一句话也点出很多人心中所想,kǎo shì到了这个份上,每个人都已经突破极限,靠着毅力在坚持,哪里还有说话的余地。而韩昇不仅大喝出声,还一掌放倒一人,修为显然鹤立鸡群了。
看着身边武者略带惊惧的眼神,韩昇瞬间意识到,他已经成了所有人的焦点,这是一个好机会。
“你不让我说,我却偏偏要说。”韩昇暗想道。
“听着,我们没必要动手!”韩昇尽量做到言简意赅:“第一排跟紧考官,第二排跟紧第一排,后面如是跟上……咳!”
道理很简单,但是需要有人说出来。浓雾出现的突然,紧张的气氛让人忽略了这最hé píng的处理办法。
武者们没想到还真有跟考官对着干的,同时也暗暗佩服:这小子看起来弱不禁风,居然跑到这个时候还有余力说话。
第一梯队和最后梯队的人首先停止了争斗,一个是已经占据身位,一个是觉得靠打斗占据身位无望。
几个第二梯队的武者默不作声的靠近了韩昇,和他并排跟着第一梯队的武者。
其他的人头脑也清醒了下来:“他说的没错,没必要跑在最前面,只需要第一排的人盯紧考官,后面的人依次盯紧前面的人就可以了。”
从众是大部分人的心理,一旦有人开头做了,行为就会很快被复制和蔓延。
一支即将散架的队伍,居然开始有序的自我调整,武者们一边盯着前面的人,一边避让着树木,相对整齐的排成了好几排,像一个方阵一样向前方移动。
这种自发的默契开始激励每一个武者,让他们都看到了通过初试的希望。
洪尘挠了挠头,笑道:“有意思。”说完,倒是没有其他行动,平稳的跑完了最后的几里路。
洪尘停下了,方阵也停下了,武者们面红耳赤,大汗淋漓。
饶有兴致的看了看韩昇,洪尘才开口笑道:“恭喜各位,我们已经到了西陵山门,你们通过了初试,已经是海陵仙岛的人了。”
人群中这才传出此起彼伏的松气声,这一通跑,把这些炼气后期的武者们累得精疲力尽。很多人一屁股就地坐倒,开始打坐调息,显得狼狈至极。
洪尘默点了一遍人数,自言自语道:“居然有整整二十个人,完了,陆长老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只听浓雾上方,一个磁性十足的男声幽幽传来,仿佛天降梵音:“来的可是洪尘?”
洪尘吐吐舌头,面色一整,对着浓雾上方的声音来处应道:“正是,还请陆长老收了术法。”
武者们被惊得面面相觑,因为那声音就像是神仙降言于凡人一般的缥缈威严。
不经意间,一阵徐徐微风拂过,那四周浓雾竟随这微风慢慢的变淡消散,瞬间消失无踪。一个庞然巨影从浓雾中现出形状,乃是乘船来时看到的西陵山体,原来初试这一段跑竟然是跑到了西陵的山脚下。
随着山体一起显形的,是一个又长又宽的白色石阶,始于山脚,沿着山体开凿而上,目力所及不见尽头,直达云雾之上,工程之巨,令人叹为观止!
石阶的最底端,分两侧立着两根巨大的白玉石柱,约莫有十人合抱的粗细,柱体雕九龙画九凤,盘绕而上栩栩如生,龙凤间祥云翻腾,修金边走银线,大气不失华丽,一派磅礴庄严之气象!
韩昇和武者们心驰神往,目瞪口呆,无论是清风化雾的神秘仙术,还是鬼斧神工的西陵山门,都远远超出了凡人所能想象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