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痛苦地看着木人,一个守子被封印到木人里,就像人进了特护病房,以小晴的伤情,需要十几日才能恢复元神,还好刚才自己出现得及时,否则小晴就要烟消云散了。
绍语彤转头一看,只见陆晓颓唐的蹲坐在地上,大冬夜的怪叫人可怜,可能刚才发生的事太过突然,这个派出所大队长还没反应过来。几个小时前绍语彤接到石桥镇派出所的通知后赶到派出所,在见过冯承望、上官燕之后,两人向绍语彤说明了诡案一队的事,这时几人才想起陆晓已经回家很久了,shǒu jī也一直处于没有xìn hào的状态,绍语彤轮指一算大叫不好,方才循着戾气赶到遭遇鬼打墙的陆晓身边。
陆晓其实也听过鬼打墙的事,只是这种怪现象自己是第一亲身遇到,刚才绍语彤对待杜之晴多么用心,他都看在眼里,本想她也能关怀关怀一下自己,却是……
绍语彤看着陆晓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禁觉得这家伙命还挺硬,先是遇到鬼打墙,一般人能遇见这事早就吓摊了,他倒好,还能放几枪,至少一地的弹壳说明他不是孬种。
接着就遇见了活跳尸。
刚才金目鲛最后一剑被绍语彤看得清清楚楚,一般鬼魂被赤金剑刺一下,好歹也是要引发三昧真火烧身的,结果那女鬼非但没起火,绍语彤还清楚地听到刀剑入肉的声音,却是活跳尸无疑。
活跳尸虽是苗家的蛊术,后来经过世人流传在南洋一地得到发扬,寻常人都知道南洋邪术源于中华,却极少有人知道这些阴毒的邪术竟然产自阴阳家的一个分支——分金派阴阳师。
当年先祖邹衍辞世时,阴阳学派已经发展成三个极端——由吕不韦一系发扬的分金道阴阳师,徐福东渡后在东瀛发展起来的阴阳道法师,还有就是绍氏血脉宗亲银狐道阴阳师,世人以讹音缪传为“银魂道”,由于绍氏一脉较为沉寂,也未曾有机会为自己更名。
其中分金道最为狠毒阴险,在立足南洋站稳脚跟后分金道阴阳师转道为降头师这一类巫师,信奉代表四季和人生四种追求的四面佛,由于秦代焚书坑儒、西汉罢黜百家的影响,原先的阴阳学派被迫归并入到道家和佛家,这分金道一脉则继承了部分黑密宗和言宗的学说,因此在诡术方面颇有造诣。
后期更是发展成为同中原完全不同的一个学派,尤其以下降和巫术最为擅长。
阴阳师正宗银狐道多年来同分金道多有过节,分金道一直试图消灭银狐道及阴阳道两家,形成一家独大。虽然阴阳道在中原地区早已绝迹千年,算起来,中原两派之间的斗争已逾千年。
绍语彤听祖上人说,最近的一次要数汉末分金道同银狐道的一次长期斗争,在这场斗法中绍氏一脉彻底归隐山林,而分金道则追杀银狐道阴阳师长达数千年。
随着时间的久远,世人已忘却银狐道才是阴阳师的本宗,甚至人们已不知道还有阴阳师这一称谓。后世有人传颂三国时期的诸葛孔明实为阴阳家后人,但时间久远已无法考证。
分金道还有一个特长即是操控死尸,这同民间流传的湘西赶尸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作为阴阳师的绍语彤却知道其中的区别,赶尸多为掩人耳目、中间有不少障眼法迷惑世人,而分金道的控尸之术则是实实在在的操控尸身作乱的法门,称为活跳尸。
这活跳尸是活尸的一种,不同是活尸是人死后因为一些不明原因尸身自由行动,而活跳尸则是灵魂附着于本不是自己的尸身、进而产生同活人一样的心智和行动能力,这也同《聊斋志异》中所记借尸还魂一样,却是一般人不可多见的邪术之一。
李翠萍已经变成活跳尸了,看她灵活的身姿和犀利的身手,想必这具活跳尸已经具备了和常人一样的功能,同时也有了一定程度上的神智——即“灵识”,几于活人无异。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附着在李翠萍尸身上的那个鬼魂又是谁?
陆晓还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可能还在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经历了活跳尸的攻击后死里逃生,目睹杜之晴同李翠萍的尸身恶斗,这些画面想必会在他内心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绍语彤叹了口气,伸出手来,道:“起来吧,我陪你回家……”目光中已透露着一丝关怀。
陆晓微微一笑,伸出了手,眼见绍语彤将自己拉起来,握着她温软的小手心里挺高兴,却也不说话,一瘸一拐地朝警车走去,绍语彤则小心的搀扶着他。
陆晓赖皮般的趴在绍语彤肩头,他紧紧拉住绍语彤的手臂,一时间对女鬼的恐惧、对杜之晴的内疚展漏无疑,虽然他一个大男人不该这么胆小,但是他真的害怕啊!
绍语彤也没看他,只是带着招牌式的微笑,一手拉开副驾座位一侧的车门,接着开车离开这块不祥之地。
陆晓坐在座位上,心里轻松了不少,说来也怪,刚才中了鬼打墙时看到的一切都不存在了,现在车身前方的是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陆晓揉了揉眼睛,一阵疲惫就此袭来。
“你住哪?”绍语彤小声地问道,见陆晓没说话,一副彻底放松睡着的样子,于是解嘲地笑笑,随手一轮方向盘,便朝一个路口驶去。
凌晨两点半,石桥镇的空气已经冷得食人骨髓。
陆晓的家位于南城的一处公寓里,此刻已是万籁俱寂的时候,绍语彤站在陆晓单间配套居所的小阳台上,眺望着黎明前镇子的夜色。身后传来浴室里稀稀拉拉的水声。
方才陆晓一觉醒来,发现绍语彤已经将车开到了自家门前,顿时有些惊讶,但细想之下觉得绍语彤既然是阴阳师,找到自己家门也许不是难事,加上身心疲惫,也没说话,径自往浴室洗澡去了,绍语彤站在那局促的房间外发起了呆。
绍语彤其实没想到陆晓居然住在一个这样狭小的公寓里,以往见他也没觉得他过的多惨,却没想到……
此刻站在他家的阳台上,耳中听到浴室里有些暧昧的水声,绍语彤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她扶着陆晓进屋,她可以清楚感觉到陆晓对自己的那种意思,也不知是害羞还是什么,一副身体僵硬战战兢兢的样子,hé píng日里刚强好胜的外表有着很大的区别,兴许正是这种区别造成了极大的反差,也许一个男人在喜欢的女孩面前,会不经意间表露出自己的紧张吧。
天幕里又细密地下起了冬雨,已经记不起是入冬以来的第几场雨了,绍语彤与陆晓相识不到两月,却接连在两起诡异的案件中深陷灵异漩涡,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况且陆晓还有鬼瞳加身,这也是一种机缘。
眼下活跳尸已经出现,不知下一步它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会不会还有人遇难,这些都是不可预见的。小晴也在今夜的打斗里受了重伤,元神几乎飞散,如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将他封印,恐怕世上已再无小晴。
想到这里,绍语彤面上又浮现出一丝忐忑的表情,她伸手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精雕的木人,只见在夜色的反衬下,木人散发着斑驳的光辉,上面刻写的符箓正隐约散发着光芒,今夜无月,木人也少了许多生气。按照小晴的伤势,不修养个十天半月的,怕是难以复原,至于复原后法力如何,绍语彤也未可得知。
趁着陆晓还在洗澡的当口,绍语彤默念阴阳符箓,木人渐渐挥发出星云一样的物质,在阳台上随着夜风起舞,良久,绍语彤手持木人,渐渐入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浴室门被陆晓打开了,绍语彤缓缓睁开眼睛,回头一看,陆晓只下半身裹着一个浴巾,脸上因为浴室灯暖的作用看上去有些邪魅,健硕的肌肉在昏暗的灯光下让人脸红心跳,陆晓注意到绍语彤正盯着自己看,想到自己内裤都还没穿呢,不由老脸一红。
“那个我穿个衣服,你不转过去,难道是想看什么吗?”陆晓故作调戏地说道,绍语彤脸上顿时多出两抹红,却是越发将他这句话映衬得更加暧昧。
绍语彤尴尬一笑,缓缓转过头去,闭上了眼睛,她虽闭眼凝神,心中却暗好笑:“傻子,不知道我也有鬼瞳么?看你还用偷看?”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绍语彤不自觉的微笑着,脑中却浮现陆晓在大理石地板上手忙脚乱穿衣服的场景,夜风流转,似有似无的香气溢出,将小阳台装饰得春意盎然。
“好了,你转过来吧”绍语彤听到陆晓的大赦令,转过头来的时候,眼睛都笑弯了。
陆晓换上了一件灰色的外套,里面是深色的羊绒衫打底,经过衣服的包裹,身材已不像刚出浴时那么xìng gǎn,但是那种说不出来的小帅还是依然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一头精站的短发,右臂的袖子高高地掳了起来,刚才遇袭时被活跳尸扯下外套袖子的地方现在正泛着血红的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