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之外,一个穿着上世纪中期校服连衣裙的女孩出现在绍语彤身前,她扬了扬自己乌黑亮丽的长发,这段长发如瀑布般轻柔地垂下,小女生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有几分好奇地望着绍语彤。
“这么晚了你叫醒我干嘛啊?”小女孩没好气地说。
“我想和你定约。”绍语彤面如止水,淡淡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安浅浅。”女孩有些得意地抚平校裙下摆,“这名字不错吧,哈?”
……
石桥镇,位于长江上游,是一座冬季连呼吸都会变得沉重的湿冷之城。
这个冬季的深夜静谧得连人的呼吸都显得那么沉重,今天下午开始的小雨已经将整个镇子浇了个透心凉,随着阵阵北风从北部平原袭来,石桥镇的隆冬就这么不经意地来了。
距离镇子三十多公里的一条小路上,一个人影正偷偷地往汤锦县赶去。天上的细雨夹着长江的江风烈烈地朝那人袭去,片刻之间雨衣已经湿透,大颗的雨水顺着雨衣下摆流到地上,那人擦干脸上的雨水继续往前跑着。
终于,目的地到了。
这是位于汤锦县的一处殡仪馆,说是殡仪馆,还不如叫做停尸间,汤锦是石桥镇的一个中心小县,各个乡镇去世的人都会暂时停放在汤锦县殡仪馆里,由于建筑规模太小,这个殡仪馆竟然没有火化间,于是所有遗体要等到第二日才运送到位于石桥镇西边的殡仪馆火化。
穿雨衣的人悄悄地走进殡仪馆大院,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没有人,于是一个闪身走进了停尸间的外廊。
夜间异常漆黑,那人步履有些蹒跚,雨衣上的雨水沿着门口一直延伸到停尸间里,他摘下帽子,紧张地注视着横列在自己面前的几十具尸体,半晌,从尸体套在脚上的名牌上找到了目标。
外面的雨越发大了,他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很小的香囊,用红线打了一个结,接着掀开那具被自己选中的尸体身上的盖布,一个面色铁青的女尸出现在夜色中,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哆哆嗦嗦地将香囊套在尸身脖子上,赶忙退到门侧,静静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香囊立刻散发出一种迷人的馨香,半晌,那具女尸的脚忽然动了动!
穿雨衣的人有些激动,盯着那具女尸竟略略有些发抖,他双眼中露出一种兴奋的光芒,就在这时,女尸呼地一下从停尸台上坐了起来!
“他”依旧面色铁青,直勾勾地看着门外那个人,头机械地转了一下,似乎想从停尸台上走下来。穿雨衣的人见状连忙走到女尸跟前,用手怜爱地抚摸了一下他的脸庞,虔诚地睡到了女尸身前,闭上了眼睛……
……
天亮后,一个殡仪馆的收尸工打开了停尸间大门,不禁怔住了。
只见横放在房间中的几十具尸体上白色的盖布全部都被掀开了,中间的一个停尸台上,赫然停放着一具已经被划开胸腔的尸体,尸体的身下一地鲜血……
收尸工大着胆子走到这具尸体前,看看脚上挂着的名牌,不禁魂飞魄散!
名牌上写的是“李翠萍”,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可是再看看眼前的这具尸体,却赫然是一具男尸!非但如此,男尸的心已经被掏去了,从一地的鲜血不难看出,这还是在活着的时候进行的……
收尸工再也憋不住了,一声凄厉的嚎叫响彻了县城殡仪馆。
“不好啦!……偷……偷……有人偷尸啦!”
一大早就接到报案赶到三十多公里外的地方,这让陆晓美好的周末就此泡汤,他此刻正坐在警车后座愤愤地骂着冯承望。
“这个冯队,出去说是培训,去了一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怕是到外面去找美眉去了吧,我的周末啊啊啊……”
向勇军开着车,听到陆晓冒出一句无厘头的话,于是接嘴道:“那还是等冯队回来请我们吃饭好了,让我们陆哥生气,可是他的错啊。”
隆冬时节的石桥镇外已是一片萧瑟,虽然位于南方不会降雪,但冬季的冽风总是有划破人脸皮的架势,陆晓坐在后座上,看着乡间小路旁来往的人们,忽然想到绍语彤的老家是不是也是这样子。
又是半个多月没见她了,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感觉,陆晓不得不承认,绍语彤这女孩还是挺让他向往的,想想,她不但深知鬼神之道,居然还有一只鬼跟在屁股后边做小跟班,这可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何况她还是一个女孩。
“怪了,我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陆晓在心里嘟囔道,不知不觉间车已行至了汤锦县。
汤锦县距离石桥镇区超过三十公里。是石桥镇下辖最远的一个县了,因为平时很少来这种偏远的地方,这让陆晓对这一个僻静的所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只见车窗外田野里有不少播种冬麦的村民,几头耕牛在地里吃力地拉着犁耙,还有几个面容苍老的农民挥着鞭子吆喝,一排农耕的景象。警车开在机耕道上有些颠簸,时常有农村的小孩追着车尾奔跑。
忽然车头一转,警车行到一个前方拐角的地方,陆晓从车窗里看到对面就是汤锦县殡仪馆,已经有不少村民伸长脖子在警戒带外朝里张望了,一群人犹如被提着脖子的鸭子,一个个争相抢占最佳观景位置,几名当地派出所的警员吃力地维持着秩序。
转过这个手肘子弯后,向勇军稳稳地停好车,陆晓一个麻利的翻身从座位上窜起,打开了车门。
汤锦县殡仪馆比想象中小得多,一栋娇小的建筑孤零零地矗立在田野的交界处,陆晓跟在向勇军身后朝殡仪馆大门走去。
“哟,看着小伙子,可真不错!”
“是啊,也不知道成家没。”
“你管人家成家没,你又没有女儿……”
人群中几个嚼舌头的大婶已经开始对陆晓品头论足了,陆晓虽然赞同她们的说法,但还是瞪了她们一眼,表示出自己的不屑后,侧身钻进了警戒带,然后回头对那几个大婶说道:“大妈们回去吧,这没什么好看的,等会妨碍我们执行公务了可是会被带回我们派出所问话的!”
这句话起到了很好的警示作用,几个大婶讷讷地躲到一群男人中去了,嘴里却还在唧唧歪歪地说着什么。
“呵呵,唉……”陆晓暗自摇了摇头,径直朝殡仪馆的停尸间走去。
刚一走进这个不大的停尸间,陆晓立刻就感到一丝不适,空气中仿佛有一种不安定的因子,不断地侵扰着他的内心,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马上将他笼罩,介于压抑和恐惧之间,他下意识地将高领外套的领口收紧,试图摆脱这种略有些阴冷的感觉。
几个技术科的同事正在忙着对尸体拍照,为了保存现场,殡仪馆较为警觉地暂时扣押了所有今天计划去镇里火化的尸体,于是整个房间内的布局应该和发现现场时一致,陆晓没有急着找人问话,而是自己一个人安静地观察着室内的情况。向勇军则去寻找报案人了。
一阵冬日的寒风袭来,殡仪馆四周一片死寂。
室内不到一百平米,当中摆放着二十几具直挺挺的遗体,看来就近几个乡镇去世的人都被转移到这里了,整个停尸间没有窗户,唯一通道则是自己刚才进来的大门,也就是说,偷换尸体的人进出这个房间的痕迹可能已经被破坏了。
最中间的那个停尸台上,摆放着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胸口开了一个大洞,可以看到心脏已经被取走,这时,不适的感觉越发明显了,陆晓甚至可以感觉到空气中某种尖锐的东西在不断流动。
“这里谁负责?”陆晓大声问道。
“陆哥,这是馆长王长山。”向勇军已经带着馆长来到了跟前,旁边还有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姑娘。
“这位是我们派出所大队的陆哥,”向勇军对馆长说道,“讲一下情况吧。”
“陆哥好!”年纪约四十岁的王馆长显然有些不相信陆晓的身份,但向勇军的语气又让他不得不对陆晓一五一十地说出现场的情况。
“是这样的,收尸工老张今早打开停尸间的时候,发现所有尸体的盖布都被人揭开了,于是就上前查看,结果发现原来有一具女尸被人调了包换成了男尸,而且,而且胸口被划开取走了心脏……”王馆长麻利地说道。
陆晓却转头向那个叫老张的收尸工问道:“是这样的吗?老张?”
老张有些紧张地点点头说道:“是的是的,早上我第一个到馆里,按照惯例我们这的尸体都是要送到市里烧掉的,但是我早上看到这具尸体被人调了包,而且……”说着他的神情中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恐惧,“而且心被掏走了……”
“这具男尸之前是放在这里的吗?或者是早些时候送到你们这来的?”陆晓又问道。
“没有没有,这具男尸根本之前就不存在,我是统计过的,这具尸体不是下边村里送来的,昨天送尸的里面就没有送这具尸体来……”老张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好吧你下去吧。”陆晓挥挥手打发二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