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吃了会酒菜,秦阳见骆养性神情有些低落,当下出言道:“骆兄,你不是想要比试吗,这酒菜也用的差不多了,你我就在边上比划比划如何?”</p>
“好。”骆养性一口饮尽杯中酒,晃悠悠站起身来。</p>
“骆兄没事吧?”</p>
“没事没事。huó dòng两下就好了。”骆养性道。</p>
“那好。不知骆兄平时惯用什么兵刃?”</p>
“没什么惯用不惯用的,就是爱耍两下子剑罢了。”骆养性说到这个剑字,整个人的精神都仿佛在一瞬间焕发了起来。这倒也不奇怪,骆养性自练武起就开始用剑,一开始和身边的小厮打闹,之后又和锦衣卫中人比试,自始至终几无败场,起初人们以为是碍于骆养性父亲骆思恭的面子,众人都让着他,但之后也有人开始动真格想要挫挫这位小少爷的锐气,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结果与之前相比也并无甚两样,数年来,他也可以说是打遍锦衣卫无敌手。</p>
“巧得很,我他,也爱用剑。”秦阳笑道,跟着从院落的边角上捡了两根枯枝回来,“就用这枯枝代剑吧,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p>
骆养性点头称是,接过枯枝后来两人相对走到了旁边,幸好地方不小,容两人动手比划的空间还是绰绰有余的。</p>
“叫这小子猖狂,一天天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这回还不让秦兄好好教训一顿。”朱由检端着酒盏,脸色微醺笑看场间,对于这胜负显然都没抱太大悬念。</p>
胡圭辰微微一笑没做什么回应,骆养性虽说有几分功夫,但毕竟不是江湖中人,不说这内功,就单论武功招式与秦阳相比也是远远不如,是以也没必要多说什么。</p>
两人站定后,秦阳左手执枯枝负在身后,右手比了个请,骆养性见他如此也没什么不悦,行了一礼后提枝便刺,出手也不甚很快,但却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之感,更为奇怪的是,枯枝所刺之处都并非秦阳要害,而是大都在秦阳周身几寸处,难不成是骆养性有意礼让?</p>
“云烟笼山?”胡圭辰情不自禁道出声来,声色甚是震惊。</p>
“云烟笼山?胡兄,这是?”朱由检见他失色,当即问道。</p>
“骆兄方才施展的一招名为云烟笼山,这招的关键就在一个笼字,目的是将敌人笼在方寸之间,叫他无处施展。这本是雾里看花一十二式中的第一式,乃是我师门武功,骆兄怎么会使?”</p>
“这我就不知道了,等会等他俩比试完了你可以问问。”</p>
胡圭辰震惊,秦阳何尝不震惊,鬼谷之中所藏剑术颇多,自己也只是专精玄水剑这一门剑术而已,至于其他师弟,大都也只是精于一门剑术,就算是自己的师父,也只是练了风雷两门剑术,至于这雾里看花,还真没什么人练,不对,秦阳猛地想起一件事,自己的师叔易群早年间曾博学诸多剑术,更是号称将鬼谷中所有剑术都学了个遍,难道眼前这骆养性与自己师叔有什么关系?</p>
一念之此,秦阳不由敛住了心神,原本轻松玩闹的心态也渐渐严肃了起来。手中枯枝回转,不断出现在身体四周却又不过身体半尺,使的正是一招倒碧峰。水本千态,或柔或刚,柔则若潺潺溪水,顺势而为,刚则如滔天巨浪,势不可挡。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千顷碧湖,圆润凝一, 映射世间万物,这招倒碧峰却是一极妙的守招。</p>
“果然如此,大师兄想的倒是与我一致。”胡圭辰见秦阳使出这招倒碧峰微微点头,“云烟笼山或可能是他偶然瞥见得以学之,情况不明不便问之,如今最好的便是转为守势诱他进招,看他底细究竟为何。”</p>
骆养性见秦阳招式只在周身施展,心中不由暗喜,这云烟笼山果然是百试百灵,这秦阳听着似乎很是厉害,可自己一出此招还不是乖乖就范?</p>
“秦兄小心了。”骆养性朗声笑道,手中剑势陡然变化,原本扑朔迷离的剑法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出手的速度也快上了许多,有如同时刺出了四五剑,去向也很明显,直至秦阳周身要害,却是一招雾满寒江。这招旨在一个满字,因此要求使剑者练就快和准,要在瞬间攻敌周身要害,使他防无可防。</p>
“雾满寒江,果然是雾里看花一十二式,瞬间能出五六剑,骆养性在这门剑术上的造诣也算不错,只是若我记得没错,师叔他似乎是能一时间刺出十四五剑,就算大师兄面对师叔这招也难保不捉襟见肘,但此刻吧……”胡圭辰暗道。</p>
“怎么可能!?”骆养性心中满是震惊,眼前的秦阳面对自己这招竟然连招式都没换,只是施展的范围略微缩小了些许,自己每刺他一处,他竟都能回剑守住,自己出剑攻他已是占尽先机,可他却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作出反应,而且没一丝错漏,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p>
骆养性稳住心神,跟着使出一招镜花水月,又接了招红尘炼心,可令他心神大震的是秦阳依旧使着那招招式,无论自己怎样攻他,他却如隐隐青山岿然不动。</p>
“我就不信了。”骆养性咬了咬牙,之前说好只是比试一二,因此自己从头到尾都只使了剑招,可如今自己费劲气力,可面前的秦阳似乎都未使上一点真功夫,如何叫人不恼?虽说是过招比试,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当下暗自行气周天,聚周身真气凝于右臂,跟着右臂微抬,枯枝微垂,仿佛垂暮老人,旋即枯枝猛然起身直刺前方,更有一道无比猛烈霸道的真气比枯枝更快一丝,直取秦阳。好一招堪折枝!花开堪折直须折,管他其他,直接折了就是,要的就是这一往无前,猛烈霸道的意境。创这雾里看花一十二式的前辈高人,并非什么伤春悲秋之人,而是一个就算是水中月,镜中花,也要将他捞起来,折下来的狂放霸道之人,不说骆养性这剑如何,单论意境,已有其七八分味道了。</p>
“好剑!”秦阳情不自禁喝道,显然这一剑就算是他也不得不认真对待。只见他手中枯枝忽然间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好似一瞬间变了模样一般,紧接着双手握枝猛然斩下,平静无风的院落里更是陡起一阵寒风。</p>
“天落黄河!”胡圭辰叫道,没尝想秦阳竟然使出了这招。黄河之水天上来滔天之势何人能撄其锋?以刚对刚,以霸道对霸道,不愧是玄水剑秦阳。</p>
砰的一声响,枯枝受不住力咔的裂成了两节,骆养性一时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抬头看向秦阳,只见他手中枯枝仍旧完好,心中更是霎时冷了下来。</p>
原来自己是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亏得开始时这般自信,落在他人眼里,应是说不出的愚蠢吧。骆养性摇了摇头,苦笑着朝秦阳道:“秦兄武艺如此高深,小弟远远不是你的对手。当真是献丑了。”</p>
说罢,骆养性坐回了原处,仰头灌了几杯酒,直把自己呛的满脸通红。</p>
“骆兄言重了。我虽然看着轻松,却也是费了极大的气力方能挡住你那最后一式。再者说了,我等乡野匹夫,平时也没什么事做,只有埋头练武,武艺比骆兄你高上一分也是正常,要不然你让我们的脸搁哪去?”秦阳抛开枯枝,走过去劝道。</p>
“也对,秦兄毕竟是江湖中人,武功比我高上那么一丝也是应该的,我又何必自扰?”骆养性听秦阳一席话,心中烦闷竟是消了大半,可之前的丑态却是无法抹去,当下举起酒杯敬道:“武艺我比不上秦兄你,这心胸我竟也不如你,惭愧惭愧,来,秦兄我敬你一杯!”</p>
“好,干了!”秦阳笑着拿起桌上酒盏一饮而尽,“不过骆兄你这门功夫倒是妙的紧啊。”</p>
“那是自然。”听秦阳说起自己这门功夫,骆养性脸色不由露出一抹得色</p>
“这门功夫我还未练至大成,如今也就六七分火候而已。”</p>
言语未尽,可话中之意却是昭昭,我如今只练得六七分就有这般本事,待得练至大成,这谁求谁赢还得两说。</p>
“太如,你这武功这么厉害?如今你就已是打遍锦衣卫无敌手,若是将来,谁能打得过你?”朱由检在旁惊道。</p>
骆养性微微一笑没有接话,锦衣卫?自己的眼光早不在此,锦衣卫第一有什么意思,自己可是想要在茫茫江湖中成为那最顶尖之人。</p>
“不知骆兄你的武艺师从何人,看样子不像是锦衣卫中的功夫,是否方便告知我等。”胡圭辰问道。</p>
“这……”骆养性突然楞了一下,脸上却是没有什么为难的神色,“我年幼时曾遇到过一个怪人,那人说和我投缘硬要教我一门剑术,我不肯学,他却偏偏要教我,最后竟将我抓到一个山洞,逼我将剑招和内功口诀背下后才放我离去。我起初未曾在意,后来偶然想起练了几招,发现其中奥妙无穷,之后更是深陷其中,这才知晓那怪人并无害我之意,真的只是想要传我一门剑术。”</p>
“我那时虽然年幼,但那人的模样依旧记得三分。他手中老是拿着柄扇子,年纪也不是很大,还穿着身白衫。”</p>
“果然如此,哈哈,当真是如此有缘。”胡圭辰笑道,一旁秦阳闻言亦是大笑不止。</p>
“两位这是?”骆养性被他二人一笑弄得是莫名所以。</p>
“传骆兄武艺的乃是我们的师叔。”</p>
“果真?!”骆养性脱口道,脸上满是震惊之色。</p>
“那还会有假?你这所施剑术名为雾里看花一十二式,乃是我鬼谷所藏剑术,独一无二,而我鬼谷之中会此剑术的只有师叔一人,按骆兄你描述的模样,除了我师叔还能有谁?”</p>
“那,那……” 骆养性一时噎住了口舌,不知说些什么。</p>
“我等还真是有缘呐,看来是天意让我们相识啊。”朱由检忽然淡笑着开口接道。</p>
“有缘,有缘……”骆养性跟着道了两句,看向胡圭辰秦阳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热烈,传自己武艺的前辈对自己可算是有大恩,自己年幼不懂事就罢了,懂事之后想要报答却连他的姓名踪迹什么的一概不知,如今知晓了那位前辈的信息,岂能不激动?</p>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这小院竟然这么热闹。”突然间有人声传了过来,声音倒是儒雅,语速亦是徐徐,似是从墙里边传来的。</p>
桌边四人闻声一怔,秦阳,骆养性皆是脸色一变,身形跟着微微提起些许,看样子只消霎那便可暴起以作应对,而一旁的胡圭辰闻声却是有些迟疑,眉头微皱似在想些什么,至于朱由检则是脸露笑意,起身向声音处走了去。</p>
见朱由检走去,显是没有什么危险,秦阳两人随即放松了下来,眼中也是充满了好奇,不知来者究竟是何人。</p>
随着卡拉数声,爬满青藤的一面墙壁由下而上开启了一扇门,门后,一人信步走了出来,只见那人白净miàn pí,剑眉星目,下颌处长着三绺微须,身着一袭赭色长袍,显得十分儒雅。</p>
“没想到柳叔今日也在,不曾拜访还请恕罪。”朱由检迎上前笑着道。</p>
柳叔?能让信王称为柳叔的,那全京城怕是只有巨贾柳家的家主柳腾云了,传闻信王之母刘氏早年间曾和柳腾云关系莫逆,后来诞下皇子后也曾暗中托柳腾云好生相帮,如今看来倒也非虚言。</p>
“王爷哪里话,这可折煞老夫了。”柳腾云淡淡笑道。</p>
“柳兄?”胡圭辰见到来者惊道。</p>
“哦?”柳腾云向前看去脸上也现出一抹惊色,“小兄弟也在?”</p>
“你们俩认识?”朱由检看着两人道。</p>
“我前些日子进京的时候有缘和这位柳,柳先生结识。没想到今日竟还能相遇,世事当真是奇妙。”胡圭辰站起身感慨道。</p>
“这位就是柳家家主柳腾云先生?”骆养性听他们交谈深感震惊,柳家之财富可敌国,柳家之主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自己的耳目不可谓不广,可对这位柳家家主却是知之甚少,对他自然是颇感好奇,没想到今日能够得见真容。</p>
“我长得不像吗?”柳腾云笑道。</p>
“没,这倒没有。原来大名鼎鼎的柳腾云柳先生是这般模样。”骆养性啧啧叹道,“那这家绿丝条也是柳先生家的?”</p>
“什么绿丝条,那是绿丝绦。”朱由检无奈道,“整条巷子都是柳叔家的,所以我才请你到这来。”</p>
“原来如此。”骆养性摸着头讪笑了两声。</p>
“王爷有什么需要老夫帮忙的吗?”柳腾云见朱由检几人颇为郑重在此相商,料到他们是有了什么难事,当下也不避讳开门见山直接道。</p>
“柳叔莫急,时机未到,等到了时候再烦请柳叔帮忙。”</p>
“好,那老夫我就等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