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住着的本都是江南人,因故远离家乡来到此处。是以如此。前面就到了,进来吧。”</p>
老人借住之处极为简单,一床一桌几张板凳,仅此而已。床上被褥整齐地摆放着,桌上放着个大布袋子,袋子边还有着杆旗,青竹为杆,白布为面,旗面卷在一处,但大致上还是可以看出上面所写为何,好像是“测天算地”四字,这瞎眼老者难不成是个走江湖算命的?</p>
“老伯,你是算命的吗?”云仑先开口闻道。</p>
“是啊,小姑娘是想算上一卦?”老人笑眯眯道,只是这笑容配上瞎了的双眼,倒是有着说不出的诡异。</p>
“嗯嗯。”云仑点了点头,双眼忽闪看着老人,显是第一次遇着算命之人心中百般好奇。</p>
一旁的史可法看到云仑向老人求卦算命,满脸的不以为然,稍看了会便转身走了出去,可能是从小就受孔孟之道的熏陶,对这类江湖算命术士之类的有着天然的反感。相反,胡圭辰却是兴致盎然地在旁看着,看这模样,想来是也想请老人卜上几卦。</p>
“我这算的和别人的可不同,别的算命的,说的玄乎万分,什么鬼啊神啊的,能把你弄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在我看来,说的实在些,这算命其实就是门推演之道。通过求卦者身边的诸多细小微末之处,再加上求卦者的身世,所居环境,性格等一系列因素,推演出未来最可能发生之事。同样,亦可由这些来推得过去种种。诺,我那测天算地的招牌,不过是往大里说唬唬人罢了,世人总爱将希望寄托在一些虚无缥缈的地方,真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老人捣了捣烟杆,吸了一口接着道,“不知为何,总觉得和你们这几个孩子有缘,这才说了这么多,或许是我老了吧,总想着和年轻人说说话,好像这样就能让我忘了自己已经年老的事实。”</p>
“那你还能帮我算吗?”云仑有些失望道。</p>
“小姑娘你出身贵胄之家,家中数你最小,我说的可对?”</p>
云仑眼睛一亮,惊呼道:“你怎么知道的。胡大哥是不是你说漏了嘴了。”</p>
胡圭辰无奈的摊了摊手道:“我话都没说,哪来的说漏嘴。”</p>
老人吐了口烟,其四周顿时烟雾缭绕,老人身处其间,竟有了些不真实的感觉。</p>
“我都说了这是门推演之道。这些都是我从你身上‘看’到的。”</p>
“那你能教教我吗?”</p>
“呵呵呵。小姑娘,这可是我仗着吃饭的家伙,可不能告诉了你。你若还想算算其他,我倒是能给你说说。”</p>
“哦——”云仑拖着声道,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三两步跑到老人身旁,在其耳畔轻声说着,说完后又跑了回来,只是双颊已生一抹淡淡的红晕。胡圭辰疑惑地看着云仑,不知其究竟要算什么这般的小心谨慎。云仑装着没看到胡圭辰的样子,双眼跳闪着四处乱看。</p>
沉默了会后,老人开口道:“历尽千帆始功成。小姑娘可记住了?”</p>
“嗯,记住了。”云仑拼命点着头,真让人担心她会不会将脖子扭到,不过看她满脸的喜悦兴奋,想来就算是扭到了也无大碍。</p>
“老伯,你能帮我们算算此行前去京城是吉是凶吗?”胡圭辰思索了许久,还是问了出口。京城鱼龙混杂,只和史可法两人前去倒也罢了,如今还带上了云仑,如果云仑出了事,不说云衮那无法交代,便是自己也决计放不过自己。如今看这老人神乎其神的样子,不如向他问上一问,多少有个底。</p>
老人听见胡圭辰说话,也不作答,只是将脸转向他,就这般静静地坐着,似乎是想用他那双盲了已久的眼睛从胡圭辰身上看出些什么来。胡圭辰被他这般“盯”着,看着老人双眼处狰狞的伤口,不觉有些悚然。</p>
“小伙子,能把你腰间的剑给我看看吗?”老人终于开口道。胡圭辰心中一松,将剑解了下来递过去,不过思索了半天也未曾想出老人是如何得知自己腰间是悬着剑的。</p>
接过剑后,老人脸色依旧平淡,除了嘴角处那一丝不经意的抽搐,想来也没人会注意到。胡圭辰原本还想对他说小心锋刃,后来一想自己这把藏锋本就没有刃,不禁哑然一笑。不过老人似乎能看见一般,上下抚摸藏锋时双手并无半点忌讳,仿佛早已知了晓藏锋无锋。这一切被胡圭辰看去,心中难免疑窦从生。</p>
“小子,这把剑好呐,虽是把断剑,但断口处却不见半分人为迹象,若我所料不错,应当时剑成之日引得天雷降世,是以剑断锋没,想来是此剑锋芒太盛,连苍天都不愿其这般显世,是故降下雷罚。锋芒毕露,刚过易折,这剑名藏锋吧。”说完,老人将剑还给了胡圭辰。</p>
胡圭辰接过剑后,脸上的疑惑早已大过了惊讶,除了身旁的云仑依旧双眼炯炯地看着老人,便是个瞎子都能从中感到佩服崇拜之情。</p>
“老伯所说不错,此剑却名藏锋,当真神算。”</p>
“你方才问我你们此行凶险?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福祸从来相依,又有谁能真正说清何是福,何是祸,你岂能知晓你所以为的祸不是你求之不得的福呢?吉也罢,凶也罢。”老人指了指胸口,意味深长道,“一切从心,若真问心无愧,焉知此凶非大吉呢?”</p>
“多谢老伯指点。”胡圭辰恭敬行李道,转念心中忖道,“依老伯所言,此行或有凶险,但照他最后所说的,难道是逢凶化吉?还是小心为上,尽量少起争端。”</p>
“你们去村口看看吧,村民们应该快收工回来了。”</p>
“老伯那我们就先告辞了。”</p>
“去吧去吧。”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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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师兄,确定是这里吗?”树林间兀的多出了三人,此时开口的,是个身材瘦削之人,脸颊微凹,腿若鹤脚,远远望去如根麻杆立在那儿,像是华山的火眼金翅赵不明。</p>
“据探子的消息,他们走的就是这条路,前面不远处有个村子,他们多半是在村中落脚了。”万师兄回道,只见他满脸病容,体态干瘦,唯有一双眼睛炯然有神,正是瞿凌风的师弟嵩山劫阳掌万里。只是这万里平日里大多呆在嵩山极少下山,而瞿凌风也对他信赖有嘉,大大小小的事务几乎都交给他bàn lǐ,此次不知是何事情,竟引得万里亲自出手,足见瞿凌风的重视。</p>
“这胡圭辰不过是个年不及二十的毛头小子,要我们兴师动众的,从前也未曾听过这个名字,真有这般要紧?莫不是瞿盟主小题大做了。赵师兄,你觉得呢?”其中一人转着手中玉箫,似有些不以为意,却是衡山的钟正行。</p>
自数年前瞿凌风借魔教势大为由,强令五岳各派并派,五岳诸派自是不愿,毕竟各派传承已久,岂能毁在自己手中,是以有些人虽说赞成并派,却也不敢发言作声。岂料瞿凌风率竟麾下弟子亲上各山,完全不顾嵩山空虚,真不知那时的他是否已经疯魔,不然又怎会在魔教虎视眈眈之下行此疯狂之事。瞿凌风亲上各山,东岳泰山,北岳恒山顿时没了反对之声,南岳衡山见瞿凌风亲来,态度依旧强硬,一番争执较量之下掌门鼎清秋身死,衡山自此不再作声。而西岳华山派因独钓寒江孙不准的存在,这几年风头渐起,本以为两者之间会有一场大战来决定五岳并派的去向,不料在见了瞿凌风后,孙不准竟是好生款待,当下就同意了此事,不禁令人目瞪口呆,事后孙不准也在江湖上又多了个名头——畏葸如鼠,只是没人敢在明面上说出来而已。</p>
“盟主决定自有其深意,我等还是不要妄自揣度了。照着行事即可。”赵不明缓缓道。</p>
“妖人之后你也敢如此轻视?莫不是忘了妖人当年的所作所为?你自己愚蠢无妨,死了也落得个清净,要是关键时刻拖了我们的后腿,坏了盟主的大事,你们衡山堂也没存在的必要了。”万里冷声道,显然是对钟正行的所言所行极为看不顺眼。</p>
钟正行闻言满不在乎,脸上依旧一副轻佻的模样,只是手中玉箫不再轻转,而是被他紧紧握在了手中,斜斜朝向万里。</p>
“钟师弟不必气恼,万师兄也是关心我等才出言过重,你说是不是?此行所为的可是大事,大家理当同心协力,更何况大家伙本是同派弟子,又何须如此生分呢。”赵不明出来打圆场道。</p>
“还是华山的师兄深明大义啊!”钟正行道。</p>
赵不明似是没听出来钟正行话里有话,向着万里问道:“万师兄,妖人之后此事自然重要万分,只是不知为何盟主要我们最好将他生擒回去?”</p>
“妖人当年被木鱼大师带走,自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此次竟有妖人之后重现江湖,可见那妖人还在世上,盟主欲从这小子嘴里套出妖人下落,好做打算。”</p>
“原来如此,那我们何时动手?”</p>
“既然他们**不离十就在前方村子里,那我们在寅时动手,现在就在这林子里休息。”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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