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胡圭辰心念一动,目光看向了易岚,见易岚也正看着自己,想来是想到一块去了。这两人不久前还在说着冯雨林,冯林如这两个姓冯之人,此刻听到冯都指挥使这五字自是分外惹耳。</p>
“老伯,我向您打听个事。”胡圭辰朝着老人开口道。</p>
“你说,我听着呢。”老人扯过一把凳子坐了下来。</p>
“敢问这陕西的都指挥使叫什么。”</p>
“冯雨林啊。两位是刚到这吧,连这都不清楚。”</p>
胡圭辰易岚两人又相视了一眼,怪不得未曾听过冯雨林这名字,原来他并不是江湖中人,而是堂堂朝廷正二品的官员。既然知道了他是谁,那接下来的一切就好办多了。心中没了担忧,自是轻松了许多,连碗中的清粥都不觉变得可口了许多。</p>
“老伯,您这的粥怎么卖得这么贵啊。”喝完了之后,易岚不由好奇问道。</p>
老人笑眯眯道:“不贵不贵。我也就收些成本费,利钱都没算你们的呢。”</p>
“啊?”</p>
“我数给你听啊。”老人想是长久一个人,平时也没什么人说话,此时突然有个漂亮的小姑娘问他问题,自是乐得多说几句。</p>
“先不说吃的,你看这木碗,是我去藏区专门找人做的,磨了半天的嘴皮子才肯十两银子一只卖给我,这盛菜的小碟是我去景德镇挑的,一两一个。至于这桌子凳子倒是好弄当些,都是在本地置办的。”</p>
“再说这熬粥用的大米,起先我用的是川陕交界那的大米,但后来还是觉得略有不足,至于是哪不足一时也说不上来,之后偶然尝到了故人从广宁府给我带来的大米,这才发现原来是缺了一分劲道。之后我就亲自去广宁府挑米,年年付钱让他们给我送过来。还有酱菜,火腿是我从江浙一带寻来的,味道口感在我看来已是上乘,咸鱼腊肉有些是我从云南那找的,有些是自己学着做的。为了弄好这碗粥,可费了我不少功夫呐。”</p>
易岚不解道:“开一个粥铺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就普普通通的不也挺好吗?客人还能多些。”</p>
老人摇了摇头道:“我都快活了一辈子了,什么都没学到,什么都没悟到,只知道既然要做一件事,那就要尽自己全部,将它做好,仅此而已。就像这熬粥,我只是想尽自己所能熬出最好的粥,因此什么都不敢懈怠,因为哪怕只有一丝怠慢,这粥的味道就不对咯。”</p>
易岚听完歪着头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值当,老人见状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p>
两人吃完之后便依着老人所言去寻冯雨林的住处,在城中弯来绕去了许久后来到了一条偏僻小巷。小巷很窄,仅容两人并肩而过,走在巷子里除了脚步声就再没其他什么声音了,宁静的有些奇怪,向内走了十多步便见到两扇相对而开的大门,一边的大门上方题有冯府二字,另一边的则是题着林府二字。</p>
“不会走错了吧,怎么看着一点都不像呢。”易岚小声说道,不知是不是被这宁静的氛围感染了。</p>
“应该不会错吧。这上面都写冯府了。想来是这冯雨林性子喜静才会将宅子选在这里吧。”胡圭辰边敲门边道。</p>
“嗯?”等了良久不见有人来开门,胡圭辰不信邪又敲了几声,依旧没有任何响应。</p>
“我说走错了吧。还不信。”易岚幸灾乐祸道。</p>
“怎么会呢?”胡圭辰挠了挠头,“老伯没道理骗我们啊。”</p>
吱呀一声响,大门应声而开,不过开的不是冯府的大门,而是它对面林府的。门开后,一个持着扫帚的老妪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开口道:“冯大人家白日里不开门,不知道吗?”</p>
“啊?那想要找冯大人该怎么办呀?”易岚望着老妪道。</p>
“找冯大人的话去都司衙门啊,他很少在自己府宅见人的。冯府平常的话只在早上和晚上才会开门。”</p>
“谢谢婶婶。”</p>
“没事的话就早些离开这吧。”老妪说完便将大门给关了起来。</p>
“白来了一趟,唉。”易岚拖着声道。</p>
“也不算白来,至少知道冯雨林真的住在这儿。我们先去找客栈安顿下来,等晚上我再来这探探。”</p>
“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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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客栈内。</p>
“师兄,现在就去吗?”易岚撑着下巴坐在桌上,两只脚悬在空中一荡一荡的。</p>
“嗯。我准备一下就去。”胡圭辰将藏锋用布缠起来绑在了身后,“你就早些休息吧。”</p>
“就你一个人去吗,我也想去看看。”易岚侧着头看胡圭辰纏剑,“佩在腰间不挺好的吗?”</p>
“你就别去了,毕竟身体还虚经不起折腾,加上我们也不清楚冯雨林的底细,我怕会出现变故,就我一个人去吧。”胡圭辰理了理衣服,“我这次想要暗中看一下这冯雨林,若没什么问题再与他相见,藏锋佩在腰间走动时我怕会有声响。”</p>
“那你自己小心。”</p>
“好。我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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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府外的巷子里,胡圭辰在围墙上踩了一脚,整个人顺势跃起,跟着在墙头用手一勾,翻身进了这府宅。</p>
走在冯府内,胡圭辰只觉从内而外的有些不舒服,但更多的是心里的不舒服。为何。因这冯府内实在太过安静了,按道理一个二品大员的家中这侍卫仆从应该少不了,可走到现在都未看见府内有什么人。一路走来看到的只有四处都是的青竹,偶有微风吹过引得竹叶飒飒而响,更添几分阴森。</p>
走至半途胡圭辰忽的顿住了脚步,跟着脚下变换,躲到了暗处。不一会,从拐角处走来一个老人,老人穿着一身褐色锦衣,一手端着一壶茶水,另一手则是持着盏灯笼向前走去,看起模样倒像个管家。</p>
胡圭辰见状,暗想他定是给冯雨林送茶水去了,当下不做多想悄声跟在了管家身后,随着他向前走去。</p>
起初在远处尚不在意,可跟近了这才注意到一件事,这管家行走之间毫无动静,如在空中飘行一般,若不是胡圭辰确定他是一个活人,准以为是夜半见了鬼,然而就算是活人,行走间能够做到这般程度,别的不说,其轻身功夫定有独到之处。</p>
幸好师妹没来,这冯府看来是藏龙卧虎,深不可测啊,我也得小心点。胡圭辰暗自道。</p>
又跟着管家走过三条廊道,绕过一个亭子,经过一片竹林,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小楼。小楼高有两层,远远看去约莫有三丈进深,此刻底下那层正亮着光,隐约看到有个黑影被投到了窗户纸上。</p>
“少爷。”管家将灯笼挂在了一边,敲门喊道。</p>
少爷?难道这是冯雨林儿子的住处,没曾想猜错了。不过尽然来都来了,那就看上一眼,兴许能有所发现。胡圭辰忖道,随即绕到了小楼后边,在窗沿边偷偷划了个小缝朝内看去。</p>
只见里边是书房模样,一个四十岁模样的男子正在灯下批阅什么东西,其衣着朴素也看不出什么。如若这人是冯雨林的儿子,那这冯雨林得有多大岁数,师叔又是怎么结识了个老头呢。</p>
“进来吧。”男子等了会才回话道,“福叔,你年纪也大了,不用每晚都来给我送茶水,自己早些休息才是。这些事叫下人做不就行了吗。”</p>
福叔轻声推开门走了进来,将男子桌上的茶杯填满了水后又整理起了周围的物件,边理边说道:“那些下人哪里能行,一个个毛手毛脚的,动静大的不行。再说这服侍少爷您我都服侍了快半辈子了,早就习惯了。这一天不来啊我心里都难受。”</p>
“行吧。福叔你随便收拾收拾就行,反正不用两天就乱了。”男子笑了笑,随即脸色一冷,笑容如同凝固一般,“窗外的朋友,听够了没有。”</p>
胡圭辰心中大惊,暗想自己动作甚轻,不应该被听出来啊,却见一事物穿破窗户朝着自己面门打来,来势汹汹来不及有其他动作只能侧头闪避,饶是如此亦觉脸庞火辣辣的疼痛。</p>
“慢着。”胡圭辰喊道,这我无恶意四字还未说出已有一道剑芒朝着自己而来,当下脚蹬墙面朝后弹去。</p>
哗啦一声,一个人影从打破窗户跃了出来,借着灯光看到出手这人正是那福叔。只见他跃出之后剑尖直刺地面,长剑顿时弯曲如弓,又见他手一抖,叮的一声长剑恢复笔直,自己则是借力跃向了空中,借着外边漆黑藏匿了起来,其动作之间悄而无声有如鬼魂一般。</p>
胡圭辰急忙抽出藏锋护在了胸前,想着管家定是想要趁自己慌乱失措之时从高处偷袭,自己定不能束手待毙,可若是伤到了他也不行,毕竟府内主人与师叔是旧识,自己来此也着实没有恶意。想了又想后,胡圭辰随手掏出一个铜板,用上内劲朝屋内灯火处打去。</p>
但听嗤的一声,火苗高低起伏了数次后又渐趋平静并没有熄灭,在暗处的福叔却是待不住了,这枚铜板无论打向何处他都不会在意,除了这屋内,因这屋内所待之人在他心中比之自己性命更为重要。只瞧他如离弦之箭从高处弹射向胡圭辰,途中又借着墙壁变换了一次方位,其剑招并不花哨,剑意昭昭并无躲藏,就是冲着胡圭辰的要害去的,只是他身形速度太快使得这剑招看着更为凌厉可怖。</p>
胡圭辰见他出手暗自定了定心神,刚才投掷铜板只为引得管家分神担忧,一旦心境不稳,这剑招自会出现lòu dòng瑕疵,就像现在,当的一声,两剑在空中相交。胡圭辰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量透过藏锋传到了自己的身上,这股力量比之自己也弱不了几分,但终究还是弱了那么两分,就是这两分,胡圭辰持着藏锋将管家的剑给打偏了,自己则是以剑代指用内力封住了他的穴道。</p>
胡圭辰接住管家,将他扶到一旁,自己则是对着屋内行礼道:“在下着实没有恶意,冒犯之处还请恕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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