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旁,柴垛前。夜色浓,风雪紧。人影现,杀机迸!</p>
“不跑了?”铁塔般的壮汉淡淡地问道。</p>
易群看了看左右,苦笑道:“跑?还有路能让我跑吗?”</p>
“活路是没有,不过你可以试试死路?”一个尖锐的声音飘来,转瞬间,一个矮小的身影飘至,足尖轻点翻身跃起,已然坐在那壮汉肩头。</p>
“人如果能活着,大概都不会选择死吧。人生漫漫,只有活着才能领略其中风采。走吧,二位。”易群拍了拍身上的积雪,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向着那二人走去。</p>
“这才对嘛,不愧是易二爷,果然明事理。嘿嘿。”那瘦削男子道。</p>
“老八,清理干净了么。”壮汉道。</p>
“干净,绝对干净,要不是你喊我,我还能多欣赏会那妇人死前的绝望,真是美啊。”瘦削男子缓缓地说道,似乎是在品茗一道不可多得的佳肴。</p>
风雪呼啸,易群的双手不由得紧了起来,脸上的玩世不恭忽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p>
“易二爷,我劝你还是乖乖和我们回去,活着,总归比死要幸福的多,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瘦削男子怪着腔说道。</p>
“在理,在理。”易群拍着手,似又变回那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太少,“姓薛的说话总不免带着几分理,何况是薛甲子薛大爷和薛辛未薛八爷。”</p>
那薛辛未看了看易群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一个玩世不恭的少爷总不免要比一个冷漠嗜血的shā shǒu令人更喜欢。</p>
薛辛未回头了,易群的脚也动了,不是方才那般的走路,而是似箭般射向姓薛的二人,没人会想到竟有人能平地似箭般射出,如蛇般弹起,纵然有,也不会是个二十来岁花花少爷,正是因为没人想到,所以此时易群已如蛇般缠上薛甲子,双手似蛇信般击向两人喉间,好一招金蛇盘树!</p>
薛甲子没有倒下,薛辛未也没有倒下。薛氏兄弟漏算了易群,易群却漏算了自己,他竟忘了自己已是重伤,重伤之人,行动难免有些迟滞,高手过招,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此刻的易群,如一只小鸡般被人紧紧掐住。</p>
“大哥,这人似乎不是很让人喜欢。”薛辛未淡淡的说。</p>
“那就死。”短短三个字,如一纸判书,仿佛此刻的他们,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p>
易群只觉得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愈来愈紧,一股窒息感充斥着全身。罢了,死则死耳,却连累了那一家人。易群心里苦笑着,视线渐渐模糊,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了远处有一点火光,忽明忽暗。</p>
这便是忘川河畔的烛火吗?易群心中闪过这句话后便失去了意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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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自然不是什么忘川河畔的烛光,这只是一个被人抽着的烟杆,薛氏兄弟惊骇的看着地上的易群和烟杆,一个烟杆自然没什么好稀奇的,更不会让堂堂薛甲子薛大爷薛辛未薛八爷惊骇如此,但若是一个从十数丈外击来,更是击中薛甲子手臂的烟杆,就不得不令人惊骇了。但更让人惊骇的却不是这烟杆,而是这烟杆的主人,因为此刻的薛氏兄弟,竟无法找到他!</p>
“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在那装真弄鬼,还不给我出来!”薛辛未出声了,声音格外尖锐,似能听出有些颤抖,不知此刻薛八爷的心是否和他的声音一样,禁不住的颤抖。</p>
“咳,咳。”两声咳嗽声传了出来,听着中气不足,在寒风中几不可闻,仿若是个垂垂老人。然薛辛未听到后,双目不由得一缩,猛地往后一看,竟见一瘦削的黑影正站在斜后方,此刻正弯着腰去捡那掉落的烟杆。“第一次咳时尚在数丈开外,第二次竟已到我和大哥身边,此人功力深不可测,万不可招惹。”薛辛未暗自惊道。</p>
“前辈何许人,到此为何事?”薛甲子一个抱拳,恭敬问道。这个世上,实力强的人总是会让人尊敬些。</p>
“老瞎子一个就别什么前辈不前辈了,我和这小子有缘分,想请他喝杯酒。”瞎老头又塞了些烟草点着,呼呼抽了起来。</p>
“我们兄弟二人此来只为此人,若被前辈带走,我们回去不好交差。”薛甲子沉闷回道。</p>
“这就不是我要考虑的事了。”</p>
“前辈可知我们是何人?”薛辛未尖锐地问道,一个人在受到惊吓时,难免会找些东西来壮壮胆,薛辛未此时想来便是如此。</p>
“难不成是天王老子不是?”瞎老头轻嗤一声。</p>
“前辈难道不知……”话音未落,薛辛未已刺向瞎老头咽喉,速度之快,身法之险都不禁令人侧目。老人武功看起来固然深不可测,然说不定只是虚张声势呢,纵然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薛辛未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去搏那一丝可能,因为任务失败会受到的惩罚,薛辛未便是想都不愿意去想一下。</p>
老者似不知发生了什么,右手执烟杆往空中随意一指,薛辛未心中一凛,左脚在薛甲子肩头借力,一个鹞子翻身,左手刺向老者后脑,右手直指其后心。老者气定神闲,烟杆反手一指,薛辛未脸色大变,身子在空中硬生生的挪了数寸滚落在地,又以地躺刀的路数施展峨眉刺,直取老者下三路,却不防老者烟杆已在前方。薛辛未猛地一提气,一个旱地倒拔葱跃至一旁,气喘如牛,冷汗满面。</p>
方才三招,薛辛未招招狠辣,不料老者似能未卜先知。第一招临空一指,薛辛未刺未至,肩头肩井穴便将先行撞至老者烟杆上,第二招的反手一指,却是料准了薛辛未的檀中穴会自行撞上,最后一指,薛辛未刺未及身,胸口云海便将被老者所制。老者出招,招招料敌先机,纵是明眼人,哪个又能到如此境界。</p>
老者慢悠悠地拿起烟杆,正欲吸上一口,却觉劲风扑面。只见他抬手向上一挥,一声闷响传至四方。</p>
夜色如墨,风雪似银。雪地上,薛甲子身上白气袅袅,手持碗口粗镔铁水火棍不断挥舞,每一棍皆有开碑裂石之力,且舞得密不透风,似是凭空出现了一堵棍墙。而他面前的瘦削老者却是面不改色,每当棍棒将要及身便随手一挥烟杆将它格开,其手上烟杆也似被施了什么仙术一样,在薛甲子这般强攻下,依旧如初,不折、不弯。</p>
薛甲子见久攻不下,心中渐恼,一声暴喝,猛地在地上一踏,整个人腾空而起,双手持棍,向老者当头怒劈。老者面色一正,不复方才若不经心之样,手中烟杆依旧,却听当的一声,薛甲子止不住倒退三步,右手持棍颤个不停,再看老者,双脚陷地一尺,此刻,正慢悠悠的抽起了烟。</p>
风雪呼啸,四下静无人声,许久,薛辛未缓缓开口道;“天机千变,万寿无疆。前辈可是多年前失踪的天机神算沈追沈前辈。”</p>
“是沈瞎子又如何?”沈追淡淡回道。</p>
“告辞。”短短两字简单有力,今日纵是少林方丈武当掌门亲至,薛甲子与薛辛未也断不会退的如此果决,但在此处的是天机神算,那就另当别论了。任务虽未能完成回去免不了重罚,但带回沈追的消息想必责罚也能轻许多,两人念及此处,这才果断离开。不多时,茫茫雪地只剩老者和那倒在地上的易群二人。</p>
“你还要等多久方肯出来?”沈追缓缓吐出一口烟。</p>
“多谢前辈救下舍弟。”雪地里忽然走出一个身影,夜色中隐隐绰绰瞧不真切他的模样,却见他手中发着莹莹蓝光,再看,原是一把三尺有余之剑,剑身细窄,却无剑格,似根笔直的铁棍,于黑夜中隐隐泛着蓝光。</p>
“你何时到的。”</p>
“前辈收手之际方才到的。晚辈脚程慢,数日前收到舍弟求救,日夜兼程这才赶到附近,听闻周遭有打斗之声循声而至,到时就只剩前辈与舍弟二人了。”</p>
“收手之际?”</p>
“对。”</p>
“但愿如此,此处你便好好收拾收拾罢,屋内还有个孩子尚存活,你也照料一二吧。”</p>
“是。谨遵前辈命。”</p>
风渐停,雪将止。柴垛旁小屋依旧,一切与往常都一样,只是生气不再,远处的山里也是如此,只是比往常多了两个小土包。待得云开日现,周遭人的生活依旧,谁也不会因为少了几个人便惊慌失措,毕竟生活本就艰难,总有些人不堪重负去往他处,再者苦难早已将人们磨得麻木,别人的生死与自己又有多大干系呢?生活还得继续,不是吗?真不知是人民的悲哀,亦或是这个时代的悲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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