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头土脸的宾子为,手中拽着碎为两节的玉石,正仰天长啸。房门不合时宜地响起来“砰砰砰、砰砰砰砰”。一旋身,子为怒气冲冲拉开房门,顿时眼睛都快掉出来!真是想曹操曹操到啊!门外赫然伫立着自己刚刚极度恼恨的三水,这不是自投罗网嘛!只见他身背一件油乎乎脏兮兮的大棉袄,从上裹到下,脑袋上好比顶着屋前树丫上那个鸟巢,开口就问:“子为啊,在屋里练男高音哈。”子为黑着脸:“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三水贼兮兮呵呵道:“那个嘛。上回聚会,我在你shǒu jī设置了一个定位,以备不时之需嘛,以备不时之需。来来来,咱进屋聊。”边说边腆着身子侧进屋。子为眼前一黑……
三水一进屋,迅速脱掉身上的大棉袄,毫不客气地在子为衣柜里翻翻捡捡,挑了一件子为新买的外套套上:“长沙好啊,这十一月还暖和,我们石河子那边已经零度了嘛,这衣服还凑合,合身。”
“你跑长沙来干嘛了?””这个嘛,出了点事……出来会会兄弟嘛“。子为没好气地一摊手,”三叔,看您老人家千挑万选的好料子,我那比赛只剩几个月了知道吗?要我怎么跟家里交待?“”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嘛,来来,看看老哥哥这里有没有你合适的补个料子给你总可以了嘛,咱哥俩,这不好说。“边说边拉开随身背包,捧出一条秋裤。”不是吧,三叔,这天气您就要加秋裤了呀”子为忍住气探头过去,“你小子,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嘛。”说着抖开秋裤,几块玉石和几条项链、手链摊了开来。
子为稳了稳神,抓起一块糖白玉,没特色;青玉,浪费雕工;黑青,不够细;唯一看得过眼的一块青花黑白分明却有些棉点,让料子意境大打折扣。“没合适的啊?这样,等老哥哥我出掉这点东西,带你去找位高人——半路,这位兄对玉道的研究,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到时再去找找好料子,我出路费,行吧?”看着子为的苦瓜脸,三水也不好意思起来。“只能出去找找了,现在库房几块好料子早被选走了,剩下的做出来,想必也很难在比赛中出彩了。”
当下最大的困难就是缺钱,子为不愿向家里人开口,两人一合计,去天心阁对面的古玩城摆摊。
长沙古玩跳蚤市场,可追溯到几十年前。这是周末,天气晴好,一大早,这里就聚集了上百家地摊商贩和上千名收藏爱好者,挤在一起,摩肩接踵甚是热闹。子为跟三水占据了广场靠右的一个出口的位置,摆上三水带来的原石、杂件,以及子为练手雕刻的几件玉器。
“你得吆喝,你这样嘛,谁会注意到咱!是嘛,跟老哥哥学学。”三水一边说着,一边大声吆喝起来:“来嘛来嘛,来看看,漂亮新奇的缠丝玛瑙哈,姑娘带上美美滴嘛”别说,这招还真灵,一会儿地摊前就聚满了或站或蹲的人,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在三水三寸不烂之舌强势攻势下顺利卖出了好几件东西。这时,一位大妈挑出一串青海料烟青项链,“小伙子啊,我买下这个,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做个鉴定啊?”三水热情无比地说:“这位姐姐您放心,我们的东西货真价实,让这位小兄弟陪您去鉴定嘛。”
长沙地矿局检验所,人很多,有检验水晶的měi nǚ,更多的是来检测玉器的。
递进大妈要鉴定的项链,等待的时候,忽然听见检验员叫道,“恭喜你,这一盘子除了一件岫玉,其他都是和田玉。”子为忽然好奇起来,仔细打量了那人一眼,只见他又黑又瘦,穿得十分普通,斜跨一个半新不旧的背包。见子为侧目,该兄此时估计兴致颇高,“小兄弟,想不想见识一下?”说着打开包摸出几件玉器给子为欣赏,“全部是开门的老件啊”子为赞道,看着他那双粗糙黝黑上面布满裂纹的手,子为忽然浮想联翩起来。此时旁边一位老伯黯然地取回几件出不了zhèng shū的玉器离开,该兄上了上手,待老伯离开,兴致勃勃地又给讲了“一堂课”。从唐朝的开脸讲到宋代的纹饰,从红山文化的玉猪龙扯到拉丝工艺,还谈了不少造假的技法,一时间子为随他直接窜上跳下迅速浏览了一遍中华几千年的玉文化。虽然这些,除了造假技法,其他的子为打小就知道,不过子为的家族以传授雕刻技术为首要,玉道的文化理念主要通过读书知晓,听到这样通俗语言的串讲,倒是第一遭。接着那位话锋一转“其实吧,瓷器才是我的专长。”接着他又讲了一个故事,“有个朋友收藏了一屋子瓷器请我去掌眼,进门一瞅,哎呦我的妈也,元青花就有三件,你说这个元青花,目前存世也就几百件,一下就出了三件,可能吗?但是一般玩收藏的话也不会说死,我就说,哦,我去打个diàn huà你们慢慢看。打眼这事,就算专家也不敢说死,就一定没有打眼的时候,但是起码要了解一些基本知识,一个物件的存世量多少与能否收藏到的概率……”
说话间,一个上午过去了,子为好奇地瞥了一眼他脖子上的挂件,却是一个很普通的白底青佛件,挂件的绳子都烂了,搞得子为很有送一根挂绳给他的冲动。“怎么不弄个好点的挂着?”他淡然一笑,谈笑间颇有大家风范:“像我们吧,还是低调点好。”这时候他鉴定的几盘子玉器出了二十几件和田玉的zhèng shū,旁边大妈不禁长叹一声:“什么世道哦,我们弄点和田玉都是按克算,你却是一盘一盘的!”跟他一起来的朋友笑了:”这呀,只算他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子为掏出shǒu jī“咔咔咔咔”拍了不少zhào piàn。并且互留了diàn huà,才拿到zhèng shū与大妈一起走出鉴定所。
回到摊位前,正遇上收摊的三水,子为乐了:“就收摊了啊?”“那是,我们货好人实诚,当然卖得快了,来长沙这么几天了,也没好好吃过一顿,你小子得请老哥哥去长沙火宫殿好好搓一顿吧?”
火宫殿这一顿,三水毫不含糊,臭豆腐姊妹团子、葱油饼刮凉粉、馓子神仙钵饭吃得那叫一个豪爽,子为边吃边跟他说了地矿局碰到的那一码子事,还翻出shǒu jī准备展示zhào piàn,这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之前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子为shǒu jī拍的那些zhào piàn,全部都莫名其妙的显示不出来,看着虚空中黑黑的屏幕,他揉了揉眼睛,疑惑了半天,难道,这是一个梦?
三水半信半疑地撇撇嘴:”小子,你就吹吧!“子为头上冒出几根黑线……
转天,子为跟三水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就与爷爷告别了。提起要去寻访的半路兄,没想到爷爷也认识。“我晓得的,你们说的这位半路,我曾经在琢玉交流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们还讨论过明代宣德炉的造型,老器皿更有它极高的艺术性,那种造型比例呵……那天他还带了一只塔青桥耳炉给我看,真是小巧玲珑,做得好列,放在手边可以把玩,置于案头可以焚香,说起这个桥耳炉啊,你们晓不晓得?造型比例多变,耳朵有极大夸张也有小巧玲珑的……”一听爷爷又开始滔滔不绝,子为赶紧说:“爷爷,我们起晚了,要误点了咧。”“哦,那赶紧去吧,年轻人,多出外游历,长长见识是好事,别忘了几个月后的比赛。”
话音未落,子为跟三水已经撒丫子跑远了。
“知道了,爷爷……”远远传来子为的声音,余音惊飞了屋檐几只麻雀,噗噜噜,噗噜噜。
此时,某地。一栋豪华的欧式别墅里,陆长空优雅地搁上古典留声机的红宝石唱针,手中的水晶葡萄酒杯,在灯光下流转出炫目的妖娆光芒。
“冬冬”两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的同时,柳青曼妙的身姿跃入眼帘,一头乌黑的秀发波浪般温柔的衬托出一张小巧的脸庞,一双星般明亮的眼眸,却带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沉静,甚至有一丝冷漠。她站在那里欲言又止,似乎在考虑自己的唐突是否会打扰陆长天的雅兴。
“什么事?”陆长天皱了皱眉,一缕长发覆过深邃的眼帘,以致柳青看不清他的表情。“陆总,这一次实验又失败了……”“这只傻鸟!浪费了我多少钱!给了他这么长时间,做了多少次实验,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陆长天咆哮起来,一张英俊的脸狰狞地扭曲起来“把他做了,别,还是打一顿丢出去吧,这样的废物犯不着花精力给他善后。“”是,陆总,“柳青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失败的实验品还是按以前那样处置?“陆长天背过身,用两支纤长的指尖捻起水晶酒杯,轻微地点了点头。
“登登登”柳青踩着高跟鞋的脚步身渐渐远去,皮裙紧紧包裹着丰满的臀部,显得腰肢更加纤细,谁也没有留意到她轻轻咬了一下粉红的嘴唇,眼光微微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