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夜中歇,而池蛙喧声。
仿若遗世而独立的雷亟山下,小漠玄宇望了蹦断的铁索桥,回头路断,此时真的是无路可走。
顿了顿足,小漠玄宇仍是朝天堑跨出一步。
“哇”
寒月影中,夜鸦来行,似要向天宫,寻得月兔,辗转觅不得下,伤心长嘶,声声压抑,故而难听。
寒烟月华,青云阵阵。
微风过境,捎来暖潮席卷。并于月下风中,残影映星斑,白裘染银光。
一个影子,身上一层青色,正在夜鸦飞时,脚下一踏,踩在乌鸦背上,引得鸦声撕风,却又隐于寒烟中。
一番折腾,小漠玄宇又踏在一线天的山谷中。
摸黑自一线天下到谷中桃林,子夜近凌晨,皓月正在天巅,挥洒月华。
桃林于夜中静谧,十里桃林千万朵绯红,映出一片彩霞,于月光中升华,映出绚烂的光彩,美不胜收。
深邃的夜幕中寂寥无人,游人宿栖山下,连莺雀之鸣也未闻半点。
独独,一人一影,漫步桃林,十里芬芳,若为他开,于夜月下尽显娇态,美之余显静,静之外又柔,柔之中含馨,馨之内不胜幽香,醉了夜,也令寒月轻烟映上一层酡红。
白龙执念中,小漠玄宇沿着它的记忆的场景一路走去。
十里桃林,虽美不足令他固步。
桃林之外,是一片常青与一汪湖泊,于月色下闪着粼粼波光,明澈静谧的湖水映着一轮明月,水中荷叶丛生,偶有青莲冒尖,盛开一盏圣洁,几滴清涟洒下,娇美而不妖娆。
小漠玄宇沿岸行去,倒湖水漫处,无路可走,却见水中泊一舟,便上了舟。
小舟鱼摆而动,拨开荷叶,激起清流,拍上船头,润泽枯木,浸上一抹清新。
忽见,彼岸便在百步外。
湖水在小舟的驶进时缓缓漫过一圈圈涟漪,散在静谧中。
又“噗”的一声破水动静,几尾鱼儿朝月华而上,跃上清空,衔住一层月华,便有坠入水中。
小舟靠岸。
小漠玄宇下了来,入目丛林郁郁葱葱影影绰绰。
林间,灌木丛中有虫鸣响起,说不得的悦耳,却也为寂寥添上一分异色。快步穿梭丛林,又到那一片沼泽前。
“唰唰”
一踏足沼泽领域,小漠玄宇便能察觉到,立时有几道目光自隐蔽处投到自己身上。这如仙的意境,这么被打破。
不死心的人,还未离去……小漠玄宇心中自语,那些目光出处,自不用说,正是那些所谓来寻宝之人。
小漠玄宇闭上双目,于识海中反复窥探白龙执念中的场景。
白龙曾出山,翻山越岭,无所顾忌,但来到沼泽前却止了步,仿佛沼泽中有些什么,令其渴望也万分忌惮。
其中有什么?白龙不知晓,至死也未敢往前一步。小漠玄宇亦不明悉。
进去吗?小漠玄宇很果断,身形飘忽,足尖有若蜻蜓点水般纵跃泥沼而过,几个纵身下,达至地火喷发而形成的洞口前。
一观望,只见洞口底下是深幽暗黑,不可见底,如同九幽深渊。
小漠玄宇微沉眉头,面色冷肃,脚下凌越沼泽,虽有一瞬踌躇,但仍是跃下洞中,
“唰”一声,不见踪影。
见此景,蛰伏暗处的人再也按耐不住,效仿小漠玄宇,纷纷纵下泥洞。
“嗡嗡”
什么?!
耳边仿若有千万只蜜蜂扑腾羽翼,振出的音波汇聚一起,便如惊雷一般,一阵又一阵的轰响。
脑海里忽然划过一道闪电,白茫茫的,只在虚无的意识中一闪而逝。
“啊……”
眼前,永不变更的黑暗,没有光也没有声音,仿佛是混沌的一片。但明明没有任何声息,小漠玄宇却闻得一阵接着一阵的嗡鸣,似惊雷,又如神佛的诵经禅唱,无限的南无,都要将他的脑袋撑破。
“噗通,噗通”
一滴滴的汗珠自小漠玄宇的额间渗出,其双目,骤然爬山密集的血丝,在黑暗中,若两颗染红的血珠,闪着渗人的光泽。
头……好像心脏那般,时紧时松,时缩时张,血液有如令水泵冲击,一股脑地泉涌向头部,巨大的压迫,几欲让小漠玄宇的脑袋炸开。
小漠玄宇嘴边似一抹笑,却僵硬的抽搐,牙齿紧紧的拥着,颤得咯咯响。其双臂,青筋如虬龙,抱着脑袋,突然咬下舌尖分出一丝意识,运法之下脚下生出一圈青光。
“没有风……难不成真在混沌之中。”小漠玄宇想上去,却不能,无力回头。蓦然之间,两三具无头的尸身从身边划过,如流星般坠落,消失在茫茫黑暗中。那些是贸然进来的寻宝人。
“只能向下。”小漠玄宇无计,回头已是不能,只索性向洞窟底下去,或许能缓欲裂头痛。
心念一起,巨大的洪炉于天灵上飞出,镇在小漠玄宇身上,无量的巨力一压再压,将之镇得一降再降。
此洞也终非无底,小漠玄宇落地,一道光幕呈在眼前。
可那不是曙光,而是湮灭的风暴。
“呜呜”
一片的漆黑,卷成飓风,携着毁灭力量冲出光幕,如同一头太古凶兽,一出世则灭世,气息恐怖。
“轰”
小漠玄宇瞳仁一凝,跃入洪炉。洪炉意外穿透黑暗中垂落的光幕,毁灭风暴席卷,直欲将洪炉搅成粉碎。
在炉中,分明能感受到扭曲感,炉壁上呈现一种漩涡状,如时空变换,令万物扭转。
“嗡”
咚!
一声巨响,赤红的炉坠在山石上,碾压岩石,化作一阵扬天的烟尘。
小漠玄宇从洪炉中出来,望得四下,默然无语。
此处,青山绿水,莺歌燕舞一片春光无限好,绚烂四野绽放。
此地,小漠玄宇熟悉,不便是来时的那片山脉?
出来了……小漠玄宇沉思。
时空变动,被转移出来?
古怪,古怪!
小漠玄宇抬眼望向天上,月斜西天,凌晨来到。
方才入洞是月正中天,算时辰并不差。
若是时空变换,时辰必然有所差异,但无差……
小漠玄宇当下不在停留,洪炉重化为经文入体,一路奔向群山丛林中那片沼泽。
来至沼泽边,未见人踪迹。
小漠玄宇毫不犹豫,纵身跃下无底的洞窟。
只是此次,他并没有贸贸然行事,有了防备。
初始道经奥妙衍生出太极图护住周身,在下沉至洞中之时,先前头痛欲裂的状况便并未发生。
只是,脑袋却依旧如心脏般一紧一松,一张一弛,噗通噗通的跳动。
再次见到那道光幕。湮灭的黑风在光幕前后,吞吐不定,如云如雾,散在四周,犹如护卫,守着光幕不令异物进入。
小漠玄宇驻足,不再下坠。湮灭的黑风便也一步不离,并未刮过来。
略作沉吟,小漠玄宇以道经演化洪炉真形,推向光幕。
“轰”
洪炉声威浩大,不论何时,炉壁上都有一阵阵的南无诵经声,炉内则有一声声嗡鸣,如钟乐鼓音,与大道共鸣。洪炉坠向光幕,黑风不动。
“不排斥死物。”小漠玄宇稍微了悟,翻手,一只蝼蚁出现在掌心,并于抛出之际变大了身形,成了高有一尺八寸的异兽,金铁铠甲,狰狞大螯,嘶声中,异兽飞向光幕。
“唰”
呜呜……
顿时,黑风如魔,席卷而过,乌压压的一片,其声有如鬼泣,充斥暴虐力量。
一瞬间,牵一发而动全身,黑风压下异兽,其间毁灭之光蛇舞般,绞杀异兽。
异兽长嘶,却也无力反抗,黑风下湮灭成飞灰。
“活物过不得。”小漠玄宇心中难定决策,进无可进,退却又不甘心。
如何?正冥思之际,一阵烟尘扬过,飞灰点点,飘向虚无。
异兽……?!
小漠玄宇眼前为之一亮,不是蝼蚁异兽,而是想到了那株仅一叶的小草。确切说,应是从小草上参悟的古经文。
虽然至今,还没有悟透其中奥妙,但古经文蕴含的磅礴生机却是可以切身体会的。
心念一动,一抹金光从指尖透出,隐约可见一个繁琐,扭曲的古文字。
小漠玄宇将古经文点出,穿透光幕,也如洪炉般未曾受到黑风湮灭。
“呼”
小漠玄宇舒一口气。
可行!
现在,只需一个生灵即可。
念此,小漠玄宇召回洪炉,升上洞外,在沼泽上捉来一只蠕虫,又跃入洞中,沉至光幕前止步。
“试试。”金光熠熠的古经文于小漠玄宇掌中透出,古经文散发无尽的光芒,映射一片虚无,喷薄出磅礴的生机,渗入小漠玄宇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