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小城。
正直深秋,凉风拂过冷夜,朦胧月色映萧条街头,兴起寂寥。
城北有千年老槐树,人都说老树通灵,有兴丁旺户之能。
正有一户人家,背千年槐树而立,坐北朝南,占尽风水奇地。
“正城御公”
正门阁楼,赫然悬挂着烙有此四个烫金大字的牌匾。
正城御公,是大燕疆域一官衔,官拜六品,掌管一方城池秩序,通俗说就是城主。
此城正城御公为漠氏家族,眼前这座气派的府邸便是城主府。门口两尊石狮坐镇,镀金朱红大门,三丈高门墙圈入方圆七十多里地。府内,设有六院。东西南北中五院,及一座特殊的天院。要说的,便是这东院。
虽然是深夜,东院之中却仍灯火通明,依稀可听见嘈杂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阵阵呵斥。而在东院正阁之处,有一男子,来回踱步,拧着眉头,目露焦急,不时望向屋内。可以听见,屋中有女子痛呼,另外有一个老妪的呼声响起,似乎是那女子正在临盆之际。
门外等候的男子一袭青衣,身长八尺,唇红齿白,虽然眉峰紧蹙,却也不失洒脱气质。
此人,为漠公四子,漠氏青天。
漠青天自始至终,紧皱眉头,看了眼里屋,忽的背过身去。
此时玉兔西垂,夜月即逝,正处于破晓之际。
“生了!生了!”屋内稳婆忽然大叫,婴儿新生,却不闻啼哭。
“啊……”
漠青天眼眉一凝,身形似一阵风,窜入屋内。那声惊呼,正是稳婆发出,此刻已吓昏倒地。而真正让漠青天注目的,是妻子与新生婴儿。
骤然!
漠青天瞳孔一缩,他看到什么?!
只见,新生的婴儿周身散发金光,凌空而卧,一缕缕瑞气洒下,在地上绽放为一株株金莲。
一股檀香扑鼻而来,无端之中,一声长啼凭虚响起,如神龙对苍吟,猛虎对天啸。滚滚紫烟升起,婴儿天灵盖上浮现神宫,巍然立在九天,有诸天仙神来朝。
婴儿悬空立起,脚下是后土,头顶是皇天,一座七层塔显现,其中蕴含天之道,有无穷奥妙。
其脑后,一座转轮升起,转轮六道,为天地六道,正是幽冥间的轮回。
种种异象,皆明示幼婴的不寻常。
若只有这些,尚且在漠青天的意料之中。但下一刻所发生的,才是漠青天真正失态的缘由。
轰隆!
夜间,雷霆霹雳。一声惊雷如预示大世来临的钟声,不知引起多大震荡。
一尊虚幻的王座若隐若现,婴儿长坐王座之上,一个影子出现,朦胧间只看见一双眼睛。
浩瀚,苍茫,伟岸,霸道……
仅仅是时隔万古岁月的一个眼神,就以让人读出无尽的含义。
“是他?!”漠青天脸色大变,紧紧盯着那个身影:“他竟然转世……不对!”
漠青天语气一缓:“不是他……”
啵!
王座出现,之前一切异象皆如泡影般破灭。似乎在王座面前,在那个虚淡的黑影面前,天地万物皆微不足道。
吼!
一声长鸣,一条巨龙浮现。其长度不知几千万丈,仿佛置身于无尽星空,蜿蜒至天地尽头。
巨龙如神,头角峥嵘,不可言说之神武在其面孔呈现。其身躯上,金鳞遍布,紫光萦纡,一股“始”的气息迸发,震动天地。
唳!
一声嘶鸣,一只凤凰浮现,十彩翎羽,浴火涅槃。
神龙凤凰遥遥相对,而后落在婴儿左右肩膀上。
漠青天微微点头,似乎觉得理所应当。
紧随而来,又是一声低沉的咆哮,一只麒麟踏碎万古,卧入婴儿胸口,一缕缕祥瑞弥漫,无限气运临身。
“不是他……那么久只有一个解释了。”漠青天望向王座之上犹未睁开眼的孩子,又看看那个身影。
在漠青天的目光中,那个身影化作云烟散去。来的无形,去的无踪。
轰……轰……
九道光柱接踵而来,释放无尽璀璨光芒。
“唰”
婴儿双目陡然睁开,爆发璀璨神光。
“嗡”
双目光芒万丈,左眼火焰肆虐,金光夺目,犹如天上太阳。其右眼,寒光冷结,阴气萦纡,似太阴古星。
九道光柱其中之两道,在婴儿双眼显化真身。
一只三足金乌凌驾太阳上,金羽熠熠生辉,长嘶间神火奔涌,在婴儿的左眼振翅翱翔。
而右眼湛湛寒芒似太阴,上面有一只雪白皮毛的玉兔,乍一看下寻常,但细查便可看出玉兔卧在太阴,四脚揽月,正是挽月之势。
婴儿双手缓缓摊开,放置在王座扶手,九道光柱又有两道落在掌心,顿时,山岳拔起,河谷纵横。
婴儿双掌如托莽莽大地,其中一只手掌一马平川,是无垠的平原。在平原之上,一头无比巨大,身躯探入云天的神象抬起二足以镇亚大地,而后双掌合十,姿态宛如僧人,虔诚向婴儿行膜拜之礼。
在另一只手掌掌心,是一片莽莽山林,其中,一头神虎咆哮震天,额间“王”字突显,峥嵘无比。
婴儿腹下三指处,气海显现,金色浪涛拍岸,冲击窍穴,一片金色汪洋中,海浪咆哮,充斥原始气息。
九道光柱第五道冲入气海,化为一只巨龟,巨龟不知几万里大,壳上有巨蛇缠绕,此正为玄武之相。
玄武出海,十万里海浪卷入天穹,波澜壮阔。
婴儿双足踏出,九道光柱又有两道落下,化出一只金翅大鹏鸟与一头蜿蜒的巨蟒。
金鹏鸣叫,身行像一道光影般,一纵千万里。
巨蟒狂舞,身躯曲直九转,一口黑雾喷出,荼毒苍生。
九道光柱第八道,落在婴儿身前,幻化出一只虫身,口中似黑洞,腹部一蠕动,吐出金丝玉线,编织成神之袈衣,穿在婴儿身上。
第九道光柱,却落在婴儿眉心上,久久不见其化形,只有一团混沌,像是面团一般。
可在混沌中,依稀可以辨别,那其中的生灵一会化为飞禽,一时又成走兽,时而为人形,时而为妖魔。千变万化,不可计数。
婴儿脑后,神光千万丈,一个光轮如太阳冉冉升起,光轮中显化一座无限疆域,三千鸿蒙,三千世界,尽收其中。由小见大,仿佛芥子纳须弥。
婴儿长坐王座,位于诸天中心,主宰三千世界般,浩荡威严传递整个大千。
“嗤”
漠青天指尖一点毫芒,正要对幼婴眉心点出。“这也是为你好,希望你不要怪为父……”
一指探出,一滴腥红的血渗出,滴落幼婴眉心。
可是!
异变突生。
一道含着紫气的金光自幼婴天灵上射出,如光电一般的极速,一束光芒,贯穿一切。
吼……吼……
神龙嘶吼,凤凰唳叫,麒麟咆哮……十二只神灵之兽觉醒,如临大敌,朝紫气金光发出震慑力量。
漠青天脸色惊变!
“唰”
一道道神光环绕身体,漠青天如同神祇降世,空灵气息化为玄奇。
这一天,不过一刻。漠青天这神情是变了又变,一改往日沉稳。
“三千……主宰……?!”漠青天眼睛微眯,目光仿佛聚成一道毫光,要将一切看的透彻。
小大之理。小小一道光芒中却仿佛涵盖三千大道,天地大势。
紫气金光所向披靡,一切尽碎。十二只神兽崩灭,光**世界粉碎,王座支离破碎,唯独婴儿相安无事。
“呼”
又一束灰光从虚无中窜出,纵横天地,与紫气金光对峙。
门外,光芒投射。
只见得,太阳驱尽黑暗,已是迎来拂晓。
第一缕阳光,炽烈而灿烂,横扫万物,泯灭星夜。破晓去梦。
灰光,金光隐没。诸多异象,梦幻泡影,受不住阳光直射,顷刻间化为虚妄,一切,便如同深沉的夜色般褪去。
婴儿蜷着身体,在阳光照射下肌肤呈现玉脂一般的晶莹,轻轻落入床头母亲的怀抱。
床头枕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虽失去往日红润的气色,但女子容颜却仍旧俏丽,气质婉约。
仿佛方才一切皆是虚妄,女子面色除生产之后的苍白好像并没有看到之前所显现的异象,神色并无半分异样。
只是,其目光若星光般璀璨,映射出一种深邃,柔和且温暖的光芒。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述的情感。天地苍茫,但女人眼中,只有自己的孩子。
她抱起婴儿,用脸颊摩挲着幼婴圆润的脸蛋。而后放在胸前,眼神一刻也不离开,动作之轻柔,仿佛手中是绝世珍宝,稍一用力就会破碎般。
漠青天看了一眼,抬手唤醒稳婆。
稳婆醒来,目露茫然,而后换上一副喜色,朝漠青天拜道:“恭喜四少爷得一麟子。”
漠青天点头,示意她出去。稳婆有些为难。
“可……这少奶奶……”
“我自会处理。”
漠青天道:“你自去账房领赏钱便可。”
待稳婆去了,漠青天走到床前,唤了声“雨儿”,便端详起幼婴面貌。这声“雨儿”,自然叫的是床头女子,也是漠青天唯一妻室,温若雨。
“青天,你看孩子,生的如此灵秀。”温若雨头也不抬,眼神始终凝固在婴儿身上。
“嗯”
看这刚降生的幼婴,面目饱满,体肤晶莹,完全不似寻常人家新子降生时那般干瘪,丑陋,而是如温若雨所说的,灵秀,有灵气又俊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