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雨轩道:“不错,我说的就是他,他最是照顾我的,只要我出手了,一分花红都不给,我那哥哥一定会来助拳。”</p>
方孝孺道:“雨轩,我平日里也教你的都是圣贤书,你怎么可以和一个shā shǒu做兄弟?”</p>
郑雨轩心里有些不乐,道:“朱棣不是shā shǒu,他是凤子龙孙。”</p>
丢下这句话,郑雨轩转身便走,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p>
荆疾虽然是shā shǒu,但是杀的都是该杀的人,就算有些人是不该死的,也毕竟收了花红,说到底,不过是一种讨生活的方式而已,况且荆疾最是重感情,上次在福州,若不是荆疾,自己能否回来都是问题,所以此刻听方孝孺看不起荆疾,郑雨轩心里自然不乐意。</p>
“你!”方孝孺一时气绝,就要家法伺候,却被常恨拦住道:“老爷子不必动怒,我看雨轩兄弟这话没说错,不管是做什么的,只要心中尚存民族大义,就是英雄好汉;有些人,纵然是凤子龙孙,但时时想着叛国篡位,就是连畜生也不如的人。”</p>
他又过来拉住了郑雨轩道:“兄弟,你既然说与那荆疾交好,请他来助拳之事就交由你去办了,我们先做好准备,如何?”</p>
常恨身为常遇春之后,骨子里也尽是大将之风,只三言两语之间,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p>
徐无情也接过话道:“雨轩你多在江湖走动,又喜好结交朋友,加之这刺燕之事也是你的提议,我们五人就只在这等你的消息罢了,不知你还有些什么人选?只要他忠心爱国,愿意随我们一起去行那九生一死之事,一切都依了你的主意就是了。”</p>
郑雨轩这才停下脚步,道:“昨日与我会面的桂红瑞姑娘和熊江兄弟,三哥是见过的,他们二人虽然身份尴尬,武功却实在高深,就连我也不知道他们俩究竟有多厉害。”</p>
提到熊江,方子谦与沐红妆忍不住伸出拇指大赞道:“那位拿弓的小兄弟吗?他的箭法实在是高,纵然养由基在世,恐怕也不过如此。”</p>
常恨与徐无情祖上都是大将,自然也知道箭技的重要性,如果真有神箭手,能在战阵之中,一箭射死了对方主将,自然能让对面军心大乱。</p>
听方子谦如此赞叹熊江,忍不住就问道:“这位熊江兄弟的箭法究竟如何通神?百步穿杨应该也是等闲之事吧?”</p>
郑雨轩笑道:“若说起熊江的箭法,三哥最是清楚。三哥浸润武道多年,内力深厚,却挡不住熊江随手射出的一支寻常羽箭。常大哥你双斧合起来怕有一百斤吧,若熊江真心想射你,就算你双斧厚重,怕也依旧挡不住!”</p>
方孝孺听郑雨轩如此一说,也放下了刚才的怒火道:“这位熊江如此勇武,你可能请得动?”</p>
郑雨轩羞红了脸,却顾左右而言他,道:“另外,我还认识一个高手,擅长使用一把大关刀,号称是学的三国关羽的刀法,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此人身在山西,与我交情匪浅,也是一位热血豪杰,我能请得动他。”</p>
如此算来,十人之数就算凑齐了。</p>
这十人中,有精通暗杀之术者,有精通战阵者,也有神机妙算者,更有箭法无敌者,当真是各般武艺皆有突出者,只不知郑雨轩是否真能将这几人都请得来,毕竟一旦答应了,就是将身家性命托付于此了。</p>
九死一生之事,任谁都得掂量思虑半天才是。</p>
燕十四以手指磕着桌面,道:“郑兄弟,你说的这些人各有所长,以你一个人去请,也不知他们是否会同意,不如……”</p>
郑雨轩打断他的话道:“不劳燕大哥操心,这些人,若是连我也请不动,只怕天下再无人能请得动了。”</p>
他这话并非是自夸,而是由确定的把握。他也不是不知道燕十四的意思,无非就是多去几个人,或者许以珠宝高官,但郑雨轩所说的这些人,却是各个性情不同,若非自己仗了交情去请,旁人是再难不过的了。</p>
计议已定,看看天色已晚,方孝孺命仆从整治了酒菜,也不计较细节,只在厅堂里摆了,几人推杯换盏,一边商议一些细节。</p>
待得酒足饭饱之后,郑雨轩辞别了众人,说要先回房去做些准备,有向方孝孺要银子,说要去找寻荆疾等人,方孝孺虽然迂腐,却也知道出门在外,若无银钱傍身是绝难行事的。可巧自己身上银钱也没有,便就将钱袋全部递给了郑雨轩,不过三百多两银子而已。</p>
还是沐红妆有钱,她身为黔宁王之女,有爵位在身,些许银钱原也不放在身上,便就在袖袋里摸出了一叠银票,总有数万两之多,郑雨轩并不推辞,一把全部拿走了,自回房间休整了一夜。</p>
翌日一大早,趁着天气凉爽,郑雨轩牵了一匹骏马,悄悄的出了大门。</p>
到了城门,守卫还没有开门,见到郑雨轩过来,早有侍卫过来询问,郑雨轩摸出皇上亲赐的玉佩,道:“速速开门,我奉皇命出城办事。”</p>
那些个守卫,虽然并不认识玉佩,却也见得郑雨轩气度不凡,手中玉佩又是万金之价,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却又怕得罪了谁家贵公子,只好慌忙去请了伍长来做定夺。</p>
那伍长好歹也识得察言观色,见了郑雨轩气质不同,又见他手中玉佩实在是无价之宝,再看看郑雨轩一脸坦然,知道眼前之人不是自己得罪得起的,只好慌忙放了吊桥,放郑雨轩出城。</p>
其时京师尚在南京,秦淮河日日夜夜绕城而走,绝不停息,是天下最繁华之地,盖因此处青楼林立,连带着住宿吃饭、行脚经商,无一不足。</p>
郑雨轩只记得荆疾说过,如果自己要找他,就在秦淮河找线索,只是这秦淮河如此之大,难不成还到处去问人不成?</p>
莫说郑雨轩自己拉不下这个脸,就算肯去问,那荆疾也绝对不会以真名示人,他原本就是一介shā shǒu。纵然不怕官府,也多少不愿意惹麻烦的。</p>
无奈之下,郑雨轩只好成天在各个妓院厮混,不出半月,倒是在秦淮这风月场所闯出了个“千金公子”的雅号,不过是因为他花钱大方,仗着银钱不是自己家的,只管随意打赏而已。</p>
郑雨轩日日携一二官妓出游,半月时间,已经把秦淮河游了个遍,却没有发现半点关于荆疾的消息,倒是结识了一个花魁。</p>
那花魁叫做邓蓓勉,本来郑雨轩也无意结交,只是那一日正在喝花酒,却听见邓蓓勉牙板轻歌,正在吟唱一首自己很是熟悉的曲子:</p>
“纤手轻挽离别袖,薄雾正稠。车如流水,树亦掩愁,佳人出去游。不忍惜惜别高楼,章台柳,人掩袖,隔别长久相见难。春已尽,人离去。”</p>
这首《武陵春》实在是郑雨轩自己所填的词,乃是当年仙碧被朱标买走时,自己在房内掩面哭泣时所写,除了自己与仙碧,是再无人知道的。与那首《南乡子》全然不同,《南乡子》是自己放在了河边,被桂红瑞捡到了的,但是这首《武陵春》,若非邓蓓勉与仙碧相识,是决计不可能知道的。</p>
郑雨轩听到这首词,想起了仙碧,当年就是因为自己的懦弱和无能,才导致仙碧离开了自己,从此江湖路远,杳无音讯。</p>
依稀已是七年未见了,记得那一年,自己不过十岁,仙碧也只有九岁,正是两小无猜的年纪,太子朱标却见仙碧生的明眸皓齿,乖巧伶俐,定要收了回去做丫鬟。</p>
其实太子之心,世人皆知。</p>
太祖定了江山后,太子娶了元朝汝阳王之女敏敏特穆尔,只是太子嫌弃她是异族,所以收罗天下měi nǚ。</p>
没曾想,仙碧才十一岁,太子竟然也不放过,郑雨轩那时候只有十二岁,势单力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仙碧被太子带走。</p>
不过不出三日,就接到仙碧消息,说自己已经仗着身子小,从东宫狗洞钻了出去,已经逃离了太子身边,只是信里却对郑雨轩充满了怨恨。</p>
郑雨轩回去那老叟那习武时,却见到桌子上正放了一封信笺,拆开来看,正是这首《武陵春》,是当日仙碧被带走时,自己填的。</p>
也就在郑雨轩日日悲伤之时,却有一个奇怪的老头,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方府,也不知道他和方孝孺说了些什么,然后自己就被带走了,这才有了自己在雪山学武之时。</p>
如今七年之后,竟然再次听到这首词,郑雨轩不觉有些鼻酸心痛,是以刻意结交邓蓓勉。他自幼在方孝孺教导之下成长,自己又是天资聪颖仪表堂堂,加上手上有使不完的银钱,不出一日之间,竟然真的请动了邓蓓勉陪自己一起泛舟秦淮。</p>
这一日,郑雨轩正携了邓蓓勉泛舟秦淮,忽的听到一声惨叫,赶紧冲出画舫,却只见河面上一艘画舫正随波漂流,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铺面而来。</p>
郑雨轩正在与邓蓓勉楹联,已经连到了十个字上,现在邓蓓勉出了上联是:“抚琴泛舟,公子舞墨秦淮”,郑雨轩刚要接下联,听到了这声惨呼,哪里还有心情,只怕再遇到姚广孝与赵坤一般的事,赶紧四处张望。</p>
却只见得一袭白衣负剑,正踏水而行,那身影将要落水时,总是在其他画舫上轻点一脚,又再次借力起跃,实在是潇洒无比,眼看着那身影就要飞身上岸了。</p>
郑雨轩见那人身法巧妙,实在是熟悉无比,只是急切间想不起是哪门哪派的轻功。当今世上,武当“梯云纵”虽然也能做到这一步,却比这个身法要迅捷的多;华山的“踏雪无痕”却又要比这般轻功要飘逸的多。</p>
直到那人上了岸之后,郑雨轩才忽然想起来,这般轻功全仗的是计算细致,每次落脚之处都必须事先计算好了,却不正是荆疾的“鸦雀穿林”?</p>
既然见到了荆疾,郑雨轩哪里肯放过机会,当下随手丢了一锭银子给邓蓓勉,也来不及再问仙碧的事,叫的一声“荆疾哥哥等我。”</p>
他左脚在船舷上轻点一下,身子若大鹏展翅一般冲天而起,一路飘飘晃晃朝岸上飞去,身子将要落下之时,右掌猛地朝水面击出,借反弹之势,再次跃起。</p>
如此循环两次,已然是将前些日子遇到姚广孝时,所悟出的轻功完全融会贯通了,眼看着郑雨轩已经跃上了河岸。荆疾却头也不回,将肩头长剑向后便挥,立定主意了是要将郑雨轩再次逼回河里去。</p>
郑雨轩知道荆疾长剑锋利,却也并不慌张,只是左手成爪,只用手指在剑鞘上略一按,使出“燕子跌水”的小巧功夫,一个翻腾之间,跃在了荆疾面前。</p>
“哥哥,我们不过两个月不见,你就这样对我啊?”郑雨轩一脸欢快,却故作不忿,伸手去摘荆疾左手上的bǐ shǒu。</p>
荆疾一脸冷漠,似乎是见到了郑雨轩心情也是大好,却终究只是勉强咧了下嘴,算是打过招呼了,道:“我这bǐ shǒu绝不让他人碰到的规矩,你又忘了?”</p>
郑雨轩与荆疾关系非比寻常,自然是真的得,这把bǐ shǒu叫做“徐夫人”,乃是当年荆轲刺秦时,铸剑大师徐夫人所铸,与荆轲自身配剑“舞阳”一起,可算是天下神兵。</p>
据荆疾自己所说,这把“徐夫人”bǐ shǒu销金断玉,锋刃上淬了剧毒,虽然已经自秦朝开始,一直传到了如今的大明王朝,依旧是剧毒无比。</p>
“你来找我,找了十六天了,究竟是想干什么?”荆疾一脸鄙夷的看着郑雨轩,道:“早和你说了,秦淮河能找到我的线索,你都在做什么啊?”</p>
郑雨轩也不以为意,只是伸手搂着荆疾的肩膀,道:“狗屁线索,我一点也没有发现。”</p>
荆疾将郑雨轩的手拍开,道:“你要做事就去做,干嘛一定要拉上我?方孝孺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使得你如此死心塌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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