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霭霭,残阳的余晖映得江水波光粼粼,何季恰好从茂密的树丛中走出,见到眼前大江奔流的景象,不由心情一片大好。</p>
“啊,大江东去,跟着是啥来着?”诗兴大发的何先生突然断片,边琢磨着东坡先生的念奴娇,把背后的美人玉奴安置在旁。</p>
美人玉奴不禁好奇望去,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以为这厮又在发羊癫疯了,俩人一路走来说说停停,竟是不自觉间走了接近七个小时,然而情况已经由好转坏,因为何先生的自作聪明,把人家美人玉奴带着走偏了。</p>
先前沿着原定的路线一直走,后因见到水源沿溪而下,按常理是能走出山林,但问题是这里是荒蛮的古代,大江大河他们是看见了,唯独没有见到行人与村庄。</p>
何季从包裹里取出水囊,然后摆出一副绅士模样,朝着美人玉奴躬身奉上,“美人如此多娇,英雄连江山都不要,一颦一语如此温柔妖娇,再美的江山都比不上红颜一笑!”最终他放弃了诗词,改用歌词表达更具效果。</p>
“噗嗤!”玉奴抿嘴一笑,接过了水囊!</p>
还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实在啊,何季暗暗在心里感叹,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道:“看来我们真的是迷路了,要是有shǒu jī就好了,导航在手,说走就走。”</p>
玉奴端着水囊抿了一口,嗔道:“还不是都怪你,若按我俩来时的方向行进,如今也不至于困在此处。”</p>
何季仰天长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娘的,以后谁再敢跟老子说,顺着水源就能走出丛林的屁话,我第一个上去拍死那孙子。”</p>
玉奴扫了一眼周遭的环境,蹙眉却是皱得更紧了,喃喃道:“走了这么长时间,兴许已经出了交州地界了。”</p>
“看!”</p>
突然,何季看见远处有炊烟升腾,但却离着这里隔了很远,何季二话不说,抱起玉奴便往前冲,心里喜滋滋的道:“终于看见人家了,咱不用再啃野果子了。”</p>
或许是形成了一种习惯,玉奴竟连自己也没注意到,何季抱着她的时候,她竟是主动迎合上去,就像是一对深陷爱河中的qíng rén。</p>
“我这是怎地了?”玉奴顿觉脸颊一阵滚烫,不自禁的去摸自己的脸,却发现隔着面纱的脸,都能感触到了一份火辣辣。</p>
“what the **?”</p>
飞奔中的步伐突然顿住,何季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此刻看到的场景十分诡异,甚至让他忍不住爆英粗,原本前面应该是一座村落,可他也确实是看到了村落,但问题他看到的村落有问题,什么问题?</p>
一辆救护车从眼前呼啸而过,然后飞快地急停在一户人家门口,四名工作人员提担架跃出车外,最令人心跳加速的一刻来了,一名护士托着吊瓶,两名护工抬着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那人的模样和自己一模一样,就像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p>
“我,我,我……”他的心脏不断的急促跳动,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p>
那人身上的衣物和自己之前穿的一样,竟然就是从天青塔中相遇的那人,他一直在苦苦寻找的那个人,此刻那人身上布满了枪伤,好似被人用枪射了三四次,如今生命垂危昏迷不醒,很快就被救护车拉走了。</p>
“你怎么了?”怀中的玉奴似乎觉得不对劲,眼见何季濒临崩溃的模样,都在担心他会不会突然疯掉。</p>
何季深深吸了一气,尽量让自己平息下来,冷静一下,道:“你看见了吗,那辆车把“我”拉走了,这里好像是我的时空,我难道回来了?”</p>
玉奴抬眼朝四处张望,一眼望去,赫然见到有许多两层的小楼,瓷砖镶嵌在外墙上,夕阳从中折射出渲染的霞光,此刻在她的眼里仿佛看到了仙境,难道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是这里的仙人吗?</p>
“此间究竟是何所在?我从前未曾见过这般景物,好平静,好安宁,此处是仙境吗?”玉奴完全被眼前的景物吸引住了。</p>
“哇哈哈哈,俺何季回来了!”何季瞬间被胡汉三附体,就差说一句,“各位父老乡亲们,呵呵,没想到吧,正如今,还是我何季的天下。”</p>
“这幅字出自谁人之手?书写顺序也是反过来的,而且写字之人定是盲流,许多字都写得不工整。”玉奴指着村口的一牌子,上面的简体字清晰可见,上书“超生罚款你不缴,拘留所里见分晓。”左下角落款“乜叉村委会”五个小字。</p>
何季对此笑而不言,兀自步入了村庄里头,俩人从村头走到村尾,突然发现了很奇怪的现象,这里面居然没有看到一人,更让俩人感到心悸的是,伸手触摸这里的一砖一瓦时,竟是直接穿透了过去,就好像是触到了一层水气。</p>
玉奴蓦地灵光一闪,惊异道:“这应该是世所罕见的蜃景。”</p>
何季被玉奴的一句话给点醒了,同时也彻底的击溃了他的幻想,他木然地傻愣在原地不动,四周的景物如融化的冰山消失无形,有一句diàn yǐng台词正适合他的心情,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实在太刺激了。</p>
“啊!”</p>
玉奴只觉身体一阵倾斜,伴随着一阵轰然声落地,何季早已在这一刻崩溃,人也彻底地失去了意识。</p>
“你怎么样了,没事吧?”玉奴如今压在何季身上,但见身下之人毫无动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发现他此刻的脸色十分苍白,再探他的额头却已是高烧不退的滚烫,竟是受尽打击后发起了高烧。</p>
“吓?”</p>
玉奴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她发现何季没了任何反应,又见何季敞开的衣衫下,一处化脓的伤口溢出了血。</p>
这一天都在潮湿闷热中度过,何季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此刻已经是感染发炎了,刚又被玉奴的一压之下,撑破了刚结痂的那一部分,血水掺杂脓水一同流出,看得恶心更是让人惊心。</p>
“你快醒醒,若你死在此处,我可不管埋。”玉奴面上神色凝重,如今她也无法行走,两人都倒在地上不能动弹。</p>
“快起来啊,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死在此间的。”间隔了许久都没有反应,玉奴开始急了,不断地推搡何季,试图将他摇醒。</p>
何季失踪的消息传回了刺史府,檀和之得知之后气急败坏,连夜调谴人马出城搜寻,几乎调动了交州全部的士卒,更把王鱼二人训斥了一顿,认为若不是他俩保护不力,何小兄也不会被贼人掳了去。</p>
檀和之急得在府中乱转,身旁站着的几名将领,此刻逐一上前报告结果,然而没有一个人报上喜讯。</p>
“搜,给我继续搜,一定要将何小兄找回。”檀和之对着手下发出命令。</p>
小花仙坐在正厅中的一角,当前整个人如同斗败的公鸡,苦着脸道:“若非是我疏忽大意,也不至于会让贼人得了手。”</p>
王神太脸色难看,上得来揪住了他,怒道:“我让你保护大人,不是让你和谁比剑,你此番乃是陷大人于死地,”鱼伯雍直接对小花仙暴喝道:“花武陵,若大人不幸身死贼人之手,我定然以军法处置你。”</p>
檀和之看着三人的对话,脸色却是越发的阴沉,嗤了一声,冷冷道:“当初我念及堂兄之情,故而冒险收留了你们,而你们却处处给我闯祸,如今何大人的身份特殊,乃是司空大人点名索要之人,若他真是在外出了事,尔等洗净脖子等死吧。”言毕,拂袖而去。</p>
就在何季被玉奴掳走的那晚,司空府突然来了一群人,他们进门后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将刺史府翻了个底朝天。</p>
檀和之当时就变了脸色,司空府的这伙人神情倨傲,丝毫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甚至把刀架在了府中之人身上,当着檀和之的面言语威胁道:“刺史大人,识相点便将人交出来,否则将交由廷尉的人亲自招呼你。”</p>
“可恼也,真当檀某好欺负,司空府又如何?把他们给我拿下了!”檀和之被这伙人气的面容发紫,他好歹也是血战沙场归来的人,二话不说命人拿了这伙人,刺史府再怎么护卫薄弱,人手还是不缺的,况且强龙还不压地头蛇。</p>
司空府的人全部被擒以后,第二天萧景宪也赶早回归,还从建康城中带回了消息,此为司空何尚之的亲笔手书,檀和之略微扫过书信内容一眼,顿时整个人都失去了神色,信中只字不提缘由,只有一幅画像,竟是要求檀和之调动交州军,不惜一切寻找到画中之人。</p>
檀和之刚从正厅中走出,苓儿早已守在了阶下,见义父出来,道:“义父,急着召见女儿是为何事?” </p>
檀和之招了招手,领着苓儿到了房中,合shàng mén,道:“为父有一事要你去办,你须得暗中行事,切莫将此事声张出去!”</p>
苓儿嘴角含笑,乖巧地点头应是,道:“义父之事即是女儿之事,还请义父吩咐便是,女儿定然不负义父所托。”</p>
檀和之冲苓儿招了招手,苓儿听话地迎上前去,檀和之将苓儿搂住,慈爱的轻抚其秀发,笑道:“为父前日让你去给何季换药,你俩在屋中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p>
“义父?”苓儿脸色唰的一白!</p>
檀和之拍了拍苓儿香肩,安慰道:“我的苓儿也该嫁人了,义父如今问你一事,你觉得何季此人如何,是否是那种值得托付终身的人?”</p>
“义父……”苓儿得知义父不是在责问自己,又听他说出这番羞人的话,回想起当日房中发生过的事,当场就羞得脸红耳热头直往下垂。 </p>
檀和之捏了下苓儿的脸蛋,笑道:“男婚女嫁人之大伦,又何须遮遮掩掩的,不妨告诉为父你的想法,为父替你做主。”</p>
苓儿小嘴一撅,心下若有所思,道:“女儿非是不惜其人,何季才貌皆备,虽有智计,却是心机颇深,女儿怕日后留不住他,”说到这,她见檀和之面色如常,但心知义父怀有心事,又道:“女儿择此夫郎,亦非坏事,但凭义父做主便是。”</p>
檀和之顿了一下,笑道:“此子非是寻常人家出身,那江左一地偶有才人 ,但称得上人中龙凤者,古来稀之,女儿大可安心下嫁何家。”</p>
苓儿道:“义父是说,这何季是何家之子?”</p>
檀和之极为自信地一点头,从怀中取出那幅画像,画中人相貌俊美,仪容端庄,若何季看到此画像,定会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人除了神态举止不同以外,脸型五官几乎跟打印出来的一样。</p>
“他,不像,可这世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苓儿端着这幅画布看了起来,越看心中就越是吃惊,若非不是与何季本人接触过,她都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了。</p>
檀和之捋须微笑,道:“你见的他许是他的本性,或是他wěi zhuāng出来的性格,是人皆有多面,你看不透实属常事。”</p>
苓儿将画布收起,摇了摇头,道:“此人如此擅于wěi zhuāng,怕也不是好对付的人。”</p>
檀和之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他虽是性情怪僻了些,却也非是大奸大恶之人,苓儿,你且去寻他回来。”</p>
“何季,何戢,何慧景,哼,这人懒到连名都不会改。”苓儿嘟囔了一句,转身便朝屋外行去。</p>
“景宪!”</p>
“属下在!”</p>
当下萧景宪从门外推门而入,檀和之附耳对萧景宪说了几句,萧景宪立即飞奔出去,继而往城外军营处走去。</p>
鱼伯雍此刻心绪难稳,又对小花仙怒斥了几句,怒气稍解,冷声道:“去吧,将流散在外的弟兄召集起来,把你那技御馆的营生停了,齐心竭力将何季找回来,我等受够屈居人下的滋味了,我要借此人之手替主公报仇。”</p>
“是,属下这就去办!”小花仙面有委屈之色,却也不敢驳斥两人。</p>
王神太道:“派人去建康一趟,查一下何季的身份。”</p>
“我会的!”小花仙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p>
鱼伯雍面有忧色,道:“王大哥,你真心认为何季值得信任?”</p>
王神太摇了摇头,叹道:“事实上我对此人一无所知,主公临走前下了密令,若他遭遇不测,便教我等远离江左一地,静待明主出世,助其匡复朝政。”</p>
鱼伯雍道:“如今政局变幻莫测,谁都有机会夺得权位,若投明主须是刘氏宗亲,我等非是邓吴二贤,如何辨识谁是明主,谁是国贼?”</p>
邓吴指是东汉光武帝的开国功臣,邓禹和吴汉。</p>
王神太笑了笑,自信满满地道:“正因如此,我才需要找到何季,此人当属王佐之才,将来他若投身明主,必然会选治世明君,我等追随他即可成就一番大事。”</p>
鱼伯雍叹服道:“还是王大哥有先见之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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