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皇城,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富丽堂皇,气派非凡的院子。院子屋顶的檐角上装饰着象征地位的五脊六兽,每个檐角下又悬挂着一只镇风水的金铃。</p>
高高的院墙外,种着几排粗壮的槐树,此时正值严冬,槐树的枝丫光秃秃的,看起来虽有些萧索,却莫名的多了几分庄严。</p>
院门前,是一对镇宅的麒麟石兽,院门上则雕刻着两只栩栩如生的金脊青腹的翻江蟒。而大门的正上方悬挂着一只大大的府邸牌匾,上面写着太傅殿。</p>
这座在中州皇城鼎鼎有名的太傅殿,正是太傅赵鹿的府邸,而普天之下的非皇族之人,也只有他,敢把自己的府邸称为殿。</p>
所以,民间百姓便在私底下,把太傅殿称为“小皇宫。”当然这话是绝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p>
院内,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匍匐在台阶前,他浑身湿透,不住的打着哆嗦,却仍是不敢挪动半步。</p>
不一会儿,一桶冰水从台阶上泼了下来。尽数泼在他身上,他嘴唇发紫,头皮发麻。四肢已经冻得失去知觉,僵硬的趴在台阶下。</p>
台阶上,一名身材高挑,长相甜美的女侍,正笑盈盈的看着匍匐在台阶下的男子。</p>
一开始往男子身上浇水的时候,男子还会因为冷而控制不住四肢的颤抖,到后来,颤抖变成了浑身哆嗦,直到最后一瓢水的时候,男子彻底没有了任何动静。</p>
女侍见男子一动不动,顿时好像失去了兴趣一般,转过身朝着屋内喊道:“老爷,他没动静了。”</p>
屋内传来老人的笑声,然后说道:“先晾晾吧,年轻人身体好记性差,咱们帮他长长记性。”</p>
屋内说话的老人,正是权倾朝野的太傅赵鹿。</p>
女侍乖巧的“哦”了一声,转过身来,蹲了下去,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腮,无聊的看着已经冻僵的男子。 </p>
中州的雪远远没有雁荡山的雪大,可是中州的气候湿气重,一到冬天,更是湿寒难挡。不一会儿,男子身上就已经结了一层冰渣。</p>
屋内昏睡的老人,半睁惺忪的睡眼,慢悠悠的说道:“冬儿,差不多了。”</p>
那名叫冬儿的侍女听见,便又高兴地站了起来,走到台阶下的男子身前,伸出一手,抚在男子的背上。</p>
只见冬儿的手掌处一道淡淡的huáng sè光晕在男子的背上散开,不一会儿,男子的背上便开始冒烟,身上的冰渣也迅速的融化,最后完全被一股热气给尽数蒸发。</p>
苏醒过来的男子,只觉得四肢酸软无力,一下便趴倒在地,额头重重的磕在了冬儿的绣花棉鞋上,冬儿顿时厌恶的皱起了眉头,随即,抬起右脚,重重的踩在了男子的头上。</p>
还用力的碾了一下,听到男子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shēn yín,她在满意的收回脚,蹦蹦跳跳的走上台阶,靠着屋内老人的座椅蹲下,伸出手,在老人身前的火炉上烤了起来。</p>
“玩够了?”老人眯着眼,看了一眼冬儿。</p>
冬儿嘟着嘴,有些委屈的摇了摇头道:“一点都不好玩。”</p>
老人微微一笑,怜惜的伸出手,在冬儿的头顶轻轻抚过。</p>
“下次让你严叔带几个死囚回来给你玩,今天就先到这吧,老爷还有事要问他。”</p>
老人话音刚落,那名黑色劲装男子已经挣扎着爬上了台阶,他跪在门口,头重重的磕在门前的青石上。口中不住的说道:“大人,小人知错了,放小人一条生路吧。”</p>
老人微眯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p>
“说吧,要是说漏一个字,你就自己从身上切一块肉下来。”</p>
男子吞了一口口水,抬起已经磕出鲜血的额头,惶恐的看着屋内老人,神经紧绷的说道:</p>
“大人,那书生姓沈,叫沈烈,苍州河阳人士,祖上是做布匹生意的,三代单传,他父母在他小的时候便死于山贼之手,从此以后他便在家闭门读书,靠着街坊邻居救济长大,为讨生计,经常奔走于市井小巷之中。替人代写书信,春联,解签,总之就是挣些馒头钱。</p>
男子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赵鹿的脸色,只见赵鹿微闭双眼,神色平淡,才继续说道:“那沈烈原先与镇里一赵姓人家的女子立了婚约,谁知临了却被河阳郡守郭存方的儿子给抢了心上人,还放火烧了沈烈的宅子。说来奇怪,他不仅没有去报官,也没有找郭家寻仇,倒是在那天,骑了匹瘦马,上了雁荡山从军。他和苏仪等人原先也绝无交情,也是到了军中才相识的。……”</p>
“等等。”赵鹿打断了男子的话。</p>
男子惊慌的抬起头,赵鹿问道:“那郭存方一家被人灭口,可与他有关?”</p>
男子连忙低下头,嘴唇有些发抖。</p>
男子战战兢兢的答道:“从时间上来看,郭有为放火烧沈烈宅子的时候,有人亲眼见到沈烈出了河阳镇,所以郭有为的失踪看起来跟沈烈关系不大,而沈烈上雁荡山的时候,走的是小路,郭存方是在官道上被杀,看起来也和他没有关系。”</p>
赵鹿缓缓的坐起身子,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黑衣男子。</p>
“你的意思是说,郭家灭门案和沈烈没有关系,这个沈烈是清清白白的一介书生,之所以弃笔从戎是因为媳妇儿被官家子弟所抢,受了打击,不愿再继续待在镇子里过着被欺压的生活,所以才会上了雁荡山,是这样吗?”</p>
男子一听,立马将头埋在地上,颤抖着说道:“属下不敢妄加猜测,这些全都是属下调查得来的结果,若与大人所料不符,属下请求进一步深入调查。”</p>
赵鹿冷冷一笑,“我刚才说什么来着?”</p>
此话一出,男子如同魂飞魄散一般,脑袋重重的砸在身前的石板上。一下一下的磕着头。</p>
侍女冬儿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露着寒光的bǐ shǒu,丢到男子的身前。</p>
赵鹿呵呵一笑,随后笑脸又迅速的拉下,冷冷的说道:“一个普通百姓家的书生,一出手便吓得郭有为差点尿裤子?不惜重金向徐怀安求来两名五品高手却死的连个影都没有?一个普通书生能从大燕军中挟持公主而逃?这就是你调查出来的结果?”</p>
男子听完赵鹿的话,停下磕头的动作,面如死灰,直直的盯着身前那把bǐ shǒu。</p>
“我就算你三百字如何?”赵鹿眯着眼,笑嘻嘻的看着男子。</p>
男子呆呆的跪在门前,眼神之中已是一潭死水。</p>
“男子汉大丈夫,割块肉也磨磨唧唧的,真是没用。”侍女冬儿在一旁煽风点火的说道。</p>
赵鹿便一直微笑着看着男子,表现的十分耐心。</p>
片刻之后,男子缓缓伸出手,抓起地上的bǐ shǒu,放到自己的大腿上,犹豫之中,表情开始痛苦的扭曲起来。</p>
“啊!”怒吼声中,男子闭上眼,将bǐ shǒu往自己的大腿狠狠切下。</p>
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痛苦,男子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一张老人的笑脸。他下意识的往大腿看去,没有血迹,没有伤痕,甚至连bǐ shǒu都已不在手中。他抬起头,只见赵鹿用两指轻轻夹着bǐ shǒu,在他眼前晃了晃,随即又丢在他的面前。</p>
“记住,你欠我三百块肉!再出差错,你便要还我六百块!”</p>
男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语气之中带着哭腔,连声说道:“多谢大人网开一面,这次属下一定不会辜负大人重望!”</p>
赵鹿转过身,走向屋内躺椅,不再看他。</p>
侍女冬儿嘟着嘴,一脸不满意的说道:“还不快滚!”</p>
男子连连作揖,连滚带爬的出了院子。</p>
冬儿一双粉拳轻轻的在赵鹿的腿上敲打着。</p>
“老爷为何会对一个书生如此上心呢?这些小角色交给严叔去处理不就好了吗?”</p>
赵鹿大手在冬儿的俏脸上滑过,语气宠溺的说道:“傻丫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你不懂吗?这个世界上很多事看起来都很普通,可是当你仔细的去看的时候,你会发现,越是普通的,才越致命。”</p>
“哦。”冬儿似懂非懂的回应了一声,继续为赵鹿捶着腿,赵鹿看着冬儿的粉拳,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随后闭上眼,静静的躺了下去。</p>
“困啦,眯一会儿,你自个儿找乐子去吧。”</p>
冬儿欢呼着起身,轻轻拍了拍双手,一脸笑意的说道:“那老爷你好生休息,我就在院子外,有事就叫我。”</p>
说着从旁边扯过一张羊毛毯,轻轻的搭在赵鹿的身上。</p>
她安安静静的站在赵鹿的身旁,面带微笑的看着赵鹿进入睡眠中。</p>
不一会儿,见赵鹿呼吸渐匀,鼻息之中有轻微鼾声响起。</p>
冬儿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将房门轻掩过来。</p>
拉上房门以后,冬儿的手仍然放在门环上,脸上笑容消失,冷汗不断的从手心浸出。</p>
房间内,赵鹿双眼微睁,朝着房门望去,一声带着讥讽的冷哼从鼻中发出,随后又再一次缓缓闭上了双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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