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惩罚这么重,以五殿下的脾气只怕会反弹啊!”在回谨身殿的路上魏总管小心翼翼提醒道。
憬德帝挑眉,“你看见他反弹了?”
“……”魏总管无言。
“谅他也不敢!”憬德帝很傲娇,眼底尽是笑意,“小小年纪没上过战场,就能篡改兵书还让人无法反驳,这么一个好苗子若是长歪了,朕可是会心疼的,哈哈!”
魏总管嘴角一抽,很是无奈,也只有提起五殿下陛下才会开怀大笑,可叹二殿下和贵妃娘娘一心撮合群臣请立太子,却不知陛下根本没那心思,一心扑在五殿下身上,唯一能和五殿下争宠的恐怕只有皇后的侄儿萧奇了吧。
至于五殿下逃学陛下真的不知?无非是想看看他能荒谬到什么程度,若李洪天真的是扶不起的阿斗,憬德帝亦能保他一生富贵荣华。谁知小萧奇无意中吐露看见五殿下在篡改兵书,任谁都会认为七岁孩童写兵书只是觉得好玩或者是吸引父母注意力的手段,憬德帝也不例外,尤其是有德妃那样爱慕虚荣,野心勃勃的母妃,只是当兵书摆在预案上,当看到‘偷天换日’里面的记载后惊悚异常,直叹奇才。
如果说之前李洪天出生时日好,那么现在的五殿下才是真正入了憬德帝地眼,这一点,魏总管毫不怀疑。
“皇后那边如何?”就在魏总管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憬德帝突然开口问道。
“回陛下,皇后无反应,反倒是德妃娘娘怒急攻心病倒了。”
憬德帝眼眸一闪摇摇头低声叹息道“那小子投到德妃膝下可惜了。”
魏总管眼皮一跳,眼观鼻,鼻观心,瞬间进入木头人状态,不敢搭茬,皇后无子,二皇子三皇子即将成年,在这等敏感时期踏错一步即是万丈深渊,好在憬德帝没有为难他,意兴珊澜地步入谨身殿“宣阁臣杨修。”
魏总管身后的小太监躬身行礼,退后数步离开。
于内阁奋笔疾书地杨修在接到旨意那一刻,眼皮一跳总有几分不好的预感,只是在外rén miàn前不宜情绪外泄,整理好衣衫,从袖口掏出一钱袋笑道“皇上召见岂敢耽搁,公公请!”
“大人严重了,请!”小太监笑眯眯摆手,不着痕迹收入其中,随即小声道“皇上从福熙阁回来后,心情不是很好。”
杨修眼一眯没有搭话随着小太监加快脚步,不多时气喘吁吁到了外殿,整理整理仪容,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汗巾,道了声谢,扬声道“臣杨修进谏。”
“进来吧。”憬德帝浑厚地声音响起,杨修步入殿门拜倒在地,憬德帝凝视他片刻,就在杨修惶恐不安时终于开口“起来吧。”
杨修谢恩后小心翼翼抬起头,骤然对上一双锐利的眼眸,脑袋‘嗡’的一声,冷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大约一刻钟,憬德帝收回视线,笑道“杨爱卿这是怎么了,莫非朕哪里不妥当?”
这句话诛心的很,杨修连忙跪倒“是臣子每日游手好闲,平日操碎了心,精神有点不济,望陛下赎罪。”
“唔,杨明那小子,朕记得他是洪煜(二皇子)的伴读吧?”
杨修心里一咯噔,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臣惶恐,生怕二殿下被臣子顽劣的性情带偏了。”
憬德帝挑眉似笑非笑道“起来吧,孩子嘛,哪有不淘气的,长大就好了。”
“是是是。”杨修胆战心惊地起身,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憬德帝又道“拟旨,北方有异动,命吏部侍郎罗玉为钦差前去寻访民情。”
杨修身子一僵,愕然抬头“陛下……”
“杨爱卿有问题?”
“没……没有,臣立刻拟旨。”杨修感觉到憬德帝身上散发的冷意,连连摇头,心里为罗玉默哀,枪打出头鸟啊,看来回去得让儿子机灵点,万不能让陛下以为杨家参与党争。
“洪天顽劣,不服管教,朕想为他找位老师,杨爱卿认为谁能堪任?”
杨修陡然听见憬德帝提到李洪天,怔了怔很是意外,迟疑道“陛下是想……”
憬德帝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朕是看文启殿的师傅们管教不了他,有个德高望重的老师管教也能让他收收心。”
杨修默然,很想提醒憬德帝此举于理不和,向来只有东宫太子能单独请老师入宫教学,意在辅佐未来帝王。
请先生单独教授其中一位皇子,势必会遭到大臣反对,于其他皇子而言更是不公。
想到这杨修豁然开朗,原来之前的以吏部侍郎罗玉为由警告自己竟还有这层意思,不单单是被立太子一事迁怒的,对上憬德帝深邃的眼眸,杨修心里暗叹,不知是该羡慕五殿下好福气还是悲哀他成为憬德帝的棋子“臣认为内阁大学士徐清徐建行在士林中有很大威望,足以教导五殿下。”
憬德帝想了想满意点头道“善!”
而就在憬德帝召见杨修的这么一会儿工夫,福熙阁院落已经由呵斥声,阻拦声,嘈杂声混成一团,李洪天透过门缝看着外面宫人簇拥的富贵女人,不由扶额哀叹。
“本宫要见自己皇儿,你们凭什么阻拦!”
“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内。”守在福熙阁地侍卫面无表情地说道,阻拦地动作依旧没有放下。
德妃冷笑“好啊,圣旨呢!你只要把圣旨拿来,本宫立刻就走!拿来啊!”
“……请娘娘不要为难臣等。”
“拿不出来?拿不出来就让开!否则休怪本宫不客气!”
“……”数名侍卫不动如桩,目光坚定,丝毫不为所动,“请娘娘离开。”
见此德妃脸色更加难看,环顾左右厉声道“来人!拦住他们。”
“陛下有旨,擅闯者按抗旨论处!”
“你!”德妃气急刚要大骂,李洪天稚嫩地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母妃,是儿子的错惹父皇生气,受此惩罚让母妃担心,三日后自向母妃请罪,母妃……莫要学儿子堵父皇的心了。”
德妃微微一愣脸色变了又变,神色黯淡,张开嘴又闭上,眼底带着愤恨之色狠狠瞪了守卫一眼,带着一众宫人离开。
守卫福熙阁地侍卫轻舒口气,转过身躬身道谢“多谢殿下解围。”
殿内一片沉默,侍卫们不以为意,并不指望皇子回应,坚守岗位继续守卫。
“殿下为何不出去见见娘娘,相信陛下对殿下的宠爱定会不介意的。”侍立一旁的钧儿很不解。
李洪天怔怔看着前方轻声道,似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他人说“钧儿可知情分宠爱是有限的,随意挥霍只会让双方越走越远。”
钧儿看着面前异常冷静的男孩,心中敬畏之心稍减,生出想要搂住怀中好好安慰。
“你可识字?”就在钧儿思绪飘忽时,李洪天突然开口问道。
“奴婢认得。”
李洪天点点头道“研磨,我念,你写。”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空旷的大殿内只有稚嫩轻微地声音在女子耳边述说着生涩难懂地语句。
“苗疆蛊毒以蛊为媒介,殊不知已落了下乘,毒无处不在,虫,物,人,还有气味,不同的制作方法产生不同的药效,只要懂得药理,制毒不难,但制作附和自己需要的毒难如登天,很多人在学会制毒之前学会解毒,做法很正确,却需要很长的时间,我等不起,也不需要你去做,而你从今天起要了解各种草药的名称及药性,我会给你药方,照着药方制作并试着做解药,今后每晚都来这里,你的身份是我的贴身侍女,不懂的问我,每隔一月会有考核。”
李洪天没有说考核不过的后果,但钧儿已经懂了,考核不过的后果还有什么?唯死而已,而且钧儿也发现了李洪天从口述毒经起就一直自称‘我’而非‘本殿下’,意味着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是五殿下的奴才,只要你认真做事,你的生命我会保障,不要担心我会卸磨杀驴。
这正是钧儿需要的承诺,比起金银财宝更有吸引力,钧儿心里激动难耐,一双眼睛闪亮亮地泛光“钧儿知晓。”
谁也没发现为何一位不过七八岁的孩童会对毒懂得这么多,是妖孽?亦或是鬼附身?
李洪天嘴角一勾,接过钧儿手中的笔杆奋笔疾书,并让其离开。
野心或许是生在帝王家男儿必备的,不分年纪、大小吧。
这是钧儿离开福熙阁前看着李洪天所书‘名正言顺’四字后的感慨。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
太子之位并非那么好得的,谁又能窥视皇位上那位的真实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