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子书被蛮族抢走的事,传入京都,百官一片哗然,光治帝大发雷霆。只言洛候干什么吃的,蛮族进境,居然不知!并下令彻查此事。毕竟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是有人告密。
而夫子书院,却一如往常,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让人不解。
然而仅仅早朝之后,京都便流言四起,说是洛州洛候通敌卖国,才导致此次镇国神书被抢。御史台闻风而奏,直言应召洛候进京问明此事,若不对其处置,恐怕难以服众。光治帝亦有此意。
直到有一rén miàn见光治帝,而后宫中便传出旨意。此事与洛候无关,乃是有人故意诋毁,离间君臣关系。处置之话,不可再提,违者严惩不贷。。。
……
外界的纷纷扰扰,皆与青山村无关,与林壮一家无关。
车轮碾在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要散架了一样。牛车是林太爷家的,林壮昨晚和林太爷商量再借用一下牛车,老爷子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当天晚上,林壮就去将牛车赶了回来。
此时的林知秋正坐在牛车上,看着路边缓缓倒退的景色,想着这时候二丫应该去他家找他玩了吧。喊自己没人答应,肯定在想办法fān qiáng呢。。。
“娘,你说二丫要是知道我没在青山村了,会不会把我们家房子点了?”林知秋一脸好奇
秦婉容捂嘴一笑,:“二丫那孩子啊,就是你小尾巴,你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那三天你不在家,听你牛大娘说,二丫天天都往我们家跑,没见着人,就哭一鼻子。”
叼着烟袋的林壮也在旁轻笑着:“二丫倒是不敢点房子,不过以后要是见着你,肯定要把你点了,今天叫你去给她告别,你还不去。。”
林知秋一听,瞬间黑了小脸。。
…
晌午时分,秦婉容和林壮牵着林知秋走到了林知秋外公家的院门口。秦秀才还是老样子,灰白的长发束了个马尾,虽然七十多岁了,脸上却没有老人班,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
今天手中没拿书,拿着一水瓢,给自家盆栽浇水,听见外面有动静。还未回头就听。
“外公。。”
见自己女儿带着外孙来了,放下水瓢,向林知秋招了招手。
秦婉容带着林知秋走进院落,叫了声爹。
秦秀才抱起林知秋,口中问道:“过来可是有事?”
秦婉容:“女儿就是把知秋送来,让他跟爹念书。”
秦秀才一脸疑惑,:“不是说过两月吗?”
秦婉容与林壮对视一眼,道:“我们夫妇商量了下,干脆让知秋早点过来,今日那位王先生也到青山村了,村里的孩子明天就能进私塾。我们想着总不能慢别人一步。所以才决定把知秋今日送来。”
秦秀才点了点头:“在我这你们放心,要是想知秋了,就过来。马车买了吗?”
林壮见岳父问到马车,便接过话来:“回爹的话,马车还没买呢,今天也是借的太爷家的牛车。这几日村里建私塾,也没空去,我想着过几日去。。”
“嗯,有车你们也方便,这事要办好。”
林壮点头应是。
秦婉容上前将林知秋接过自己怀里,紧紧的抱着。
“知秋,娘和你爹要回去了。你在这要听外公的话,不许调皮。娘有空就来看你。”秦婉容红了眼眶。
想着五岁的孩子,就没爹娘在身边,心中更是酸楚。可是为了自家孩子的以后,她却只能狠下心来。
说完放下孩子。转头便走,怕儿子瞧见自己掉泪。连自家丈夫都没招呼。
林壮拍了拍林知秋的脑袋,口中说道:“好好的。。”又对秦秀才点了点头,便径直向自己妻子追了去。
林知秋望着父母远去的背影,看呆了。
回过神来,跑到院门口,大喊一声:“娘”
可是人却早已走远。。
林知秋知道人生有无数次的离别,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
书院
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里,一个驼背老者,站在白发男子面前,看着男子坐在椅子上慢慢雕刻着手中木雕,当男子放下手中木雕时。
驼背老者开了口:“事情办妥了,我亲自去了趟大内,面见了光治帝。。”
白发男子点了点头,用毛巾擦了擦手,像是想起了什么。口中轻笑出声。
驼背老者见男子发笑,口中说道:“子书被抢了,小叶子重伤,差点都没命了,还有这次,书院是从不干政的,你却让我见光治帝,亲口给他解释洛候是无辜的?你还笑得出来?”
老者越说越恼:“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事与洛候无关,用得着书院去说?帝王心,深难测,皇家本就对我书院心生忌惮,你这样做,岂不是犹如火上浇油?”
一语说罢,手中拐杖重重敲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白发男子,摇了摇头,看了一眼一脸气愤的老者,轻声说道:“子书被抢,本就是意料之中,唉。。只是小叶子重伤却在意料之外啊。。”叹了口气,接着又说:
“我刚才发笑,是自嘲啊。唉,居然被一后辈小子看出了名堂,一招以退为进,便顺水推舟拉我书院做保护伞。。不,应该是道佛两门加上书院,都成了他的保护伞。后生可畏啊。。”
驼背老者,一脸疑惑:“你这话是何解?”
“先是用补天丹救小叶子,京都散布谣言的人,恐怕也是他,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我猜他肯定想到了子书被抢是我书院或者是道佛两门的手段,所以便背了这个黑锅,让我们承他情,你说,欠了别人人情,要不要还?”
“即便是这样,也还不值得我书院为他干涉朝政。。”,驼背老者缓缓摇头。
“你不懂,紫家在洛州两百多年,树大根深,虽说有李擎天遗令限制,但是,两百多年,够一个家族做很多事。他这也是在向我们表达一个意思,在他洛州下棋可以,但别把他牵扯进去。不然他便掀了棋桌。。。”
驼背老者脸上闪过惊讶,他没想到,不过是一场谣言,其中却有这么多意思。
“如果是这样,道门的人也会出手。我书院干涉朝政,终究是不好…”
白发男子摆了摆手,口中说道:“不好?不过是虱子多了不怕痒!你以为少了这次光治帝对我书院就没想法?现在可不是两百多年前!”
“指望道门?道门或许不想天下乱,但肯定愿意洛州乱。光治帝想削诸侯,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有机会,道门也会借光治帝的手乱洛州。表子遇到票客的道理,你应该懂吧?”
“那子书怎么办?夫子留下的东西,难道就这么让那群蠢货拿走?”驼背老者一脸不忿
“放心吧,子书的事,有人比我们急,之所以让蛮族抢书,不就是为了拉他们下水?我书院都顺他们的意了,出人出书,他们就这样看着?不是想玩吗,我陪他们玩!”
驼背老者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寞落:“唉,我老了,这个世道看不明白了,只想守着书院传承不断。夫子在时,书院乃世外之地。夫子走了,书院又进了凡尘这个烂泥坑…”说完,摇了摇头,便径直走出了书房。
白发男子自椅子上起来了,抓起桌上木雕,握在手中把玩着。
“我做不到夫子那样,身在凡尘,却又在凡尘之外。我也想知道,生在凡尘之中,如何立于凡尘之外。。。”
……
……
山阳村,秦秀才拴着围裙,端着两盘子菜自厨房走出。将菜放到桌上,对着乖乖坐在凳子上的林知秋说:“知秋,尝尝外公的手艺…”
林知秋早已从失落中恢复过来,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也是大吃一惊。
“外公,读书人不是不能进厨房的吗?”他本来就做好了‘能吃就行’的准备,谁成想这看着还挺秀色可餐的。
秦秀才解开围裙,坐下身来,口中说道:“读书人不进厨房?那你外公这些年早饿死了!既然你这样问,外公今天就给你上第一课…”
“知秋记住,人,生于天地间,或贫或富,或贵或贱。都有其道理,你不可心生小视之心,更不可心生鄙夷之心。”秦秀才拿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接着说道:
“就拿这做菜来说,读书人便不能进厨房?读书人难道不吃饭吗?读书人也是人,吃饭拉屎放屁,一样不少。别人能进厨房,读书人为何进不得?五谷不分,双手不勤,读再多书,都是扯淡。。”
林知秋点了点了,外公这话虽粗俗,却让人感想颇深。
秦秀才伸手摸了摸林知秋的头。又道:“知秋,存在即是道理!外公不求你现在就懂,但你得记在心里,以后长大你就懂了。好了,吃饭,今晚还是和外公睡,明天外公去村里让人做张床,你在书房睡。枕书而眠,哈哈,何等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