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三天两夜,终于停了。天连着地,地连着天,白雪茫茫,无边无际,整个大地都变成了玉琢银雕的世界。远处,山城子与南湾村夹角的地方,小小的山村茅屋,被雪覆盖得严严实实的,活脱脱地像一个个可爱的迷你小模型。洪水河不畏严寒地哗哗流淌着,河边或河心的大石头上,盖上了一层白雪,就像浇上奶油的蛋糕,大大小小不规则地分布在河滩上。道路两边那高大的松树,像挂满了白色的绒球,和那露出的片片绿色融在一起,这给这世界添了几分童话般的色彩。
经过这几天的大雪,五九家的房屋也被披上了洁白的素装,门前白杨枝条也变成了银条。大雪把杨树的枝条打扮得像美丽的珊瑚,又像奇异的鹿角,五九和星辰在雪地里扮着鬼脸,相互怂恿搞笑着。家程家门前有一块地,不大,但足够孩子们在上面撒野玩闹。小孩子们在落雪的地上玩耍高兴极了,有的打雪仗,有的堆雪人,还有的滑雪橇。手和脸冻得红通通的像猴子屁股,头上却冒着汗,欢笑着,嬉闹着。村西南西河里的麦地盖上了厚厚的棉被子,这无妨,正是五九他们这帮熊孩子耍乐的天堂,几天前他们已相继约好雪停后去雪地里狩猎,聆听荒野的召唤,接受智慧的挑战!
村里土牛疙瘩南头是西河,洪水河自村西边传扬而过,越过西河就是山城子地界,那边是祁连山余脉,那里有大片的山林。五九曾听爷爷说,以前山林没有被砍伐荒漠化的时候,山上有马鹿、羚羊、猞猁、赤狐、白唇鹿、雪鸡、玉带海雕、秃鹫、胡兀鹫、藏雪鸡、角百灵、雪鸽、大红袍麻雀、水老罐鸟、野鹌鹑、白头雕、乌鸦、乌鸫、枭、红嘴雀、鹳鹤、绿豆鸟、山雀、画眉、黄嘴雀等,还有野兔、野狼、野猪、野山鸡、野牛、盘羊、岩羊、狐狸、獾、旱赖、麋鹿、猴子、蛇、灰狗熊、棕熊、甚至老虎、雪豹等。有一年,还是爷爷年轻的时候,天旱无比粮食欠收,到冬天大雪封山,村里人没有吃的,有胆子大的冒险到山上去打猎,有个人曾被狗熊给咬掉了鼻子和耳朵,侥幸逃命活了下来。管他豁鼻子短耳朵的那个谁呢,山里的动物一直牵挂着五九的神经,他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想与小伙伴们尽快一起上山碰碰运气去。
村里有个哑巴,大家都叫他“呱呱”,他是这次狩猎的领队。因他从小就有语言障碍,说不出话,与人沟通大部分靠比划和手势,着急的时候就会大声叽里呱啦的嚷嚷,村里人给他取名叫“呱呱”。呱呱虽哑巴,但却是狩猎的一把好手,心肠很好,每年冬季都有猎货,卖的动物皮子不少,足够养活瞎了一只眼睛与他相依为命的老母亲。他还经常给村里年迈的老人送去新鲜的肉食和兔皮护膝、手套等物件,村里人都喜爱他。哑巴呱呱有吸烟的嗜好,无奈经济条件有限隔三差五的烟草就断了,没有烟吸的时候抓头挠腮像是毒瘾发作一般,为这事他母亲没有少数落他。
家程、五九一帮熊孩子们缠着呱呱带他们一起进山去狩猎,呱呱就是不应允。后来五九等在家程的建议下,从家里边大人那偷烟,每天一根,架不住孩子多,家程影响力也大,一段时间竞凑了600多根烟。家程和五九去见呱呱,好几次吃了闭门羹,呱呱就是不答应,但每次走的时候都给呱呱偷偷的留50根烟。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人心都是肉长的,况且呱呱憨厚老实,呱呱断断续续抽了他们200多根烟的时候,终于耐不住一帮熊孩子们的纠缠答应了。俗话说“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软”,呱呱中了五九他们的计。此处省略58个字不谈,光是看家程五九在呱呱半推半就快要答应的时候一次甩给呱呱200根烟这手笔,就令单纯质朴的呱呱难抵yòu huò。师傅找好了,家程和五九按照呱呱的叮嘱,准备好了上山的一应物资,并事先约法三章一切都听呱呱的。呱呱只哑不聋,也有与动物斗智斗勇、凭借勇气和坚韧对抗大自然的严苛以及无情的猎人的狡诈和敏锐。
寒假闷家里憋坏了五九,他像吃了猴子肉般坐立不安急等着大雪骤停。五九看着急性子的小雪花“簌簌”地往下“赶”,好似被关了许久的雪娃娃突然得到允许,让它到人间玩耍片刻。这年冬天,地都冻裂了缝,小北风像刀子似的猛刮,大雪满天飞风呜呜地吼了起来,下个不停。雪,一朵一朵的,飞舞,旋转,飘零,最后落地。它们像一粒粒糖豆,在空中飘舞着,似乎并不着急落地,五九巴巴的靠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白雪发愣。忽地,一个机灵摆,五九双手合一跪在窗前祈祷起来。这一幕正好让弟弟星辰看到,星辰“咯哒咯哒”地笑起来,五九又羞又恼,追着星辰满屋子跑,笑声穿透屋梁升空飘向屋外与雪花融在了一起。
万事俱备,只待进山。雪一停,五九就冲出屋内,顾不得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开会的麻雀传达会议精神,也顾不得家程门前地上打雪仗、堆雪人的孩子们。他找到家程,急切的商议进山事宜。很快两个人达成了共识,召集好其他几个好伙伴们,就去找呱呱。呱呱还窝在被我里没有起床,五九和家程在门外冻得直跺脚,呱呱母亲将他们招呼进屋烤烤火。好说歹说,上求下告,左抬右扶,呱呱就是赖歪在火爆爆的炕上不起来。呱呱年迈的母亲坐在炕桌前手里转动着佛珠闭着眼睛虔诚的在诵经,五九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炕头炉子上烤的一个喷儿香土豆啃起来,家程踢了五九一脚给他使了个颜色。五九不情愿的放下土豆,出门团了一个小雪球回来交给了家程。家程学着牛叫的声音在呱呱耳边聒噪着,呱呱索性用被子捂住头转身又睡了,家程掀起被子将团好的雪球扔在呱呱滚烫的身上撒腿就跑。呱呱像触电了似的从炕上窜了起来,嘴里叽里呱啦大声嚷嚷起来,顺手拿起近旁扫炕用的笤帚劈头盖脸的朝五九砸下来。五九还在专心的啃他的土豆,一脸懵逼,不知发生什么,被笤帚砸中后看着暴跳如雷的呱呱兔子似的闪出了门外。
“家程哥,你不地道,你惹祸,我挨揍!”五九抱怨道。
“你个怂娃,让你吃个够,你tmd的不知道今天干嘛来了吗?”家程愤怒的呼应道。
“哥,我早上还没吃饭呢,再说你跑的时候也应该给我说一声啊,害的我挨了一顿揍!”五九努着嘴极力的争辩道。
“你个吃货,到山里有的是你吃的!快,进去给呱呱弄水让赶紧的洗刷去”家程吩咐道。
五九屁颠屁颠儿再次进门。
“娃儿,不怪他们,你也该起来了!你看看太阳都老高了!你这么大了也没个媳妇,娘要叫你起床到什么时候?都怪你那个短命鬼的爹,丢下我们娘俩在这里受苦。娘没有本事,给你娶不起老婆,你别怪娘啊……”呱呱母亲一边清扫着洒落在炕头的雪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
呱呱使劲的摇头然后又点点头,然后拉着娘的手捂在自己胸口,仿佛在说“娘,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五九点头哈腰,一个劲儿的说烧香拜佛的话给呱呱赔不是。他讨好地拿起洗脸的盆子,给呱呱倒好了热水,把呱呱的鞋也给扶正了。家程也嬉皮笑脸的进了门,不知所云的一阵胡乱比划着。呱呱拉着个驴腰子脸,没有理会家程,在自己娘面前当众出糗,呱呱近40的人了,脸上搁不住呐。家程拿出一根烟,顺手从笤帚上抽出一根草苗子引燃,讨好的递给呱呱。呱呱不理,穿好衣服,转向洗脸盆洗脸去了。家程尴尬的杵在炉子旁,眼光偷偷的看着呱呱。
“孩子,我们家呱呱是个老实人,论辈分他还是你们爷爷辈的,往后你们可不再瞎胡闹了。呱呱不会说话,可心里跟明镜似的,有一肚子话想给我说。我不管你们干啥,可别坑害我们家呱呱!”呱呱母亲意味深长的说道。
“祖奶奶,我们知错了!刚才是呱呱爷闹着玩呢,我们往后不敢了”家程诚恳的回应道。
呱呱洗刷完,过来抱了抱他老娘,伸了3个指头给他娘看,他娘点点头,呱呱给他磕了个头起身转出了门。呱呱叫了另外两个一同打猎的老伙计刘昌元和刘盛元兄弟俩,带着家程、五九和石聋子,背着弓箭、liè qiāng、刀剑、干粮等辎重行囊出了。出烟凑份子的其他几个小伙伴也很想去,但山里情况过于危险,呱呱一个都不愿意多带,他们三个已经超额了。家程答应回来给他们带好玩的,况且三天就回来,几个小伙伴们才作罢。小伙伴们尾随者出行队伍,一直把他们送到西河口,才恋恋不舍的返回。
“家程哥,回来给我带个鹰爪子,我爷爷抽水烟用”金澜呼喊道。
“好的,知道了”家程远远的回应道。
“家程哥,你给我逮只黄嘴雀来,我爹已经答应好给我做个鸟笼子了”星辰央求道。
“知道了”
“家程哥,你给咱逮一只猴子来吧,我们一起耍”徐家狗二蛋喊道。
“家程哥,我想吃岩羊肉……”渊才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