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頫就在程文海院子旁边的一座小楼住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每天看书,与程文海的几个朋友论道,有时写点字帖什么的。他的字是比较不合时宜。当代人大部分写楷书都学颜真卿,写出来的字用方笔较多,刚毅硬气,但赵孟頫不然。他是临了二十多年王羲之的帖子的,看起来飘逸俊秀,看起来更多的是圆媚的感觉。
程文海当初就是被他这一手字镇住了,觉得此人长得英俊挺拔,诗词的功底都非常精深,字也如此飘逸出尘,偶尔技痒画上几幅画也颇有古意,简直就是神仙中人了!他性情比较随和,思考问题注重实用,说难听点还有些功利。但程文海认为这样的气质才是大元官员该有的样子,因此对他也是极为赏识。程文海三十多,比赵孟頫大五岁,干脆就认他做了弟弟。
赵孟頫见到皇帝的时候,已是三月份了。由宦官引领着进入正厅,只见一位身穿龙袍的老人端坐在上面。他心里剧震,知道这位就是率领蒙元征服江南的大元皇帝了,心中突然有些紧张,赶紧低头跪下来:“草民叩见……皇帝陛下。”他本是要脱口而出“大元皇帝陛下”这几个字的,但心中急智突生,就把大元那两个字略去了。
忽必烈也在打量着这位程文海极为推崇的年轻人。只见他长相英俊,双眉如剑,头发后束,在两个鬓角留了一些,身材有些清瘦,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儒衫,看起来极具卖相。而且赵孟頫毕竟从前是宋朝宗室出身,对皇家没有那么强的畏惧心理,所以也没有寻常士子见了皇帝那种战战兢兢汗出如浆的紧张神色。
忽必烈觉得程文海说的没错,的确有些飘然出尘的感觉。等赵孟頫在皇帝的命令下平身,连身旁的南必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这人长得真tm帅!忽必烈温和地笑笑,开口道:“程爱卿说你对国政有些见地,朕想考考你。”
赵孟頫也抽空瞥了一眼忽必烈身边的女子,只见那女子身材娇俏,面如桃花,美不胜收。他知道这必是程文海口中的“干政妇人”南必皇后了。他赶紧把目光移开,回答道:“程翰林谬赞了,晚生不过纸上谈兵而已。”
忽必烈道:“纸上谈兵也行,朕问你,如今大元已经鼎定天下,你作为宋人宗室,如何看待大元?”
赵孟頫知道忽必烈提到他的出身,知道这是为难他,一味阿谀奉承的话未免太过无情无义,但一味怀恋故国的话更是取死之道。他沉吟一阵,才缓缓说道:“五代时有人说,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这话虽然粗糙,但道理只是略有偏颇。宋之所以灭国,就是因为喜欢用贾似道这样的佞臣,而且重文轻武,导致文政混乱,国力衰颓。我认为大元治政清明,国力强盛,鲸吞大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如果是在宋,我或许一辈子寄情山水做一个闲人就是。”
他笑笑,看忽必烈也在微笑,就放宽心神,说了下去:“但如今在大元,我认为自己能一展胸中抱负。我一生所学并非只是为了卖与帝王家,也想为天下百姓谋一个清平盛世。既然国运如此,我辈君子当为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要能做到这些,心中就无所畏惧,在宋与在元有什么分别呢?”
赵孟頫心中一半装着功利,却也有一半是真的这么想,因此也问心无愧地与忽必烈对视。
片刻,忽必烈又问道:“那你觉得我大元的治国之策有哪些需要改善的呢?”
赵孟頫早有准备,立刻回答道:“草民有五策:其一,既然天下一统,便要万法归一,应按照大元制度建立江南吏治,使江南彻底融入大元,而非依旧将其视作战区,以武将统帅。其二,江南原本富庶之地,如今依旧兵戈未停,应该尽快清剿残余抵抗势力,不能给希望大宋复国的人希望。其三,对于已经平靖了的地方,应该轻徭役薄赋税,使其经济民生更快恢复……“
等他滔滔不绝地说完了五策,忽必烈若有所思。
他知道赵孟頫说的这些大道理是有价值的,但实在是有些书生意气,又要恢复吏治,又要用武将清剿,哪有那么容易?武将没有油水哪能全心全意地替你冲进大山清剿匪徒?何况如今天下初定,武将还生怕自己没了营生呢。忽必烈要是真的提出重用文官的国策,光那帮灭宋功臣们就要吵翻天。
不过他看得出赵孟頫说的都是心里话,对大元国策也有一定研究,心里觉得他似乎可以培养一下。因此又拿出一份奏疏来,给赵孟頫看。
让赵孟頫看过,忽必烈又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一通,让赵孟頫起草这份诏书。
赵孟頫才华横溢,写封奏疏还真是手到擒来。不过他对着笔墨纸砚沉吟良久,唯恐理解错了忽必烈的意思。南必也听了良久,觉得这人虽然长相英俊,颇为讨喜,但看那沉吟思索不敢落笔的样子,估计性情上与留梦炎和叶李那群软骨头宋人没什么区别,便将他看低了一筹。
过了半晌,赵孟頫将他写的诏书交给忽必烈看。忽必烈等得有些不耐烦,拿起来一眼望过去,只见整篇文字俊逸出尘,一气呵成,半个删改的地方都没有,心中不耐之气就去了五分。又读了片刻,忽必烈展演一笑:“你确实是有几分才能的,说出了朕想说的话。”
忽必烈考究过他,甚为满意,又与赵孟頫讨论了很久诗词书法,还让他画了一张画。这些东西赵孟頫都是浸淫多年的,功力说是天下第一也不算过分。这大元皇帝看他就越来越顺眼。最终竟然让他领了刚成立的尚书省。这个部门就是负责替皇帝起草诏书的,属于天下要职,把这位置给了他,满朝文武大概有七成是要羡慕嫉妒恨的,赵孟頫算是一步登天了。南必在一旁伺候着皇帝,心里却觉得自己看透了这人谄媚功利的心性,愈加鄙视起来。
这时他才鬼使神差地说出那信中安排的话:“听说宋国的文相公一心求死,但皇上想招揽他。我虽心向大元,却也佩服文相公的忠直之心,不妨让我前往劝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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