唆都知道,这些士兵应该大都是城破当天混进来的,竟然没有一名汉人士卒向上反馈!
他心里烦闷,看着面前被抓起来的汉军士兵中有一人仍在破口大骂:“我大宋天兵随后就要到了!天威所致玉石俱焚!尔等胡虏还不早早归降!”
唆都心里一动,就问向那正在大骂的士兵:“呵呵?你们有多少人?我安南远征军有足足五十万,那张世杰更是我积年来的手下败将,如何能胜?”
“张枢密当初是大势不如你!如今江南已经光复,你等劳师远征,泥足深陷!张枢密带了二十万大军,奇谋迭出,你等覆亡就在今日!”
唆都又问道:“你说大宋复国了已经占据了江南?我大元灭宋尚要花上三十年,宋人两年就能从无到有灭了我大元?”
那士兵竟然毫无惧色,一脸自豪地说着:“江南人心尽在吾等之手!你蒙元那金真太子被我江南义士刺杀,回到家就吓死了!接着忽必烈老婆已经死了,又听说儿子死了就天天喝酒,没几天就跟着醉死了!我大宋宗室崖山之后大难不死,还有张枢密和陆相公,他们都在倭国!后来元虏大军奔袭倭国,奴役高丽人和汉人造船!没想到海上一阵大风浪,船就散架子了!后来听倭国人说,高丽人的船根本没好好造,那蒙人将领也不知海里禁忌,舰队正好撞在飓风上……“
听这士兵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对蒙元朝廷和远征rì běn、四川之事了如指掌,而唆都真真切切地知道元军早在八年前还打过一次rì běn,的确在海上撞到飓风损失惨重。
这士兵还说什么“大宋新朝不再以文御武,天下皆以当兵杀胡虏为荣!今日杀了我等,我等都是为国捐躯!大宋会给我家人五十两银子过好日子!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唆都心里越听越惊,这显然是新宋朝的治国之道,显然不该是一个大头兵编的出来。只见周围蒙元将领显然都是信了,各个面如死灰。唆都逐一反驳,不料那士兵胸有成足,又一一驳斥回来。说的唆都自己都信了五分。
这次唆都却实实在在地被赵昺和张世杰摆了一道。赵昺的洗脑范围不止是那三百降军,连他和张世杰亲自带来的宋人都要一起听课,他前世是小说编辑,看过的小说不下千本,在脑中亲自编了一部《大宋复国演义》,不断提问,不断要那些人复述大宋复国的原因,复述大宋尚武的治国方略。两个多月下来,众人对大宋复国一事早已深信不疑。就算刘双林这种对赵昺知根知底的人都将信将疑,热血沸腾,再这种气氛下搞得赵昺自己都要信了。这段日子又命十几个海边训练时就在的老兵每日远远跑出去截杀广西过来的运粮队,只说是张枢密大宋国内提前运到的。那些兵丁当然深信不疑。
唆都猛然反应过来,赶紧大手一挥:“拉出去砍了!这些人都拉出去砍了!”
这些人被绳子捆着,由蒙元士兵押出去砍头。不料这些人才走到出帐篷就拼命大喊道:“兄弟们快跑啊!唆都要把宋人全杀光!”拼命鼓噪起来。
正待唆都想要发令让把他们的嘴堵上时,大营东边突然鼓噪起来,只听雨中一阵大喊:“大宋光复江南了!蒙元要杀光我宋人!弟兄们跟他们拼了!张枢密有令!杀了唆都封将军!”那鼓噪声越来越大,显然是汉军大营哗变了。这些蒙元将领都是面如死灰。开战前他们靠着五万骑兵制约五万女真人加上九万多宋人是毫无压力的,毕竟骑兵就是古代战场上的坦克,无论是在机动性、耐力、和冲击力方面,都不是其他兵种可以比拟的。
但如今安南已经进入雨季,又是深夜。骑兵在泥泞的之地作战根本冲不起来,宋人一旦炸营,这点蒙人火拼起来根本没什么优势。一个将领突然反应过来,朝正在愣神的唆都喊道:“丞相!我等快去女真大营!控制住女真大营还有救!”
唆都苦笑:“今晚要是在打上一场夜战,我东路军注定是要完了。张世杰啊张世杰,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
又转身朝着营内众人说道:“不能拼,给女真军下令,全力弹压汉人哗变。带上我们的人,往西跑,去找九皇子。一起撤军,我们自己人不能再损失了。”
在暴雨中打了一夜混战,宋人与女真人大打出手。所有人都分不清敌我,只有看到面前有人先一刀子砍上去再说。大营里一片混乱。大营外面的赵昺见事不可为,带着手下一同潜入过来的三百号人拔腿就跑。等到了远处山里,又对着身边的一个宋人说道:”郑山坤,今日你做的好,当记首功。“又对刘双林笑笑,嘉奖了几句。刘双林今日冒了天大的危险进营策反,他才是真正的首功之人。
那郑山坤是元军里的一名降将,当初是在广东被抓的。他见大宋已经灭了,心中抵抗意志就淡了不少,投降了。后来被元军编入征安南大军,才跟着过来。近来唆都派宋军做炮灰,不眠不休地轮番攻打万劫,军中颇为不满。
赵昺在潜入之前已派降卒与郑山坤搭上线,郑山坤对“大宋宗室赵曰天”的拉拢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等赵昺不顾劝阻带人潜入过来,元军正好刚刚攻破了万劫,所以赵昺就安排一些人跟着郑山坤一起混入军中散播谣言,其他人随着赵昺潜伏在远处的林地里。今日郑山坤派人来传信说军中可能有变,赵昺一面连夜派人通知张世杰,一面派刘双林带着人过去配合。所以元军东面的大营才会突然鼓噪起来,有了今夜这血腥的一幕。
郑山坤就在这雨里跪在地上行了一礼:“我本以为大宋已经亡了,元军势大,反抗也是徒劳,所以就降了蒙古人。如今既然大宋宗室仍在,江南已经光复,自然当拨乱反正,杀他胡虏!还望小王爷在张枢密前面美言几句。“
赵昺笑笑:“郑山坤,起来吧,莫要多礼。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郑山坤听话地起身,低头认真听着他说话。
只见面前的小孩带着笑意,声音温润,和善地对他说道:“我之前派人跟你说的那些,是为了鼓动我宋人奋起反抗的谣言。实际上我大宋并未复国,只是有一处根据地可以用于复国。有何感想?”
郑山坤听得他这话,只觉得浑身血液”嗡“地一声涌上头来。抬头拔刀一气呵成,怒声道:”你耍我?“
赵昺身边的卫兵也拔出刀来,与郑山坤对峙起来,小皇帝面色不变,温和地说道:”你莫要急,好好想想。若不是我来策反诸位,诸位敢与唆都作对吗?还不是要给蒙元做牛做马?如今若是不想跟着我走,那我会让安南国主给你们调几艘船来,再给些钱财出海做一富家翁。你们若想跟我走,那目前元军三线开战,国内生乱,无力南顾,我至少可以割据一地。将来若是复国了,你等立下的功劳封侯拜相也不为过。你若信不过,这些事情等张枢密过来再与你一一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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