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缜叫那说话的民壮过来,只见他战战兢兢地要给几位老爷磕头。张世杰又让陆缜扶他起来,问了来历和缘由。
原来这家伙叫向挺,当初是在福州做木匠活的,船也做,也会给人盖房子。后来蒙古人南下打过来了,他就跑到广东。再后来广东也失陷了,他一狠心,就带着老婆孩子沿着海边往南走,最后投到这边。
赵昺又问他盖房子的事,哪里有问题。他见是个张世杰身边的小孩子问话有些惊讶,但也一一做答,说盖房子如果用木楔子连接的话,楔子一定要朝外或者通风,这样哪怕泡了水也能很快干掉。如果包在木头里面,一旦潮了会很快腐烂之类。
赵昺见他说的有道理,就让他指挥众人盖房子。
这人倒是有几分能耐,把人分成几伙,有的去锯木料,有的挖地,有的架梁。向挺还叹道:若是有桐油,每隔几年刷一次,这房子盖了几十年也不会腐烂。如今这么盖的房子,住个两三年就要翻新了。
有了房子就可以将剩余的粮食卸船了。一船粮食卸下来,又按赵昺的指示装了一船海鱼回去,就启程南返了。这些粮船的船员都是安南那边派过来的,赵昺也放心不下,于是让刘双林带着人押船回去,顺便让人给老陆捎了信。现在老陆常驻升龙,与一些文官关系不错,既然安南人让张世杰编练民众顶在这里,那就不能不掏出一些必要的支持。
数天后再返回来时,船上不仅有粮食,和稻米种子,还有一些必要的铁器和铁钉。安南西北面红河流域铁矿不少,安南国内虽然说不上铁器泛滥,但的确不少就是。因此送些铁器对陈晃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见林地开垦得差不多了,赵昺挑了一块离河谷不远的荒地,草木丰盛。这几天毛渊一直带人来割草,把四周草木处理干净,再用土垒起来一圈半高不高的土围子。几天忙活下来,终于在四周开好了防火带,又在里面放了好些比较干燥的草叶树枝之类的易燃物品。
安南北部这地方冬季天气比较潮湿,有时还会下小雨,因此想放火也是个技术活。今天天气比较晴朗,算是放火的好日子。赵昺一声令下,火就点起来了。只见那些荒草从里浓烟滚滚,火势渐大,跟赵昺身高相当的草丛里不断逃出鸟类和野兽来,最夸张的是里面还有两头大象冲出来,如果不是那几个青壮躲得快,估计要被大象撞成肉泥。
所谓刀耕火种的原始农业,基本跟这也差不多了,等火势消退以后进去开上水田,种上稻米,剩下的就是靠天吃饭了。如果稻米长虫子或者病害,那就很难有什么好收成。这种颇为原始的林地和草滩,表层土壤是极为肥沃的,但太往下了就非常贫瘠。但光靠卖鱼换粮食显然是不够的,终归还是要自己开垦种地。
数月之后,这块地也不多加开垦,只是建好填陇引上水就种成稻田了,从安南买来的稻米种子叫“占城稻”耐旱涝,非常适合这种粗放的农耕方式。
张世杰又以之前那三十名青壮为核心组织了本地的治安卫队,抓到作奸犯科一旦查明属实,**抢劫这种大罪都是直接论斩的,小偷小摸的就打过棍子往北边赶,跟杀了他们区别其实也不大。由于有保甲连坐制度,人人互相提防,连逃跑都不敢互相串联。这个新形成的小村庄风气为之一靖。只是所谓邻里和睦之类就无从谈起了。当然这样的生活总归能吃饱饭,入秋以后海里鱼多,每家每户基本每天都能开一顿荤腥,因此怨言也逐渐平息下去。
南逃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几个月来村子里有了八百多户两千多号人,都说元军准备入广西了。广西那边十万大山里住的人倒不怎么害怕,但两广内陆的多有逃亡过来,带来的消息无非就是元军在湖南一代大肆集结,人心惶惶。
张世杰不得不趁着晨操时间出面澄清,说这地方西面是山,东面是海,地势比较狭长,人烟罕至,因此大军南下也不可能从这里走,让大家安心住下。
或许是张世杰说的有些道理,又或许是他官大能镇得住人,倒也没几个人真的逃亡——逃亡的都被抓回来游街示众,说他们胆小如鼠,家人被元人杀了不想着报仇也就算了,听到元人要南下的消息就吓破了胆,然后一一被拉出去砍头。
每次晨操都相当于一次全村集会,有天早晨,张世杰这位大宋有史以来官职最高的村长站出来演说。
“乡亲们!本官已经与安南国主达成了一致,安南国会派兵抵抗元军。但如果元军打败了安南,从这谷地的后面包抄过来,那大家都会被砍头,身上穿的黄麻衣服,地里种的稻米,还有出海辛苦打捞的鱼,都要让元军抢走,妻子儿女也会被人掳走成为奴隶!“
说词是赵昺替他编的,都是大白话文。赵昺前世是小说编辑,因此知道写出来的东西文采是其次,首先要用户至少要能看懂才行。记得他前世看过一封当年红军写的征兵宣传单,上面就几个大字:”乡亲们,参加红军能分到田地!“效果比起写什么”今蒋匪杀我百姓,占我乡村,掠我钱财,十恶不赦,罄竹难书。“之类的文字有用多了!
宋人对蒙古人的仇恨是天生的,本来整个江南直到两广都算富庶地区,民生虽然不算富裕,但也谈不上疾苦,本地官员只要吃相别太难看的话,老百姓也基本上都吃得饱穿得暖。然而元军南下毁了他们的一切。这村子里有不少家人被蒙古人杀了的,也有妻女被蒙古人奸[屏蔽]淫掳走的,提起元军都是恨意滔天。但元军来时他们也不敢反抗,只能如绵羊一般被人踢、踹、鞭打、掳走、杀头。
如今提起这些,众人都是恨得牙痒痒。张世杰就借着这个机会,说编练本地青壮保护乡里,如果元军南下时真有小股军队从十万大山冬面经过,我们就保护好自己的亲人,守护村子,弄死他们,必须先建好船只,如果元军从大山的西面直接灭了安南,我们就坐船去吕宋。这个说法得到了村里人的一致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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