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汉子手上长剑一挥,无边血云早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冷冷凄凄的长街上,三十六个韩千山依旧笑吟吟的立着一动不动,斗云破却全身犹如从水中爬出来一般,大汗淋漓且气喘吁吁不已。
韩千山一笑,随手抽出一口长剑来,在空中忽忽挽个剑花,已然笑道:“多谢你了,不是你,我哪里能够悟到如此神奇的剑法,哈哈,无穷剖玉劫,果然是当世第一神通剑法!”
斗云破望着三十六个韩千山,各个都喜笑颜开惊喜不已,不由点点头道:“这剑法本来就变化至繁至乱,你有一身三十六人,一旦施展开来,那是威力加倍无匹了。”
“呵呵,斗云破,你也知道这路剑法只有在我韩千山手中才能真正达至于无敌的境界吧。”
斗云破却摇了摇头,双眼直向空中乱看了过去。
“你看什么?”
“我在看玉雕栏在哪里,他已然没有了一丝破绽,那是天下无敌的魔头了,可如此厉害的魔头却突然走了个一干二净,哈哈,我一直不明白他要去哪里,今天,我似乎看到了。”
韩千山心中微微一惊,已顿时道:“你看到了什么?”
斗云破长叹一口气,点点头道:“玉雕栏,他根本哪里也没有去,哪里也没有来,呵呵,他了无破绽如如不动,你如何能够再看的到他?”
韩千山不由皱眉凝思道:“你说世上真有这样的人物么?真的无形无相,毫无破绽?!”
“我原本也不信,可我现在信了!”斗云破直看着三十六个韩千山,“你舞剑的时候,你得意非常的时候,你自以为天下无敌的时候,你分明就是玉雕栏,玉雕栏分明就是你,又何必去找,又何必去想,那一刻,你分明是在为玉雕栏活着,为他呼吸,为他骄傲,为他用剑,为他布道,这样的玉雕栏,那还有什么破绽?他已然真正修成了魔道,毫无破绽的魔道——心魔众生。”
韩千山顿时一惊,已不由得向四处一阵乱看:“你胡说,我是韩千山,何曾有一分一毫是玉雕栏了?”
“呵呵,你现在不是,可你忍得住一辈子不用无穷剖玉劫么?你用无穷剖玉劫的时候,你所思所想,可有一分一毫是你韩千山么?”
“我,我?”韩千山右手一抬,已不由双眼一瞬不瞬的看向了手中冷光耀眼的长剑,“我用无穷剖玉劫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韩千山全身顿时一抖,双眼已然猛的一下睁大了开来,那个时候,他想的,他做的,似乎并不是三十六重人格中的任何一个,他,他又多了一重人格!
韩千山长剑刷的一舞,已猛然转了个圈子:“出来,你出来,那第三十七个人格,你在哪里!”
斗云破冷冷看着他:“他就在你手上,就在你的剑上,就在你的心里,你想找的时候偏偏就找不到,你不去找的时候,他反而出来替你去做主,呵呵,心魔啊,玉雕栏,你从此是立于不败之地了,没人再能寻你破绽了。”
三十六个韩千山中突然就有三十五个韩千山一起哈哈一声冷笑:“斗云破,多谢你了,老夫不能证昆仑,可修成魔道,却也从此做了魔界第一王,你当真痛苦难堪时,老夫再来度化你做第二王!哈哈,只要有一个众生还再胡思乱想,还再论什么对错高下,那怎么爷俩就永世不灭。”
“玉雕栏,你在哪里?玉雕栏,我杀了你!”韩千山一声大吼,哗的一声长剑舞处,已然向空中直砍了过去。
可其他三十五个韩千山却好似更加愤怒一般,纷纷长剑哗啦一拔,已然寒光耀眼般也直砍了出去。
当当,铿锵,三十六个韩千山人人都是血红着眼睛一阵怒吼嘶号,无穷精妙剑法已然源源不断的展布了开来。
三十六口长剑顿时已然在长街上斗的一片光影摇曳,寒光四射,砰砰,轰隆声响不断,剑气到处,眨眼已时街断屋倒。
斗云破向后一退,全身却软软的几乎就要跌倒。
“斗云破!”幽蓝身形一闪,已连忙扶住了他。
斗云破回头一笑,已点头道:“多谢了。”
幽蓝摇头一笑:“谢什么,我又没有帮你。”
斗云破摇摇头:“可我心里只当是你一直在帮我,真的多谢了。”斗云破不让幽蓝拒绝,已向狼青子笑道:“狼青子,你这最争气的徒弟果然最与众不同,三十六重人格,究竟哪一重是真的?哪一重是假的?”
狼青子面色铁青,两眼直直看着长街上拼命厮杀成一团的弟子,良久才喟然一声长叹:“我今天才知道,三十六重人格原来没有一重是真的。”
“斗云破向前辈请教。”
狼青子点点头,双眼却仍旧望着长街上的韩千山:“千山小时候极苦极惨。我未有寻到他时,他被仇人做狗一样拴在猪圈中喂食。”
幽蓝听狼青子说的凄切无比,不由得已明眸罩雾般轻轻道:“狼青子伯伯。”
狼青子摇摇头,凄然的一笑,已继续道:“虽然极苦,可他性子却又极坚极韧,寻常孩童被如此摧残,多半早成了白痴一般,可千山他,他虽然爬跪在秽土污粪中,双眼中的神采竟然没有丢失丝毫,我一看那眼神就知道,我弟子,终于找到了。”
“千山一看到我,却似乎也知道终于等到了,只一霎那,双眼早已泪水夺眶而出,偏偏仍旧怕极了他的仇人听到,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那个时候我一刻都不能忍耐,立刻就将他从全是大粪的猪圈中抱了出来。”狼青子一叹,眼见竟然也闪过了一丝晶莹。
“千山果然极为争气,不论我教导他什么,他总是学的最快最好,他明明只是最小的弟子,呵呵,可他的一招一式却一定要比三个师哥更强才肯干休,呵呵,好孩子。”
幽蓝听的狼青子说话,眼泪早在眼眶中直打转儿,已走过去轻轻蹲在了狼青子面前:“伯伯。”
“好孩子,”狼青子摸一摸幽蓝的头,哑声笑道,“他如此用功,如此刻苦,乃至练到一身血肉溃烂仍旧不肯歇息一刻。我劝他一次,知道是一定劝不转他的了,于是满大荒的为他寻找灵药奇材,好在天材地宝日日泡着,终究是活了下来,忘雪那个时候常常骂我,说我不是教弟子修道,是在教弟子修惨!呵呵,他骂的我狗血淋头,可他骂的对,我只是,只是觉得有这样的弟子,无论如何不该辜负了他,唉,其实忘雪早看出不对来了,他骂的对啊。”
梅忘雪看看在街上斗的已然鲜血横流的韩千山,长叹一口气,居然没有再骂狼青子。
狼青子却声音渐渐哽咽了起来:“直到四年前我才知道,千山为什么能够如此狠心刻苦,唉,一切早已铸成,只怪我瞎了眼铁石心肠,竟然没有看出来半点,哈哈,只有忘雪狠狠骂我的时候,我才会好受一点,我这几年来常常在想,那个时候,我究竟该不该救他,不救他会不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