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斗云破已直踏上了神峰最高处,猛然一回首,五百高人为他高高扛塔,他双目所视,地下密密麻麻人头攒动,却竟然似乎没有一个能真正看清楚的。
“呵,原来这就是高处绝顶的感觉啊?”斗云破一声轻叹,已缓缓的伸腿坐了下去。
“礼成!”秃角一声惊天大吼,早震的龙象城一片寂静,“从今日后,这神峰绝顶上坐着的人就是我二十八城总盟主了!”
“恭侍总盟主,千秋万载,永为驱使。”五百人一起大喊一声,已然稳稳的扛定了白玉神山,凌空虚步,眨眼已然是在数里之外了。
龙象城鸦雀无声,呆呆看着神山终于消失不见,天边寂寂,再没有了一丝痕迹,一个苍颜白发的老人突然一声大吼,已然是泪流满面、捶胸顿足:“苍天啊,昆仑之世终于要完蛋了么?如此无耻混蛋竟然敢享袚禊大典,苍天啊,这世道难道真的变成如此不堪么!岂有此理,我归岸老人发誓与此无耻狂徒势不两立!”
老人一哭,便有无数人破口大骂起来,却又更多人只是呆呆不语,似乎万里无云的天空上,还有什么好沉好沉的东西正死死的压着他们,压的他们烦闷异常,压的他们呼吸艰难。
空中一点点白絮纷纷扬扬的直飞落了下来。
有人吃惊的伸手来接着,已大叫道:“六月飞雪,天下奇冤,是,是苍天也怒这丑类现世么?”
“不,这可不是雪,这,这是飞絮令?”有人用神识一探,顿时就似乎听到这小小的结晶中正有声音朗朗道:“斗云破大德旷世,然无功无名,区区所为实不足挂齿,只缘敢对琼楼天书不屑一顾而已,天下英雄更有对天书不屑一顾者,我五百人仍愿肝脑涂地、俯首恭侍。”
人群中一惊,顿时一片大笑起来:“这,这算什么大德旷世?只是对琼楼天书不屑一顾就可以叫大德了么,哼,我万俟奡照样对那琼楼天书不屑一顾,哈哈。”
“好,万俟奡,你真不愧是大英雄真豪杰!”苏毋成大拇指一翘,已然由衷赞扬道,“老夫这里有一颗血月心丹,本来无处藏匿,又实在舍不得毁掉他,看来唯有你能将这邪丹毁去了。”
说着,苏毋成不由分说,早把心丹塞在了万俟手中,万俟一呆,手中却已多了一颗冰凉血腥的丹丸来。
抬头看时,苏毋成却早转身走的无影无踪了。
偌大一个龙象城却忽然就一片鸦雀无声起来,人人双目犹如寒星一般,一瞬不瞬的紧紧看向了万俟。
“你们都干什么?给老子滚开!”万俟一声大吼,大威狮子啸一经展开,早惊动的周围人众一片跌倒开来,哼,万俟一声冷哼,无数人中已是大步向外走了去。
“大威狮子啸,我记起来了,你不是曾同斗云破赌过酒的那个人么!”人群中一声冷笑,一个葛衫公子已缓缓而走,悠悠的挡在了万俟的身前。
万俟双眼一瞪,紧紧握着手中丹丸,已出声如狮吼道:“老子同他喝过酒又怎样?”
“不敢怎样?”那葛衫公子笑着摇摇头,却自袖中取出了一个瓷壶来,左手掌心夹着两个酒杯,微微倾过酒壶,已缓缓倒了两杯酒水来,“兄台若是光明磊落,同斗云破毫无一丝瓜葛,便请满饮此杯,在下高阳酒徒一定磕头认错。”
万俟冷冷看着高阳酒徒将一杯水酒直推了过来,凝神望着那浅浅一杯酒,竟然是如临大敌一般道:“我若是不喝呢?”
葛衫公子呵呵一笑,已轻摇酒杯一口饮干了其中一杯道:“道友请看,这酒中乾坤极大。”
万俟望着微微荡漾的一泓清酒,只见光影流波,熠熠生辉,酒海中依稀便犹如藏了一条细如丝线的小蛇一般,正自穿波逐浪。
“这酒水里有蛇!”万俟猛地一惊道。
“非也非也,”高阳酒徒一笑,酒水微微荡漾中,光影已然流转不断,“莫笑杯酒浅,一世英雄三十年,区区尽在一酒中,这酒水中,分明是万俟兄力斩狂蛇证道之日。”
本自如临大敌的万俟不由得微微一笑,已悠然道:“不错,不错,当年俺无父无母,孤苦寒微,人们都道是离家最强,俺便风雪无阻,日日长跪在离家大门口五个时辰,这一跪就是二十二年,呵呵,那一日雷霆大作,天上电蛇乱舞,俺正跪在离家门口,忽然咔擦一声巨响,倾盆大雨已然当头泼了下来,大风大雨中,俺几乎要被吹的窒息过去,昏昏欲死中,却忽然听的离家院中有人隐隐一声大吼,俺不知道是发疯还是怎地,一腔怒流脱口便大喊了出来,那一天,雷大雨大,天上电蛇更加大,可俺一声大吼,却似乎天地万蛇一霎那已被斩杀了个干干净净,呵呵,大威狮子吼,一吼斩天蛇,俺万俟从此再不用跪别人了。”
“好!”酒水翻波,似乎内中重重叠叠正有无数人在欢呼呐喊,“果然是大英雄,正豪杰,你本不需要再跪任何人了,好,如此才是顶天立地人物!”
万俟嘴巴微微咧开,似乎笑的愈加开心起来:“俺跪了二十二年,离家却看也没看我一眼,呵呵,我万俟今时今日神功道法却再不须看他离家眼色了,哼,我要他离家跪着来求我!”
“不错!英雄豪杰正该如此,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一饭之恩涌泉相报,睚疵之仇灭族以还,呵呵,大丈夫如此方才叫诚心快意!”
“不错!”万俟眉毛一挑,已然杀气腾腾起来,“离家,哼,他上下老幼三百七十四口我一个个都记得清清楚楚,哈哈,离飏、离焰、离烽、离炙、离煃、离盌,可惜,可惜离飓居然死了,可恨啊!”
“很好,离飓便是做了恶鬼,也不能放的过他,剃骨扬灰、鞭尸锻魂,岂能让他便宜了,万俟兄当世豪杰,请满饮此杯。”
“好!我在地狱中也要让他离飓不得安宁,哈哈,离飓,你死的好,死的好啊!”万俟大喝一声,一把拿过了酒杯,已然的一饮而尽,大笑道,“好酒!”
“道友海量,呵呵,只是这无穷怨毒之酒,道友觉得滋味如何?”葛衫公子微微一笑,满面春风竟忽的一变为寒侵入骨。
万俟顿觉不妙,大吼一声道:“你说什么?”
葛衫公子摇头笑道:“道友何不睁眼看看。”
“睁眼?”万俟此时才觉出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闭上了眼睛,顿时慌忙叫一声已睁开了双眼,一看之下,却是吓的魂不附体,“我,我,怎会如此,啊,这,怎会如此!”
万俟此时却正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所朝方向,正是离家大门,只是此时此地之一跪却大不同于以往,竟然全身浸泡在一潭酸黏恶水之中,只听滋滋有声,不多时候,竟然侵蚀的周身白骨森森直露了出来,万俟大吼一声:“滚,都滚开,怎会如此,王八蛋,你给我酒中下毒!”
葛衫公子微微摇头:“万俟道友,你二十二年前日日跪在离家大门外,二十二年后你仍旧还跪在离家大门外,你所谓斩蛇悟道,没有超脱了你一分一毫,却让你跪的更加入骨锥魂了起来,有时候,一跪下就起不来了,就算你再悟道千万次,离家的大门外始终有你的跪像。”
“放屁,你胡说八道,老子有大威狮子吼,怕他离家何来?哼,我要杀光离家,我要让离家统统跪在我面前求道,哈哈,你这混蛋,你下毒害我,卑鄙无耻,大荒英雄无数,绝不会饶过你的!”万俟拼命的去擦抹身上的毒水,只是那毒水犹如附骨之蛆,只是滋滋声响不住,不断的烂皮腐肉的一点点吞噬着万俟的血肉。
葛衫公子仍旧摇头一笑:“我可绝没有下毒,这杯毒酒,你早已自己酿下了,你如此不甘、怨愤、嫉妒、痴狂、仇恨,呵呵,这一样样,哪一种不是剧毒?这酒,可是你自己饮下的,再要抹的干净,那可千难万难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万俟全身一阵阵奇臭无比的白烟腾腾生起,一只左臂已然的白骨森森,血肉一块块嘀嗒落下来,当真惨烈无比。
葛衫公子一笑,已然高声吟诵道:“我本人间酿酒师,酿下苦酒独自饮,百毒何须天涯觅,皮囊之中无量亿。”说着,已将杯中一点残酒统统喝了个干净,嘻嘻笑道:“人人尽道是毒酒,我看分明是仙液。”
说着,仰天而歌,已摇摇晃晃向城外走去了。
龙象城竟然没有一个人识得这人,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拦他,任由他一步步跌跌撞撞的越走越远了。
“杀,杀了这混蛋,他使毒酒害我!”万俟全身咔擦一声响,已然被毒液侵蚀的断成了两截,却兀自大吼报仇不已。
“血月心丹是我的!”一个年轻人再难忍耐,大吼一声,已将那颗血腥的丹药抢在了手中,只是那丹药血光隐隐,虽然一丝不坏,却毕竟沾染了不少毒水,年轻人伸手一碰,早啊的一声惨叫,雪白的手上已然被腐蚀出一个黑洞来,那黑洞滋滋生烟,眼见的已是越来越大了。
年轻人却全然顾不得许多,一把扯下衣裳裹住了丹药,已向城门直冲了过去,一心只是想着,但要得了天书秘奥,又有什么烦恼不可解的?哈哈,我要做天下第一人!
“你自己死到临头,却还在做梦?”咔擦一声,年轻人的头颅已直飞到了天上,脸上却仍旧笑的一脸兴奋,竟无一丝痛苦在。那裹着丹药的衣裹却早被一个黑汉抢在了手中。
“都给我闪开,莫要逼我石八虎大开杀戒!”这黑汉手中一口明晃晃的事物,不知道由何物打造而来,却是冷森森的刺骨生寒。
他手舞怪刃,一路大喊已向城门处狂奔了过去,只要进了血月天地,这些人又有那个配同他并列?
“shā rén劫掠,当真道德沦丧,我归岸老人不要心丹,只要你这人头!”归岸老人一声长啸已斜刺里直蹿而出。
当!怪刃一下砍在了归岸老人身上,一阵火花耀眼,那老人竟然是毫发无损,一声冷笑,早是一掌直拍了出去。
石八虎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这口怪刃乃是斩杀得自于一头寒潭恶兽的獠牙,自从出世,当真所向无敌无坚不摧,今日竟丝毫伤不得一个糟老头,这可是从所谓有的事情。
黑汉只一发呆,早被老人直打飞在了半空中。
咔擦,咔擦!石八虎人在半空,早被砍作了数段,鲜血满天飞溅中,他手中的衣裹却已不知去向了。
“在那里,拦住他,不要让他靠近城门!”此时一座龙象城无处不是眼睛,那人只是侥幸向城门赶了数步已被看穿,只听咔擦声响,东西南北、上下左右已是无数明刀暗箭杀来。
那人顿时已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下了大叫道:“不要杀我,这心丹我不敢要了。”慌忙已是远远向后一抛。
只是手臂一抛,终究晚了些,咔擦声响,一条臂膀已然是直飞了起来,那人抱着血如泉涌的右臂却是一脸侥幸,长吐一口气,摇摇头,挤出人群,头也不回的走了。
“要命的都统统闪开了!”那包裹犹在空中,地上却已是一片大砍大杀起来,霎时间血流满地,断臂残肢四下飞舞,一个汉子杀气腾腾周浴血的立在了当地,身周竟然是空出一大片白地来。
那汉子看一眼地上的二三十具死尸,冷冷道:“这心丹老子要定了,不怕死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