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该当如何是好?请鱼龙大菩萨殿下指教?”孔距心中惊疑,再不敢贸然行事,颜挥虽死,然逝者已矣,虽然痛彻心扉亦不敢泯却道心。
郁无关摸摸脑袋却是好主意缺缺,只好又没好气的抬头问有容子渔道:“喂,你这混账清闲家伙,到底该如何?”
“慢慢走出来就是。”
“什么?真的慢慢出来?”郁无关指着四周,三百弟子到处嘻嘻惨笑,飘飘荡荡幽魂恶鬼一般没有一点生气,眼睛看的久些,心中都不免一阵冰寒,这样鬼气冲天的剑阵中走出去?还慢慢!
“鱼妖还没有真正将这三百弟子炼成活尸,虽然鬼气弥漫却不能运用自如,你们慢慢走出来,过涉灭顶,虽凶不咎,不妨事的。”有容子渔静静的看着剑阵道。
“过涉灭顶,虽凶不咎?”郁无关双眼一亮,拉着孔距道,“快走!”
孔距却顿时一阵挣扎,脸色一变再变,终于仰天向有容子渔大声哀求道:“鱼龙大菩萨殿下大发慈悲,这些弟子既然还没有被完全控制,那就还有一线生机可救啊!”
有容子渔摇头一叹,却终究无法可想。
“万求鱼龙大菩萨殿下大发慈悲,超脱众生。”噗通一声,孔距已跪倒在地,五体投地大拜道。
郁无关眉头紧锁,亦不由摇头道:“佛经有云,救十恶天魔易,救断灭空难,所谓断灭空乃死水一潭无心无念。魔王尚且有念头,有念即可超拔而出,至于一念乌有万念成灰,无根无凭,不可救。”
“他们勤修百年,道体清净,为什么一念之错反而竟不如魔王,不,天道为何如此不公!”孔距神色大痛,磕头如雨般祈求道。
郁无关顿时气道:“让你意如流水常活泼,你又执著不动!哼,正因为他们修道百年,一入断灭空才更加可怕,三十六年来日日排练这无心无念的活尸鬼阵,贪空成魔,岂可救药!”
“不,他们一定还有救!倘若他们无救,第一当死者乃我孔距是也!”孔距霍的一声一跃而起,须发倒竖,灿烂巨剑已轰然一声直冲头顶。
“你——!你还是要杀尽你的弟子吗?”
孔距双眼圆瞪如灯,周身紫气喷薄中,头顶巨剑已渐渐幻化为巨棒相似,大喝道:“既然无法可想,我就打醒他们!”
“不行!”郁无关一把拦住了孔距,大喝道,“你个混账迂夫子!你打不醒他们,你自己倒九成九会越打越疯,越打越气,越打越执,最后只会把自己打成魔头,你谁都救不了!”
“只要有一线生机,百死无悔!”孔距一声大喝已然大步直入鬼阵。
“这混账迂夫子!”郁无关跺脚大恨。
“师傅,师傅快救我啊,子鹿真的好痛苦!”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号声,如哭如诉,断断续续的从赤发子鹿脑后传出,“子鹿错了,鱼妖要害弟子,师傅救命啊!”
孔距连忙柔声道:“莫怕,莫怕,师傅来救你,鱼妖区区伎俩奈何不得师傅的!”
孔距此时心中悲痛实无可名状,眼见爱徒痛苦到身形扭曲诡变,一声声挣扎呼号着师傅救我,孔距心中之痛直叫他肝肠寸断。
“子鹿,子鹿,你且忍耐,师傅来救你!”孔距老泪纵横,身颤如筛,衷肠如火如荼,虽然心思百转,于这鱼妖终究无奈何处。
“师傅,弟子大错铸成,悔已无及,只盼,今日一死只盼师傅恕我无穷罪孽。”赤发子鹿哈哈一声惨笑,双目、耳鼻已俱都流下殷红的一条血线来。
孔距啊的一声颤声道:“傻孩子,师傅从未有怪过你,师傅怎么会怪你?子鹿,你依旧只如一百八十年前一样,你为山中野鹿所乳,是师傅亲手把你抱回来的啊,你还记得吗?那次你死死咬着师的手满嘴都是血。”
“师傅,再受子鹿一拜,徒儿来生再侍候师傅,呃哈哈。”赤发子鹿一声惨笑,泪如雨下时已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尘埃上,身体颤抖着,脸色愈加猩红浓赤了起来。
“不,你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孔距一声大吼,周身紫光闪烁,一身精纯至极的功力已灌入了子鹿体内,“不会有事的,是生是死,你我师徒一体承担,不怕的。”
有孔距五百年精纯精神支撑,赤发子鹿神色顿时不在变化,摇摇欲坠中却终于有多了一丝神彩。
孔距顿时大喜,一生功力更是源源涌出:“子鹿,你给我撑住了,再不许闭眼!”在孔距心中,子鹿只还是当初刚刚抱回滴芽洞时的情景,一晃百年,他本欲传衣钵于功力最高的子鹿,可子鹿的话至今犹声声在耳:“弟子子鹿与颜挥试论长短,则弟子修为胜过而精进不如师弟;众师弟敬我胜之而爱我不如师弟;于师傅孝则胜之而忠则不如,有此三如三不如,弟子深知衣钵所传当不在弟子。”
孔距眼睁睁看着爱徒凄惨模样,心中大恸,却不由微微含笑道:“子鹿,可还记得三如三不如么?你说此话时祖上灵树光芒陡耀九重,亦为我滴芽洞后继有人而大显祥兆。”
子鹿一阵挣扎,眼神终于闪过一丝清明,不由深深俯首叩尘埃:“弟子,弟子辜负师恩,百死莫赎。”
“不不不!”孔距连忙颤声道,“你很好,一向都很好,我滴芽洞有三如三不如之佳弟子,孔距何其幸哉!”
“呵呵,都是师傅不好,是师傅害了你们,你且撑着,师傅来替你受苦!”孔距忽然一声轻喝,灿烂巨剑光芒倒转,噗嗤一声,自胸至腹,已划开一道血口来,猩红血肉中依稀有心脏剧跳,孔距哈哈一声惨笑,已跪倒下来大声道,“鱼妖,我孔距以五百年功力换我弟子一命,你来!我入断灭空中,将这一具活尸给你便罢了,哈哈,来。”
仰天痛笑中,孔距一双眼珠已然渐渐翻白,竟是屏息绝虑毅然直入死水顽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