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郁无关已然方寸大乱,有容子渔连忙声发如雷大声道:“子鹿,你难道当真要欺师灭祖吗?”
子鹿顿时扬天一声长啸,漫天剑网已然丁的一声凝住不动,可颤巍巍寒光乱射,依旧死死罩定了郁无关周身死穴。
赤发子鹿朗声道:“我等不求己甚,只为大道。”
有容子渔吐一口气道:“什么大道?”
“鱼龙如何变?因何变?变变如何积聚为大变?请鱼龙大菩萨殿下不要藏私,需知大道乃是天下人的大道,绝非一人所能独占。”
有容子渔摇头笑道:“神的名字也不过是平静二字,你舍却平静而去追求不静,颠倒黑白,不知道大道就在心中,竟然说大道被我独占,请问,道若是能被占去,这道和你手中捧着的可杀、可吃的死鱼又有什么区别?”
“哼,此时此地还要妖言惑众吗?你贪天道为己有乃是巨魔,我杀你乃是替天行道!”
有容子渔一声冷笑:“你杀了我,就能找到道吗?”
赤发子鹿顿时一阵哑然,道如果是一个东西,shā rén才能越货,然而道终究不是东西,又怎么会被人独占?一霎那间,赤发子鹿满头火发一阵缭绕闪烁,竟是沙沙乱响了起来。
郁无关被困在阵中,虽然见到剑阵一阵大乱,却仍旧不敢乱动,只好猛用力几下摇醒了孔距,急急大声问道:“喂,你这剑阵到底是怎么创出的?!”
孔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用力想一想,才张口断断续续的道:“三、三十六年,年前,我”
“三十六年前!”郁无关双眼瞪的溜圆,一声大吼道,“果然,这你妹的混帐妖孽!”
赤发子鹿手中所捧着的鱼盆忽然一阵光芒陡起,那三百人大阵,人人便都俱是一阵轻颤,一双双眸子竟然一片空净死白,郁无关放眼看去,心中发寒毛骨悚然,这果然是一个死人阵!三百人,人人有呼吸心跳,却不见一点心思波动,身体频率更是几乎达到绝对零度,极静,却更极寒。
“怎么会这样?!”郁无关浑身一阵轻颤,虽然置身于三百人大阵中,却犹如殒身于无穷死尸之中,静的诡异绝伦,静的魂飞魄散。
“不,不要,不是这样的!”郁无关眼见孔距双眼也渐渐翻白,顿时一阵大惊失色,慌忙出神吐气,在他耳边一声大喝!
“你这混蛋,修道不是让你做活着的僵尸!!”郁无关恐惧之极,一声喝出,无数的活死尸形象亦喷涌直灌入到孔距脑中。只听孔距一声大吼,已然满身冷汗淋漓的坐了起来,虽然牛喘一般软软的不得动弹,却到底未曾真的陷入那可怕的极静状态。
郁无关心中恐惧失神,惶惑不安中连忙向有容子渔大叫道:“怎么办?你这家伙,不要总站在那里乘凉啊!”
有容子渔长叹一声:“没有办法,他们已然是无思无虑、一尘不染,心中没有半分念头的活尸,于六字大明咒来言,他们已无破绽,好可怕的极静状态!”
“可是,为什么!修道难道不是为求极静吗?怎么会,怎么会成这样!!”郁无关气急败坏,跺脚连连大喝道。
有容子渔摇头道:“极静不是死静,如他们这般,修成活尸,如草木枯石一般,修道岂不是如同魔道?”
“那究竟又有何不同?”
有容子渔单手一划,便见有清凌凌江涛于空中奔腾不息,磅礴而澎湃,大声道:“这虚空横江静吗?”
郁无关一怔,已大声道:“涛声阵阵,然而极静。”
有容子渔一声大笑,半空中双手虚圈,便有一泓深寒如冰的死凝之气横亘空上:“他静吗?”
“同样极静,却可怕。”
有容子渔负手而立,仰天道:“不错,真正的极静是有物浑成、先天地生、独立不改、周行不怠,这正是姑娘师傅头一日教我的。”
“周行不怠?周行不怠!”郁无关忽然朗声一啸,“浩浩汤汤,无拘无束,天行健!”
“好!好一个天行健!”孔距双眼放光,爬起来一身大吼道,“哈哈,天道本当如是!我这笨蛋蠢材,为静而静一静而死,竟然险成活尸,岂有此理,方天之大谬!!”
郁无关没好气的抬腿就是一脚,喝到:“现在知道活蹦乱跳,鬼吼鬼叫了?刚才却一身尸气,你个混账王八蛋,到底是修的什么鬼道?”
孔距抚动长须,又愧又恨,缓缓思索道:“那日我在沫水滴芽洞中潜修,忽然意与神会,听得脑海里声如洪钟道,授汝无上妙道断灭空,我一加听闻,就知道这是极高明的入静之法,当下潜心用功,忽忽数年中已功力大进,于是如获至宝,将这断灭空法与三百弟子一同修证起来。”
“难道你竟没有一丝疑惑?”郁无关不由得气道。
孔距长叹一声,赧然摇头道:“这死静和动静开始时候全无二致,都是洗心息虑之旅,渐渐达到一尘不染地步,我也只是到近数年才突然有所疑惑——如此心若死灰,无想无念,岂不是把人修成了一块石头?可是当日我入魔已深,只是一心贪恋死静无杂中的功力精进,竟然一点都不肯、也不愿去多疑,唉。”
“断灭空?”有容子渔忽然摇头一笑,“这法门,将人作无思无虑的器皿,功力的确易于集聚,可容器有限终究无路可走,如此修法,乃自甘堕落,将人物化为一零件一桌一床,虽然用起来方便捷当,可一旦爆发,灵性之威却又恐怖绝伦。”
郁无关不由得一阵摇头而笑:“果然,你神算千万年,这种活尸若是十阶,那么千万年后有一种人就是二三阶,这种人叫做工人,他们被压抑的天性爆发出来的力量,呵呵,何止恐怖绝伦!”
孔距摸摸脑袋:“工人?”
郁无关撇撇嘴:“还有兵人、牧人、猎人、农人、官人等等啊,不过毕竟要好的多,嗯,或许还会更好,毕竟不像是蚂蚁,兵蚁就一辈子兵,工蚁就一辈子工。”
有容子渔摇笑道:“其实不管兵人、工人,灵性不动就是死静,动而不拘,潇潇洒洒才是活静、才是道。”
郁无关忽然斜眼一瞪有容子渔:“哼,说的好听,本姑娘师傅还困在这里呢,你倒是在外面潇潇洒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