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起斧落,柴聚柴散,丁丁伐木声在幽寂的山林中如歌似吟,经年不息。
总有懵懂的鸟儿茫然的飞来,叽叽喳喳,啁啾呢喃,若失若疑,又茫然的飞了去。
鸟散鸟聚,雨收云卷,人却还是那个人。
一场新雨后,满山偏野都是无穷的天地清气,云杉高耸,绿云枝头,一弯彩虹斜斜的直挂下地面来。
一丛丛刚刚生起,嫩的出水的青竹后,兵王丁丑瞪大一双眼睛钻了过来,一眨一眨呆呆的望着郁无关。
丁丁,丁丁,郁无关一人一斧,且砍且斫,悠然如醉。
兵王丁丑终于忍不住赞道:“姑娘师父砍树的声音真好听,难怪这两年来,数百里外的鸟群都忍不住要来听呢。”
郁无关蓦然惊醒似得,嘴角一笑,擦擦额头晶莹的汗滴抬头道:“已经两年了吗?就像以前你同我说的那样,附赠品,我如今懂了,我本砍树的女汉子,至于声音好听,我不求,他自来,一场附赠,与我何有加?”
兵王丁丑听的双目异彩连连,忍不住鼓掌道:“姑娘师父真的好了不起啊,啪啪,啪啪!”
郁无关笑笑,仍旧挥斧不止,她又何曾能够想到,她内心深处居然暗藏的有如此高妙的音乐天赋,这砍树久了,居然暗暗的契合了“高山流水”的调子,纯出天然,全无用力,就这样,那调子自然而然的便从心海中流出,汇集到斧头上,一斧一斧的奏鸣了出来。
“被我郁无关暗藏无视的潜能究竟又有多少啊?”郁无关低低的一叹。
兵王丁丑瞪大一双眼睛认真的听着,有时候听得乏了,就舒舒服服的斜躺在绿竹上,嘴里叼着青草,做梦似得一下下和着斧声轻哼着。
有时候听也听乏了,就忍不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认真提问似得说着:“姑娘师父的斧声,轻重缓急,每一下都恰到了好处,既不略高,又不微低,每一下每一下都舒服极了,像是若有若无的拍子,在在勾引着我的心也忍不住跳呢好安静,好舒服,呀,这到底是什么奇迹啊?”
郁无关笑笑道:“这一点儿也不是奇迹,倘若你小时候天天被逼着听什么古典乐,耳濡目染,虽然听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可汇到了心海中总会有发酵的一天的。”郁无关回想当初,仍旧是苦涩的滋味占了大多。只是,当初无论如何苦练,仍旧不过是一个二流水准,无奈之下才转战了商场,此时此地,伐木砍柴全然不去想他,却又忽然异常高妙的涌现了出来。
“我当初要的究竟是什么?”
“现在只不过想要一场平静而已。”郁无关摇一摇头,驱散了蛛丝一般轻轻缠绕上来的莫名思虑,一下一下,又渐渐的物我两忘的砍起了木头。
兵王丁丑仍旧舒舒服服的躺着,有时候忍不住了,就和着斧声兴高采烈的跳上一段,跳的精疲力尽,一身大汗,就忍不住一个人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抡起了斧头。
丁丑用力劈着,一斧落下,一斧抬起,悠然间又已过去了一年。
丁——!不知何时,郁无关一斧砍下,竟然漫漫龙吟似得经久不息、回荡不歇,一刹那间,重林寂静,万籁无声,天地一片沉静中只有这若有若无,似断似续的斧声仍旧绵绵延宕。
丁——!斧声一转,龙吟声渐趋渐弱,犹如一线,万里一系,直直径破苍穹而去。
丁——!斧声再变,天地间再无声息,一片死寂低沉,却忽然由九天落下,无根无源,轰轰隆隆,雷霆霹雳一般炸响的整个天空倾塌欲坠。
“是,是木震雷音!”兵王丁丑惊的目瞪口呆,一屁股坐倒在地,心中轰鸣起伏的雷声却更加剧烈的一个个滚落,哗!天空似乎忽然被划开一道大口子似得,倾盆大雨刹那间从九天之上直倾了下来。
“啊,啊,是,是是与天同鸣,是呼风唤雨真是木震雷音!”兵王丁丑像是吓傻了,又像是忽然疯了,在大雨中又跳又叫,激动的整个人都大叫大吼的再无法止息。
“快,快去救兵王丁丑!”三个声音同时掠到,就见白发无愁急忙奔到了兵王丁丑身边,一掌打晕了正狂叫不止的丁丑。
“兵王他怎么了?”丙丑惊疑不定的看看头上的倾盆大雨,又看看被打晕的丁丑。
甲丑一脸肃然,望着无边的雨线道:“他听到的天道声音太近太真了,一时间激动莫名,承受不住。”
白发无愁弯腰抱起了兵王,走到甲丑身边,一脸兴奋喜悦的道:“真,真的是木震雷音吗?”
甲丑默默无语,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发了疯似得大雨,半晌才道:“应该是,只是,这雨这么急,丝毫没有和风细雨的气象,似乎又”
“怎么?”丙丑和白发无愁都顿时问道。
甲丑苦笑一声:“天意难问,我不懂。”
“这就是木震雷音,你绝没有听错!”身后一个冷峭的声音倏忽而现,丙丑,无愁一脸惊喜的道:“乙丑,你,你终于醒了!”
乙丑神色不见半点微澜,只是凝望着头顶的大雨自言自语的道:“我早醒了,只是一直在等,等这早该出现的奇迹。”
“啊,你?”丙丑、白发无愁一脸惊疑的望着乙丑。
深林中一阵脚步急响,就见郁无关浑身湿透的冲了出来,见了五人立在大雨中不由得一怔:“你,你们,乙丑你醒了!兵王丁丑怎么了?你们怎么傻傻的站在这里淋雨,快躲雨啊。”
郁无关说着已直冲了出去,甲丑看一眼乙丑,也追了上去,乙丑一言不发,默不作声的大步跟了上去,只有丙丑和白发无愁互相看看,神色惊疑的也慢慢跟了上去。
黄泥小屋中,郁无关一边喘息一边看着外面忽然而至的大暴雨,跺脚道:“真是的,这样大的雨,一点兆头也没有。”
甲丑在一边不由问道:“难道,姑娘师傅不知道要下雨吗?”
郁无关奇怪的看一眼甲丑:“我怎么会知道呀?倘若我知道,又岂会被淋的这样惨?喂,你坐了三年的关,怎么突然就醒了,还有你,乙丑,你的木震雷音怎么样了?”
甲丑和乙丑相视一眼,却不约而同的道:“突然听到心中打雷,就醒了。”
“打雷?可哪有雷声啊?”郁无关奇怪的歪头看着这两个奇怪的家伙,忍不住追问道,“乙丑听到雷声还说的通,你甲丑怎么也会听到雷声啊,古怪,难道你也是悟的木震雷音?”
甲丑笑笑,望着窗外的大雨若有所思的道:“或许,无声处有惊雷吧。”说着转头凝望着乙丑道:“乙丑,我说的可对?”
乙丑却静静的站着,看也不看甲丑,只是望着郁无关道:“上天只是让我偶然间闻到了,雷,究竟在哪里。”
郁无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一脸的茫然不解,呆呆的道:“你两个笨蛋,到底在说什么啊?都坐关坐傻了,突然这样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