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爷挖出地藏多年的陈酒,一顿饕餮大餐后,众宾客跌跌撞撞地散去。
陈家的老少却都聚在堂屋里,小孩子们也没了瞌睡,个个都咽着口水沫眼巴巴地看着那几堆礼物。
陈èr nǎi奶早趁人不注意偷偷地把手伸进礼品堆中往怀里揣东西,其实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妯娌们在暗地里看的清清楚楚,碍于她是大当家的屋里,其她人也只能私下里互相嘀咕几句,发泄一下肚子里的气愤。
陈二爷的酒有些高了,根则被灌得酩酊大醉,不会喝酒的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多人嗜酒如命,那么辣,那么难以下咽,简直比喝药还难受。
陈二爷看出众人的那点心思,一只脚高一只脚低地歪歪倒倒走到房中央宣布把礼物拆开来,人人有份。大家兴高彩烈起来,个个踮起脚,伸长脖子看着礼品箱,等着陈二爷打开来,按人头配成份。
这时兰站了出来,她建议礼物别要拆分了,黄乡长一众人來送了礼物,是要还礼的,这些人都是地头蛇,讲究的是礼尚往来。这些礼物重新搭配一下送出,免了再掏钱去买一份。
还有四婶回了娘家,家里一直没有人去探望接回,四婶娘家可是大户,各种关系都有,上次的事传到四婶娘家去,肯定会闹shàng mén的,到那时就收不了场了,不如先去人带上重礼接回四婶,排场住四婶娘家人,免得惹上dà má烦。
这话说的二当家的陈五爷连连竖起大拇指。兰又从自己房里拿出一包麦芽糖分给一帮孩子们,孩子们个个乐的笑开了花,嬉闹着散去了。看着孩子们的背影,陈二爷挺了挺脊背,正色道:“小孩子们,不能惯着,一流口水就有糖吃,他会流口水不止的!”。
陈èr nǎi奶赶忙附和:“就是就是,小孩子不给馋着,他不当粮食是个宝贝。”,陈二爷瞪了陈èr nǎi奶一眼:“我只是随口说说,小孩子哪个不嘴馋!”。陈èr nǎi奶赶忙低下头,不说话了。
大家开始讨论起去回拜黄乡长李大拿及接回四奶奶的事,陈二爷最后定夺道:“回拜的事有我和六子负责,接四奶奶的事由六子屋里再挑两个小辈的屋里一起去好了,老五在家里负责里里外外。”,众人表示赞可,兰站起来说:“其他的我都赞同二伯的安排,只是这接四婶的事,我去是应该的,只是不够份量,我觉得只有二婶亲自去,才显得正式,体面。”。
陈èr nǎi奶听得让她去接四奶奶,一脸不屑:“让我去接那个丧门星,打死也不去。”
“我觉得六子屋里说得在理,高岗子杨家大门大户,去个长辈人家显得重视,”陈二爷不容置疑地看着陈èr nǎi奶:“就这么定了,明天你和五奶奶带着六子屋里还有小四子小五子屋里一起去高岗子。”。陈èr nǎi奶一肚子不乐意,可也不敢说什么。瞧着众人都在,也没什么便宜可捡的了,便一边嘟囔着一边扭着小脚一拽一拽地回自己屋里去了。
根极不情愿地跟在二伯身后,长袍穿在身上真是说不出的别扭,哪里都误事,哪里都不自在,新的棉鞋也挤脚,让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二伯一路不停地教着根该讲的话和不能讲的话,一遍一遍地重复,还让根学着给他听,二伯很怕根记不住或者记错了。根一遍一遍地背给二怕听,其实心里老大的不情愿,不就是讲个话吗,讲清楚让人知道自己要讲的是什么意思不就行了,干吗这么多繁文缛节,拐弯抹角。
路上不时遇到熟人,都老远地打招呼,陈家和黄旅长家有了亲戚的事以及黄乡长李队长亲自登门的事一夜间传遍了街上到陈家庄的路两边乡邻,陈二爷与根一路过来时,人们纷纷出来张望,陈二爷笑容满面,不停地和人们抱拳打恭,一副春风得意。根却被人看得涨红了脸,低着头,盼着快到没有人的地方。
猫晃悠悠地挑着礼物带着陈èr nǎi奶一众人向高岗子进发,èr nǎi奶和五奶奶小脚,兰和四子五子的屋里李荣与安平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èr nǎi奶边走边报怨自已命苦,什么事都得自已出面,谁都指望不上。五奶奶也说自己是个苦命的人,家里粗活都是自己干,还得辛辛苦苦走老远的路去接一个白吃白拿的人。
两人愤怒地声讨间,猫一声吆喝,说是到了,大家抬头向前看,只见一面白墙青瓦的门楼矗在面前,十分高大,大门紧闭,门口立着一对石狮子也十分威武。
猫上前敲门,说是陈家庄的,来看回娘家的四奶奶。门里很快有人打开大门,看一众人来,赶忙去禀报主人,不一会的功夫,兰看见一个衣着华丽,举止优雅的中年女子带着两个女仆模样的迎出。陈èr nǎi奶认识,这是杨家的女主人杨大奶奶,陈家庄去过。见到陈èr nǎi奶一行人,杨大奶奶疾走上前,拉住陈èr nǎi奶陈五奶奶的手好不亲切,相互寒暄一阵,杨大奶奶拉住兰的手:“啧啧,好水灵的妹子,想必是六子屋里了,你们家四奶奶天天念叨你的好呢!”。
兰赶忙给杨大奶奶请安,一边客气道:“只是尽些小辈的孝道,怎敢让四婶常挂在嘴边,侄媳儿实在惭愧了。”
众人进得院内,陈èr nǎi奶只顾往里走,差点撞到照壁,兰赶忙扶着,转向一边游廊,只见游廊里曲径通幽,竹影婆娑,竹边篱笆上,菊开正艳,型色不一,或红或紫,或白或黄,鲜艳芬芳。陈èr nǎi奶觉得刚才自己有些弄丑,心中不禁暗暗说道:弄这些花里胡哨的啥子用,哪如弄些葱蒜,做饭时随手拔些,也得心应手。
游廊外的墙壁,则是灰砖青瓦,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众人绕过前庭,来到后院,这里更是别有洞天。只见院中,有一方玲珑的亭阁被一池碧水环绕,碧水中点缀假山几堆,游鱼几条。陈èr nǎi奶又有些不屑了,直接挖成个养鱼塘,放上些鲫鱼鲤鱼的,平日捞上来吃,岂不更实在。
众人穿过亭阁,随着杨大奶奶来到后院客厅。有人端上茶水,放上干果,杨大奶奶殷勤献茶,一一拿起干果递上,陈èr nǎi奶一边麻利地接着,一边口中说经常吃这些,让杨大奶奶不要客气。
杨大奶奶招呼众人坐定后笑盈盈道:“二位嫂嫂和几个侄媳先坐着,我去喊你们家四奶奶起床过来,我们家的姑奶奶在家都是娇纵惯的,下人去喊,会挨骂的”。
陈èr nǎi奶伸头看定杨大奶奶走远了,趁众人不注意,伸手在核桃盘中飞快地抓了一把,陈五奶奶看了,也飞速在自已面前的瓜籽盘中抓上一把,陈èr nǎi奶正要把核桃装入口袋中,一个杨家丫头掀帘进来,陈èr nǎi奶手在口袋外僵了一下,急忙站起身,把核桃跟众人一一分在手中,然后冲着陈五奶奶笑道:”五mèi mèi,来四mèi mèi娘家只当回了自己的娘家,别客气,只管吃。”。陈五奶奶抓着一把瓜籽在手中左右不是,愣了半晌,红着脸,又僵着手放回盘中。
约摸半个时辰后,陈四奶奶的声音在院内响起,杨大奶奶乐呵呵道:“我家这老姑奶奶终于拾掇好了。”,陈èr nǎi奶也跟着笑道:“mèi mèi算是了解我家四mèi mèi的脾气了,她在家中都是这个时辰起床的。”。
陈四奶奶掀帘进来,兰跳起身:“四婶,我都想你了。”,兰一下抱住四婶。
“四婶也想你了。”,陈四奶奶抚着兰的发髮,“快过来,两个美人儿,我介绍你们认识下。”,陈四奶奶向门外招手。
门帘掀起,只见门外走进一个女孩儿,陈èr nǎi奶撇撇嘴,只见那女孩剪了一个短发,穿着一条长棉裙,上身却是一件陈èr nǎi奶没见过的白衣裳,生的眉清目秀,倒是一个美人坯子。
真是被自已糟蹋了,èr nǎi奶想,若是留个长发,梳个发髮,穿个大红棉袄该是多水灵,多好看……正想着间,女孩拉着兰儿,走了过来,径自坐下。
杨大奶奶朝着陈èr nǎi奶笑道:“这是小女玉淑,娇惯坏了,疯疯颠颠,也不知叫人。”,一面转向玉淑:“你二表婶五表婶还有几个表嫂来了,还不快点来见过!”,玉淑听了,便向陈èr nǎi奶一众人笑了笑,又转身跟拉起兰,一路蹦蹦跳跳着出去了。
陈èr nǎi奶望着两人的背影,嘟囔道:“到人家家来,一定规矩都不懂。”,杨èr nǎi奶赶紧说:“没事,到这来和自家一样,她们都还小呢。”,陈èr nǎi奶也赶紧解释道:“我说兰呢,她可不小了,都结过婚的人了,还没个规矩样。”。
说话间,丫头进来说午饭准备好了,杨大奶奶便招呼众人去饭厅用餐。陈èr nǎi奶进了饭厅,但见一桌珍馐佳肴,让人馋涎欲滴。
谦让了一番,陈èr nǎi奶首席坐下,大家也依次坐好,开始吃饭。杨大奶奶不停地往陈èr nǎi奶碗中夹菜,陈èr nǎi奶一边客气着,一边不停地咀嚼着,嘴角上下油渍渍地一大片,也顾不及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