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带句话给唐糖糖”叶青衫一边给鱼盼盼喂了颗药丸一边说道,“我和田子渊商量好由谁来取她性命的那一天,就是她的死期。”
叶青衫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很平静,语气也很随意,就好像和朋友闲聊一样,可不知道为什么,于断春却感到有些心悸。于是他没有片刻迟疑地转身离开。
既然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当然就该走了。
至于赤州百姓急需的粮食——也许——自己可以从杜百方的身上想办法?这个靠着经营铁矿发家的豪商家里,应该会有个几十万两银子。否则他的那些矿山深处就不会埋着那么多苦命人的尸骨。
“真的是你吗?”不知道是不是那粒药丸的效力惊人,刚刚才被叶青衫撬开嘴巴强行喂下药丸的鱼盼盼脸上竟已经重现血色,就连呼吸也均匀平稳起来。尽管声音还十分虚弱,却远比先前无法出声好上太多。
“是我”叶青衫的声音有些颤抖,也不等鱼盼盼再说些什么,径直便抱着鱼盼盼飞快离开,遁入山林之中。
“阿莲——”鱼盼盼紧紧地搂着叶青衫的脖子连忙提醒道,“阿莲在——”
“不在”叶青衫速度不减,“我到之前,已经有人将她带走了。”
“谁?”
“不知道”叶青衫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只是有人告诉我你在,还留了一粒解药给我,说是我一定用得上。”
“你是不是伤的很重?”鱼盼盼关切地问道,她感受的出叶青衫此刻有多么吃力,“想要击退他们五个,实在很难,你不该为了我这么拼命的……”
“他们没有伤到我,我只是有些力竭。”叶青衫苦笑,“你知道的,我的那柄剑……”
“所以你其实只出手了一次?然后虚张声势吓走了他们?”鱼盼盼笑了起来,“你胆子真大!”
“其实也不至于”叶青衫笑道,“虽然打不过,跑还是能跑掉的。爽灵的修为已经全部是我的了。”
“哦,难怪。”鱼盼盼竟然一点都不感到惊讶,“难怪你的那一剑会偏那么多。”
“已经比前些日子强多了”叶青衫哈哈大笑,“你知不知道最开始我能偏出半尺?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比有劲使不上还要糟糕!”
“总比能看不能吃,想使劲却没劲可使好的多!”鱼盼盼皱了皱鼻子笑道,“至少你现在需要的只是尽快熟悉和适应这种感觉。”
“这倒是”叶青衫点头道,“好了,你先休息,虽然毒已经解了,可你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怕什么?”鱼盼盼突然俏脸一红声如蚊蚋,贴着叶青衫的面颊轻声嗫嚅道,“反正有你在……”
叶青衫闻言不仅一怔,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对于鱼盼盼,他仍然谈不上什么喜欢,就算是有些好感好感,也仅仅只是出于一个正常男人对**应有的想法。之所以会赶来,除了爽灵的托付之外,更是出于鱼盼盼是胎元,对青风尤其是雀阴等七魄的熟悉远远强过自己的缘故。既然面对青妖已经无可避免,他自然就需要尽可能多做准备。只是没想到鱼盼盼在经历了险死还生之后,原本就对爽灵那无比炽烈的感情也不再因为自己“记不起来”导致两人之间的“陌生感”而加以任何掩饰,变得如此直接大胆起来。远比她当初那如同玩笑一般让自己娶她更“可怕”。
这倒是个十分令人头痛的问题。
叶青衫突然而至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尴尬,好在那一抹略显失望的神色只是在鱼盼盼闪过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对于鱼盼盼来说,不论如何,在自己最孤立无助的那一刻,叶青衫出现了。
这难道不正是天意?
因为鱼盼盼伤重,加上两人之间的关系十分古怪微妙,叶青衫也没有急于询问关于七魄乃至青风的情况,只是悉心照料起鱼盼盼的起居。而在鱼盼盼养伤的这短短半月之内,整个江湖中却接连发生了数十起影响谈不上太大却十分耐人寻味的血案。
没有人知道这一系列血案究竟是因何而起。人们仅仅只是在血案之后才得知它们的相继发生。四方堂为何要将向来与自己井水不犯河水的黑虎帮屠得鸡犬不留?实力不过三流的老龙帮是怎么做到在一夜之间踩遍双河镖局遍布桓州的十二个堂口的?简心阁不是吞贼的人么?为什么会突然对比自己更早投靠吞贼的巨浪帮狠下辣手,将巨浪帮帮主和三个堂口管事的人头挂在了代表青风的青旗之上?而第一批响应天玄四座共击青风号召的百苦堂堂主居然亲手下毒暗算了元天谷宗主李之彦的亲侄,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当这些血案的真相还没有被揭开,又有几件影响巨大的事件接连发生。第一件,就是常年居于海外孤岛之上的仙音岛竟然与姚含英联姻,而南溟刀王姚方伯却对此事不发一言。这样的态度,让人们不禁纷纷猜测刀王父子是否因为不久前姚含英公然与叶青衫见面一事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个猜测是合情合理的。
就和那些至今未曾对青风入世明确表明立场的宗派一样,刀王门似乎也打算保持中立,而姚含英却公然接触爽灵叶青衫并提出合作,这显然与南溟刀王姚方伯的态度出现了巨大的分歧。在这样一种局面下,姚方伯倾向于自己一手创立的刀王门并不难理解。而姚含英通过联姻来寻求仙音岛的支持也并不令人感到意外。毕竟姚含英刚刚出道之时,曾在巧合之下结识了仙音岛主的掌上明珠楚明月并互生情愫,既然姚含英很可能已经与其父因为立场不同而决裂,那么仙音岛主楚潇涵哪里会愿意错过他这样一个与自己女儿互相倾慕的青年俊杰?
姚含英毕竟是大名鼎鼎的惊雷刀,他寻求与叶青衫的合作显示出他的野心非同小可,没有哪个宗派敢于忽视这件事情。
然而比起刀王父子的“反目”以及姚含英楚明月二人的婚事,更引人瞩目的反而是在不久前还声名不显的五德会馆。
这个数十年前才渐渐兴起于乐陵的二流帮会,曾一度因为李德言的亡故而显露败落之象,可谁也没有料到那个当年并无过人之处的李信却在短短数月之间如有神助一般精进神速,一举跻身灵犀境高手之列,更背离了其父李德言生前一直坚持的正道投靠了青风七魄之一的臭肺。尽管许多自诩正派的人士对李信的行为嗤之以鼻,却也始终没有谁真的对改头换面的五德会馆出手以彰正气。莫说李信已是货真价实的灵犀境高手,就算他不是,人们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去挑衅臭肺方道然。
青风也许内部不和,但七魄各自的实力也仍然强大到足以令除了天玄四座和那几个绝顶人物之外的所有人翘首仰望。如果不是因为七魄都不愿为他人做嫁衣而彼此互相忌惮牵制,兴许青风早就在入世之后席卷整个江湖,而不是和眼下这样只是和天玄四座之间频繁地发生一些“淡然无味”的小规模冲突。
因为与吞贼、除秽大肆招兵买马不同,臭肺方道然现身至今只招揽了五德会馆一家宗派,所以那些想要投靠青风却又抱着“宁为鸡首不为牛后”之念的人很容易就在七魄之中作出了选择——
尸狗、伏矢、非毒远在峫岭,雀阴又太神秘,吞贼和除秽手下早已兵强马壮,给他们锦上添花不如为臭肺雪中送炭。
只不过这些人却没有料到自己送来的那一点“炭”在臭肺方道然的眼里根本不值一哂,对方连正眼都不给一个就将他们统统打发给了李信。
所以如今的五德会馆看起来反而比李德言在世时要兴盛得太多。俨然已是乐陵境内第一大势力。
眼看着手下蛮横地掀掉眼前这座宅院的房顶,推倒外面的高墙,李信不禁踌躇满志意气风发。这座宅院是这条街上最后一户人家,从这一刻开始,这整条长达三百余步的长街都成为五德会馆的私产,而他将以这里作为全新的五德会馆总堂,开始展露自己峥嵘的头角,迈出走上江湖绝顶之路的第一步。
“回禀馆主——哦不——是回禀宗主,最后一批‘货’已经安排妥当,今夜出发,最迟后日清晨就能返回会馆了。”一个不久前刚刚才被方道然“扔”到李信手下的疤脸大汉谄笑着凑上前对李信说道。他记得李信曾私下表示过很喜欢“宗主”这样的敬称。
在此之前,疤面恶蛟王矫也算是在江湖中久负凶名之人,原本以为凭自己过往的名头,怎么也能在臭肺手下混个不错的身份,没料到最后却成了李信这个毛头小子的手下。要说不懊悔肯定是假的,可王矫也只能咬牙忍下,虽然在一般人眼里他是令许多人胆寒的疤面恶蛟,可在方道然的眼里,他可能连一只虾米都算不上。所以他没有胆量敢忤逆对方。
好在李信总算是灵犀境,虽然论实力或许比王矫自己要逊色一些,却也不会太多。做李信的手下倒也不算是辱没。再说了,谁又能肯定这不是方道然对自己这些人的试探和磨练?大丈夫能屈能伸,王矫不只一次告诉自己,所以他对李信的态度也越发谄媚起来。
“数字都对?”李信斜睨了王矫一眼淡淡问道。
“都对!属下亲自清点过,一个不差!而且个个龙精虎猛活蹦乱跳!负责护送的全是灵犀境,不会出什么茬子。”
“很好”李信满意点头道,“等这批‘货’到了以后,你可以来看我练功了。”
“多谢宗主!多谢宗主!”王矫闻言不禁喜笑颜开,“宗主栽培之恩,属下没齿难忘!从今往后,只要宗主一声令下,水里来火里去,上刀山下油锅,属下绝不皱一下眉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