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气派的源公爵府前,停着一辆马车。
宗正走下车来,看到厚重而有些褪色的大门上挂着两个鲜红的大红灯笼,心里微微有些发毛。
正巧一股寒风从门内吹了出来,宗正不禁打了个冷颤,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门里面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唉,既来之则安之。”
宗正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众人都下车后,在门口摇动的大红灯笼下,车夫对着他们诡异的一笑,突兀的抽了一声响亮的马鞭,便施施然的走开了。
大吾被马鞭声吓了一跳,忍不住暗骂了一句神经病。
这时,一个穿着复古的管家,脸色有些苍白的从门内走了出来,对着众人抱了抱拳,说:“让各位久等了。”。随即,便引着众人走了进去。
在路上,宗正忍不住好奇,向管家问道:“为什么要挂两个大红灯笼啊,今天难道是有什么喜事么?”
“嘿嘿,公子好眼力,今天啊,是公爵府大喜的日子。”
管家说完,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哪知,大吾等另外几名贵族学生听到后,脸色唰的变白,冷汗不断从他们的脸上流下。
宗正连同大部分的平民学生,只是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觉得这事有点奇怪。但,也仅是奇怪的程度罢了。
走进大厅,正对着大门口的墙上,挂着一个女孩全身的画像。
画像上的女孩穿着红艳的晚礼服,邪气的对着众人笑着,并且女孩的眼睛似乎有某种魔力,让你觉得无论站在哪个角度看她,她的眼睛都仿佛在注视着你。
“那~,咳,那个,管家,请问,今天说大喜的日子,是跟她有关么?”
一向爽朗的大吾,现在问话的声音却颤抖而尖锐,不由得让宗正心里也开始慌乱起来。
“嘿嘿,不,,”
不待管家说完,一道威严的声音便打断了他。
“管家,不要多嘴。”
从楼梯上,慢慢的走下了一个健壮而沉稳的男子,他的身上披着一件鲜红斗篷,凌厉的双眼从众人脸上扫过,只让人觉得呼吸困难,似乎被死神扼住了脖子。
众人在这种气场下,都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目不斜视,大气不敢出一下,仿佛士兵在接受长官的阅兵一样。
公爵不着痕迹的略微点头,似乎是对众人还算满意,身上的气势收了起来。
“今天公爵府的安全,就交给各位了。”
公爵简短的说完,便对着管家点点头,示意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等到公爵走后,众人才敢彻底放松下来。
“好恐怖的气场啊,这就是一代名将,源公爵么。”
宗正低呼道,不由得心生向往。
“咳咳,各位,接下来我来为你们分配任务。”
管家对着众人招招手说道。
驻守公爵府的任务很简单,十二个学生分成两个小队,分别驻守前半夜和后半夜,换班的地方在以前的佣人的住宿楼,巡逻的地方就是空荡荡的公爵府。
宗正和大吾被分到了第二队,所以在午夜之前,他们都可以在住宿楼的房间里休息。
正当宗正打算在自己的房间里躺会时,只见大吾偷偷摸摸的打开门,伸了一个头进来。
“嗨,宗正,我能在你的房间里待会儿么?”
大吾在说这话儿时,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宗正点点头,表示可以,但却偷偷的在心里感到好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吾,这次怕不是给吓到了。
大吾感谢了一声,立马闪了身进来,并把门重重的关上。
“宗正,其实我过来,不是为别的事,还记得我之前问管家的话吗。”
大吾跳上床,直视着宗正的眼睛说。
宗正这时才注意到,大吾的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不由得心沉了沉,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大吾给吓成这样。于是,他点了点头,表示还记得。
“其实啊,宗正,那张画像上的女孩,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源公爵已故的女儿。”
大吾声音颤抖的说完,宗正吃了一惊,紧接着寒毛都炸了起来,公爵府要给已故的人,办大喜的事情!?
“并且,早年在贵族圈中,老一辈的人里曾经流传着源公爵已经疯了的传闻,但几十年来,源公爵并没有出过什么大的过错,所以近些年这些传闻才慢慢的淡了下去。但是,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源公爵在某种意义上,确实已经疯了。”
听大吾说完,宗正方才意识到,现在事情到底诡异到了何种程度。他很想天真的以为,源公爵只是和大家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但是从之前源公爵制止管家的行为上来看,今天晚上源公爵确实在准备着什么。
宗正沉思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我们是帝国皇家学院的学生,如果在他的府邸上出了问题,源公爵肯定难逃其咎,我想这是源公爵不想看到的。所以,我觉得只要我们不过线,就没事。”
“但愿如此吧,但是我总觉得,今天晚上要出什么大事。”
大吾依旧不安,但却慢慢的镇定了下来。
换班的时间到了,宗正与大吾走下楼去,来到住宿楼的大厅。
大厅上,第一小队的每个队员的脸上都带着不安的神色,有些心神不宁的聚在一起。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宗正向另一个队友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他们一回来就这个样子。”
队友刚说完话,第一小队的人总算是有了反应,紧接着他们就像炸了锅一样,吵吵起来。
“这地方真他娘的邪门。”
“真是倒了霉,怎么会被分配到这个任务。”
“神灵在上,我愿意为你烧香,为你的庙宇捐钱,但求今晚平平安安。”
宗正不明所以,他站出身来,先是安抚了众人,随后才慢慢的了解到众人恐慌的原因。
原来,就在今天晚上巡逻的时候,一名一队的队友去洗了一把脸,精神精神,结果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一条纯白色的毛巾,慢悠悠的朝着他飘了过来;另外,在公爵府的一颗百年大树下,有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有队友路过的时候,曾看到有一双手掐向了走在他前面的人,并且他还指着那名队友脖子上淤青的手印证明自己;并且,最让他们不能忍受的是,每一次他们路过前厅的时候,挂在墙上的那幅少女的画,总觉得是对他们笑,而且笑的邪门,总让人脑门后面阴风阵阵的。
这时,就是宗正也觉得心里毛毛的,这座公爵府真的像传闻中一样的邪门。
“那,我们今晚还去府邸内巡逻么?”
此时,二队的一名队员声音有些弱弱的问道。
众人突然沉默了。
其实,没人愿意去的。但是,众人沉默的原因,却是因为自己内心中的骄傲,身为一个帝国皇家学院学生的荣耀,不允许他们在任务中当一个逃兵。
“去。”
“要去。”
“一定要去。”
虽然众人依旧觉得害怕,但是此时的二队队员还是站了出来,宗正也深受触动,他突然觉得,能够成为帝国皇家学院中的一员真是太好了。
一队的队员看着二队的人脸上闪烁着的决绝,深受感染,毕竟年少气盛,他们咬一咬牙,暗骂自己一句丢人,随后纷纷站起身来,喊道。
“直娘皮的,干,我们也一块陪你们。”
“要是这事被捅回学院,知道我们就此退缩的话,还不被同班的那帮子货给笑死。”
于是,众人收拾一番自己身上的装备,相互打气,排成两列纵队,开始在公爵府内巡逻。
在寂静的夜中,宗正站在队列中,只能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穿在队友们身上的轻甲摩擦出来的声音。
说起轻甲,宗正不得不感慨一番,到底是学院下发的轻甲,真的非常土豪。因为,轻甲是由中等魔兽火岩犀的皮加工做成的。要知道,一头成年的火岩犀,就算是化气境巅峰的武者全力一击,也不见得能在上面留下些许的痕迹。所以,一副由成年火岩犀的皮做成的轻甲,少说也要上千金币!
虽然,学院下发的这副轻甲并不是成年火岩犀的皮做成的,但一样很值钱,不到上百金币,绝对拿不下来。况且,加上自己腰间悬带的利剑,背上背着的精弓与白羽箭。这一套装备算下来,其价值应该在三百到四百金币之间!
真的土豪啊,宗正想。
突然,正在前行的队列停了下来。宗正来不及刹车,撞到了前面人的身上。他揉揉鼻子,探出一个头来,发现队伍已经走到公爵府前厅的位置了。
悬挂在墙上的画像依旧诡异,那双眼睛越来越有活人的光彩了。
宗正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禁有些佩服之前一队的人,在这张画像的注视下,巡逻了那么长时间,于是他赶紧移开视线。
只见,披着红色斗篷的公爵,背影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有些萧瑟,他孤独的一个人站在画像下静静的出神。宗正看到公爵的两鬓已经长了些许的白发,初见时锐利的目光也只剩下了思念和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宗正看到这样的公爵,心里面有些发堵。他转头看了看别人,发现众人的脸色都带着淡淡的悲伤,或许这就是众人为何突然停下的原因了吧。
良久,公爵回过神来,双眼再次凌厉起来。他转过身,看着面前站着的十二个稚嫩的面孔,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以前带过的兵。
应该有三百年时间了吧,源公爵心里面感慨了一句。还记得,当年的自己三十岁不到,便临危受命,带着一群懵懂的新兵,满怀着对未来的期待,踏上了征途。本以为会是很轻松的建功立业,却想不到在路的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绝望。
但即使如此,他们也在绝境中,紧紧依靠彼此,团结一致,英勇奋战,最终杀出了一条血路。然而,这条血路的代价太大了,太多的兄弟永远的留在了那里,太多的兄弟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但,他们离开时都是带着满足的笑容闭眼的。
或许,三百年后的今天,已经不会再有人记得他们了。但是,源公爵知道,他记得,永远记得。他们的笑脸,哭脸,同仇敌忾时的脸庞,都一一的在公爵的脑海中闪过。并且,渐渐的和眼前的少年们重叠。
可能是人老了吧,现在总是爱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公爵的眼光越过众人,看向了遥远的骠骑国的方向。他总觉得,今夜骠骑国国都的钟声敲个不停,让他有些心烦。
是以前的老战友们想我了么,公爵心中忽然一痛,眼泪在眼眶转了转,又被吞回了肚里。
“公爵,公爵,您没事吧?”
源公爵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有些畏惧的少年,笑了。
“没事,说起来,今天似乎是满月啊。”
宗正不明白公爵什么意思,只好挠挠头,哦了一声。
“今晚上,就不用你们巡逻了,满月的时候,应该和家人与好友,找个清雅的地方,聚一聚。”
公爵说话的声音非常平淡,甚至没有起伏,但宗正还是从里面听出了落寞的味道。
这时,宗正想起了学院长交给他的任务,尽管他知道现在问公爵非常的不合时宜,但他还是说了。
“公爵,其实学院长托我向您问一句话,还记得骑士的准则么?”
原本宗正以为公爵听到后会生气,会冷漠,但绝对没想到公爵听到后,反而轻轻的笑了起来,他淡淡的开口说:“忠诚。”
“你告诉阿不思那个臭小子,我的回答是忠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