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兆一说道:“我明白了,此鸟尾长翼短,喙强壮而下弯,应为杜鹃鸟。再看它本以金砂勾勒成形,头顶冠以太阳光环,可知墓主绝非常人。”众人觉得有趣,都竖耳倾听。只见他深深吸一口气,脸上的阴云变成一种恭敬、虔诚的神色,说道:“如不出我所料,此墓的主人便是望帝杜宇。那时候古蜀还没有字,只有图语,所以象征望帝名字的杜鹃鸟被刻画在石板上,压于棺下。”
郭纵率先反对道:“不可能,望帝乃一代蜀王,死后怎会没有一件随葬物品?”侯青青道:“格是哪气蜀国太穷老,皇上跟平民莫得差别,莫求像样的东西陪他埋。”郭纵欲言又止,本想说自己见过不少古蜀墓,至少也陪葬些陶器,一位帝王总不可能连这个也随葬不起吧?但一想自己盗墓贼的身份能掩则掩,虽然孟昶未究众人掘坟之罪,但让他知道其夹个掘坟掘了一辈子的,待遇或许便不同了。
王兆一又仔细看一遍那陶罐,说道:“这陶罐倒极平常,当时的百姓家里都用。不过这恰恰印证了一个争论了数百年的传说。”
不老翁这时候比任何人坐得都要端正,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见王兆一又停顿下来,不由催促道:“什么传说?哎,你一口气说完嘛,卖什么关子。”
王兆一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传说望帝禅位给鳖灵之后,隐居西山,鳖灵却恩将仇报,趁占有了望帝的爱妃梁利。望帝听到消息,内心十分痛苦,但鳖灵已大权在握,望帝没有能力对付他,只得忍气吞声,整天悲愤、哀泣,最后积郁而终。百姓感念望帝恩德,冒着性命危险,瞒着鳖灵,将望帝偷偷葬在西山脚下。出于对望帝和丛帝的爱戴,人们陆续杜撰了许多凄美的传说,于是后人大都不相信鳖灵这段恩将仇报,横刀夺爱的故事。不过现在看来,传说多半是真的。不管望帝是不是为丛帝所害,在他死后,梁利因宁死不从鳖灵的***威而遭到幽囚,最后殉夫而死。当然,说他们夫妇二人化为杜鹃鸟,双宿双飞,只是人们良好的寄望而已。但因为梁利的死,鳖灵必然恨极望帝,按照常理,他一定不会准许望帝享受蜀王的待遇安葬,甚至是抛尸荒野。百姓感念望帝的仁善慈悲,遂私自造棺收殓,深埋地下,却因为匆忙和贫困,没有附带随葬品。”他仿佛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语调高亢,十分激动,说到后来已是唾沫横飞。不老翁原本将椅子搬到他近前,伸长脖子,听得津津有味,这时却不得不向后挪了挪,还要不时的抹抹脸。
王兆一望着浪随心,眼充满恳求,颤声道:“公子,这两样东西可否送给下官?”浪随心暗自苦笑,想找丛帝墓,却找到个望帝墓,两个古蜀王虽关系紧密,但对他而言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挥挥道:“王大人拿去便是。”王兆一大喜过望,迭声称谢,道:“我王家祖孙代出任著作郎,专喜探究古蜀历史,国库收藏的那些典籍,早被下官烂熟于胸,公子不必费神去查,但有疑问,下官尽可解答。”
浪随心大喜,这可省却了许多麻烦和时间,便道:“丛帝的陵墓,会不会也在郫县西山?”王兆一连连摇头,“你们找丛帝陵墓,去郫县可就南辕北辙了。”浪随心听来似有眉目,兴奋的道:“莫非王大人晓得丛帝墓在何处?”王兆一得意的捋了捋胡须,道:“虽不知确切方位,但大致差不许多。那杜鹃城是望帝时的古蜀国都,而丛帝建立开明王朝之后,已迁都到广都樊乡,即今天成都府西南、蜀州东的广都县。这块地带河流众多,山丘连绵,地形极其复杂,不过风水不错,丛帝死后,应该便葬在这里的龙泉山或圣灯山之间。大约、八年前,我在街上闲逛,碰巧遇到一位猎户,拿着个香炉叫卖。”说到这扬了扬石板,“香炉上面也有这种图语,我一看便知是古蜀时候的器物,便买下来,拿回家细细研究,最终确定正是开明二世卢保的随葬品。可惜我没有问那猎户从何处得来,但显然他是在山打猎时捡到的,而这一带只有广都的龙泉、圣灯二山。既然卢保墓在这两座山,丛帝墓想必也不会远,也许整个开明王陵都建在此处。”
众人齐声叫好,看来隔行如隔山,果然不假,侯青青入宅行窃不在话下,郭纵?**氐聊挂灿卸捞氐囊惶妆玖欤跽滓痪泄攀窭罚娜纺芩党龈龅赖览础U獠攀巧街厮匆晌蘼罚祷饔忠淮澹怂嫘陌蛋登煨也恍榇诵校跽滓换舜笾路轿唬竟莸谋玖欤獯挝蘼廴绾我惨业酱缘鄣牧昵蕖?br />
花蕊夫人笑道:“我这位贤弟若能逃过此劫,王大人当居首功。皇上已传令在水殿设宴,王大人不要回去了,留下一起喝杯酒吧。”王兆一忙道:“多谢娘娘。”抱着陶罐和石板,找个安静的地方,兀自翻来看去,乐此不疲。
不老翁悄悄绕到他背后,在他肩上一拍,问道:“老兄,这两样破东西有什么好看?是不是你发现了有趣的地方不肯告诉别人,自己却跑来偷偷玩耍?”王兆一被他吓了一跳,道:“你不晓得,这破东西对别人而言一不值,但在下官眼里,却是无价之宝。”不老翁犹自不信,嗤笑道:“这东西地下到处都是,你自己去挖便了。”王兆一变色道:“盗掘坟墓可是死罪,若非你们进献花种有功,早便人头落地了。何况先人的坟墓,我们哪里敢动?”不老翁想想有理,许是觉得没趣,又转向别处去了。
孟昶交待妥当,返回水殿,与众人闲话几句,宫女开始布置桌椅碗碟,孟昶请众人入席。花蕊夫人笑道:“今日只顾与林贤弟说话,忘了亲自给诸位做几道菜,好在认了这个弟弟,日后自有会弥补。”浪随心道:“娘娘肯屈尊下厨,那厨艺定是非同小可了。”孟昶笑道:“不是她有特殊艺,孤怎舍得让她下厨?爱妃那一道‘绯羊首’,可以说冠绝古今,管保让你入口难忘。”
不老翁在远处听见,凑过来道:“什么东西这么好吃?老家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花蕊夫人笑道:“今日时辰已晚,怕来不及了,改日定叫你大快朵颐。”不老翁大喜,道:“这么漂亮的女人,说话一定算数,老家伙先谢过了。”
众人一一落座,宫女走马灯似的端菜上来,共有百余道,菜量不大,但都非常精致,堪称色、香、味俱全。众人大多没有见过,不禁暗暗咂舌,皇家的排场,果然与众不同。孟昶令人启开两坛上等的剑南烧春,甫一开坛,酒香四溢,浪随心和侯青青齐赞一声:“好酒!”宫女为众人各自斟满。孟昶举杯道:“今日孤与爱妃心情大畅,诸位只管痛饮,不醉不归。”侯青青早已急不可耐,待他话落,便一饮而尽,咂舌道:“好。”
宫女立刻上前为他斟酒,侯青青道:“等等。”推开酒杯,指着大碗道:“罗个太小,不提劲。”宫女只得倒在碗里,退到一旁掩口窃笑。侯青青举起碗,“咕嘟、咕嘟”又喝个精光,抹了抹嘴,菜也不吃一口。
不老翁正坐在他身旁,见他如此喝法,皱眉道:“黑小子总算捡到便宜了,莫把宫里的酒喝光了,下次人家招待客人,小心砍掉你脑袋,从腔子里往外倒酒。”他不喜欢喝酒,偏要让侯青青也喝不?**ァ?br />
侯青青怒道:“你卡找腰(找荏)哦,不想捡趴火(便宜),吃饱了你个人切找皇上抵到(算清)饭钱嘛。”
不老翁夹一块糊辣鳝段,放在口大嚼,惬意地道:“这次找鳖灵那坟丘子,可没你什么功劳,占便宜要适可而止,喝那么多干吗?”侯青青按住他正欲夹菜的,道:“人柬要找丛帝墓,你老巴子引我们东跳西板的,刨了两天,却刨出个望帝墓,你除了扯拐,又有啥子功劳?”不老翁眉飞色舞的道:“不是老家伙带你们到杜鹃城,老郭能找到望帝墓?老郭找不到望帝墓,臭小子能得到那破陶罐和石板?得不到这两样东西,他能想起进宫求助?想不起进宫求助,他能拿个假花种来骗……”忽然发觉周围一片肃静,所有的目光都瞪向自己,不老翁惊觉失言,抢过侯青青的酒碗连喝口,道,“这酒劲头不小,老家伙被黑小子灌醉喽。”
孟昶哈哈大笑,道:“不妨,宫多的是房屋,你老醉了便去歇息。”不老翁暗暗庆幸蒙混过去,却又舍不得满桌珍馐美味,最后将鱼香八块鸡一并抓了,道:“醉酒不吃东西,怕胃肠受不了,老家伙去歇着了,你们慢喝。”在一名内侍的指引下,故意步履歪斜的去了。
花蕊夫人看一眼丈夫,心道:“原来那奇花异种是假的!也不知他有没有往心里去,当务之急,须把话头引开,否则我那林贤弟便犯了欺君之罪,休想活着离开。”她举起杯子,巧笑嫣然的道,“今日贱妾双喜临门,好不快活,来,贱妾敬皇上一杯。”孟昶春风满面,连说几个“好”字,酒到杯干。
众人这才舒了口气。浪随心举杯道:“今日承蒙皇上、娘娘盛情款待,草民感激之至,也来敬皇上和娘娘一杯。”只需将孟昶灌醉,那便万事大吉,众人怀着一般心思,轮流敬酒。岂知孟昶酒量大得惊人,连干杯,仍面色不改,谈吐自如。
这时天色暗了下来,水殿内却仍光明透澈,如同白昼。众人仔细一看,才发现珊瑚树上有一颗明月珠,直如鸽卵般大小,华光四射,照在琉璃墙上,再反射到各个方向,当真璀璨之极。
孟昶乘着酒兴,睨着身旁的花蕊夫人道:“今日我本有心听爱妃鼓琴而歌,却被他们耽搁了,这时不妨传来舞伎,让孤一边饮酒,一边欣赏歌舞,岂不甚美?”花蕊夫人笑道:“只要皇上喜欢,贱妾安敢不从?”孟昶向身边内侍耳语几句,内侍环顾众人一眼,应声而去,神色间竟略微有些慌张。
浪随心只喝了几杯,头脑清醒,见那内侍鬼鬼祟祟的模样,心下登时不安起来:“若只是去传唤舞伎,何须交头接耳?这孟昶不是好相与的,还须多加小心为好。倘若他强行抓人,我们也只能束就擒,另寻计较,否则凭我们的武功,也只有侯青青一人能闯出去,何况不知老翁现在何处,大家一起进宫,总不能丢下他不管。”想到这向对面望了一眼,见侯青青已喝得醉醺醺,恐怕也是自身难保了,便向左右使个眼色。
白柠和林芳菲会意,凑过耳朵。浪随心低声道:“一会儿如发生变故,切不可妄作主张,一切听我安排。”二人俱是一惊,待要追问,却见浪随心微微摇头,料想是防着孟昶,只得作罢。白柠又转头叮嘱修,“一会儿如发生变故,切不可妄作主张,一切听我安排……错了,一切听小浪安排,否则我再不理你。”修适才见浪随心同她嘀嘀咕咕,便知又是浪随心的主意,哼了一声,再去转告鹤冲霄。
不多时,一队舞伎鱼贯而入,分成两列,整齐的站在殿上。殿内虽有火炉、火盆,终究不及夏天?**龋庑┪杓咳粗淮┳诺嗌跻砩瓷溃诔呐探鹦寤ㄐ兀椤⒎宓愕悖鼗孤叮缘酶裢庋蕖:壮逑鍪浅黾胰耍磺屏艘谎郏慵疵婧於啵瓜峦啡ァ@怂嫘娜词谴蟊パ鄹#蛋翟尢菊饷详普媸歉龆孟砝种恕?br />
花蕊夫人坐到琴前,鼓琴而歌,众舞伎便随之摇摇曳曳,婆娑起舞。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调笑樽前莺语乱,饮了一杯还满。芳华弹指成泥,残香却绕长堤。明年东风吹尽,归来重整罗衣。”花蕊夫人清喉娇啭,绵绵柔柔的唱了一曲。这首词调寄《清平乐》,是孟昶专为花蕊夫人所作,极尽香艳旖旎。金碧辉煌的水晶殿,风华绝代的美人,轻柔宛转的歌声,婀娜多姿的舞伎,共同装点出一幅升平景象。
鹤冲霄不住摇头,心下叹道:“亡了也好,亡了也好。”
就在众人醉眼迷离之际,陡听脚步咚咚,一队卫兵提刀而入,不由分说架在众人颈间。除孟昶之外,在座众人无不惊惶失色,花蕊夫人道:“皇上,这……这是为何?”王兆一更是吓得离席跪地,口呼“冤枉”。
孟昶道:“王爱卿,没你的事,且先退下吧。”王兆一如获大赦,连滚带爬的出了水殿。侯青青原本有意反抗,但喝多了酒,浑身乏力,又见浪随心连使眼色,便忍住未动。
孟昶笑道:“你们用假花种骗孤,可是犯了欺君之罪,现在还有什么话说?”浪随心愁眉苦脸的道:“皇上明鉴,那花种千真万确凌寒不凋,皇上若不信,可差人种植,待其生长出来,真伪立判。”孟昶笑容一敛,怒道:“你当孤是岁孩童?待它生长出来,你们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花蕊夫人暗暗叫苦,只怪不老翁信口开河,透露了实情,这欺君之罪非同小可,便是自己也不好替他们开脱了。
浪随心自也万分焦急,但既不能蛮干,又没有好的对策,暂时只能听之任之。料想孟昶不会在自己宫廷内***,这时已晚,即便要杀,也是明天的事,待会儿若用麻绳捆绑,自己多半是不成了,侯青青、鹤冲霄、郭纵这些内功高明的,不知能否挣断绑缚?
鹤冲霄骂道:“好个昏君,大敌当前不思保家卫国,却跟我们这些黎民百姓斤斤计较。我们还只是欺君,那赵匡胤可是要灭掉蜀国的,有本事你去杀他。以为凭些歌舞、酒宴,便可粉饰太平?”虽然有两把利刃架在颈间,但鹤冲霄笃信凭自己的武功,只需两个肘锤,便可在两名卫兵下前将其击倒,若非浪随心早有交待,他绝不会甘心就缚。
孟昶被他说痛处,面色霎时变得铁青,咬牙切齿的道:“把他们关起来,明日问斩。”护卫取出绳索,将众人一一缚牢,拖拖拽拽推下殿去。
花蕊夫人望着林芳菲背影,心急如焚,叫声:“皇上……”却见孟昶面容一凛,摆止住她道:“毋庸多言,我累了,你也去吧。”花蕊夫人以为自己认林芳菲做弟弟,一味回护众人,触怒了孟昶,无奈之下,只得出了水殿。
宫内没有牢房,众人被关进一间空屋,几名护卫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靠近。缚身的绳索乃牛筋制成,格外结实,浪随心试了几次,都无法挣脱,问鹤冲霄道:“道长内功精湛,试试能否挣断绳索,也好想办法逃出去。”鹤冲霄苦笑道:“贫道若有那么大本事,还需等到此刻吗?”浪随心又询问侯青青和郭纵,二人也纷纷摇头。
修没好气的道:“既然要逃,当初为何还任由他们捆绑?”浪随心道:“大家一道入宫,便须保证每个人都毫发无损的出去。宫内侍卫众多,其应该不乏好,一旦力拼,仅靠侯兄、鹤道长、老郭人,能护得我们大家周全?”郭纵汗颜道:“挖坟盗墓我是行家,武功却比小候差得远呢,打架指望不上我。”浪随心自从见他以指钳出铁锥,便认定他武功不俗,这时他矢口否认,浪随心也只当是谦逊之言,并未在意。
侯青青咒骂道:“得是不老翁那老巴子,总是扯拐,搞得狗儿麻子(乱八糟)!老子冒火的很!”林芳菲道:“别骂老翁,要怪只能怪我不好,害得大家东奔西走,如今又遭杀身之祸。大家别急,实在想不出办法逃走,明日见了花蕊夫人,我便央她求情,一声‘姐姐’可不是白叫的。”心里却想,“老翁若在,这绳索哪里缚得住他?唉,也不知他被带到何处睡觉去了,知道我们出事,他一定会赶来相救的。”
侯青青不以为然的道:“罗个妖精十八怪的婆娘,光会哄男人开心,能做啥子。”林芳菲忽道:“随心,你不是会口技吗?何不模仿孟昶,令护卫放人?”浪随心苦笑道:“我若是在外面,倒不妨一试,可现在我被关在里面,守卫竟会犯傻,相信他们的皇上被一并关进来了吗?”林芳菲点点头,心好生沮丧。她并不怕死,反正自己也活不长了,但因为自己连累众人,可就大大不妥。
这时“咣”的一声,一名内侍推门而入,用灯笼照了照,指着林芳菲道:“就是她。”几名护卫不由分说,架起林芳菲便走。浪随心喝道:“干什么?放开他!”众人也大呼小叫,却都无济于事。
下载免费阅读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