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衣服就放在枕边,叠得很规矩,我一颗一颗地解开了身上的扣子,脱下那件宽大的白衬衣,然后再一件件地把自己的衣服穿上,我看着那件带着我体温的白衬衣,它皱皱巴巴地堆在床上,像一朵美丽洁白的格桑花,可是就这样把它丢在这儿,似乎不是很好,我应该把它带回家,然后洗干净再还给他,还给他的同时,还应该请他吃一顿饭,毕竟,革命的情谊是需要延续下去的,于是我把那件衬衫叠好放进了背包。
我打开卧室的房门,穿过一道昏暗的、五六米长的走廊来到客厅,客厅非常宽敞,宽敞得有些冷清,因为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张黑色的u型沙发和一张黑色的木茶几,电视是壁挂的,所以连电视柜都省略了,这里没有任何的装饰、摆件和照片,也没有一棵绿色植物。
放眼望去,一片死气沉沉。
再加上沙发上那个死气沉沉的向啸天。
还是死气沉沉。
他死气沉沉?是啊!死气沉沉,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只有指尖燃烧的香烟冒出的阵阵青烟,预示着他此刻和香烟一样正在呼吸,他的脸像透明的岩石,没有任何细微的表情,微微低垂的目光集中在茶几的某一个点上,仿佛凝固了一般,可是宴会上的他是多么明亮耀眼,生动鲜活,现在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男人心,海底针,不好了解。
或者,他是双子星座。
向啸天已经穿好了外套,是之前给我穿的那件深灰色羊绒大衣,我规规矩矩地站在客厅边缘,轻声说:“天很快就亮了,可以打到出租车,所以,我先走了,昨天谢谢你。”我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表达我深深的谢意。
他微微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目光毫无温度,可是那随意的一瞥,却让他的侧脸处于一个非常完美的角度,英俊极了,随后,他把手中的香烟在一个方形的玻璃烟缸里熄灭,然后站了起来径直从我身边经过,看来他还是准备送我。
阿兰从一扇门里出来:“晓虞,你真的要走了吗?”
我转身对阿兰微笑着说:“是啊,兰姨,我要走了。”
她有些失望地拉着我的手:“你还会来看我的,是吗?”
“当然,我会的,我还要好好谢您。”我诚恳地说。
阿兰目光温和:“谢就不必了,不过常和啸天来看看我,到我的餐厅来,叫‘忆往昔’。”她似有深意地看了向啸天一眼,可是向啸天已经站在了门外。
“忆往昔”我在心里默念着。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他打开一楼的进户门,狡猾的冷空气立刻钻了进来,昨夜灾难般的风雪已经停了,留下的是一个纯净洁白的世界,我跟在他身后,一步一个脚印,仿佛踩在一块洁白而平整的奶油蛋糕上。
四周静默无声,只有皮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一曲单调循环的音乐,而他走在我前面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或许他知道我就紧紧地跟在他身后,或许他是想用这种沉默的告白让我知道:我们并不熟悉。
心里有点儿淡淡的失落。
我默默地跟着他走进地下停车场,就在入口不远的地方,那辆豪华的黑色qq,就停在那里。
原来他已经把车修好了,这样说来,他几乎一夜未眠。
我们上了汽车,他旋转着车钥匙,汽车立即发动了,然后他按下了空调的开关,并把空调开得很大。
四周充满了沉寂的因子,除了空调努力工作的嗡嗡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声响,他默默地坐在那里,仿佛我只是他身边的一缕空气,可我知道——不是,他在风雪中给我披上外衣,在寒夜里为我买药,此刻又为我打开空调,我怎么可能是空气,只是他的心思真的让人难以捉摸。
“车子请人修的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嗯。”
“很费劲吧!”
“不费劲,电瓶卡子坏了而已。”他沉声说,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哦!”我点了点头:“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我在大路上拦了一辆车,然后跟司机借了电话,让阿兰来接。”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而我知道拦车有多么困难,还是在那样的深夜,可是他却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