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季长安缓慢睁开眼睛,四周都是白色的墙面,头有些昏沉发痛,长安举起十指,眨巴眨巴眼睛,又环视了周遭的环境一遍,她……她怎么会恢复视觉了呢?临死前的那一刻,她已经没有任何视觉可言了。
四周皆是白色的墙面,唯有一张干净的木桌上有一壶水,一杯茶,以及她那张干净整洁的床榻,便再也没有什么东西。
不安的感觉蔓延至全身,她原本应该已经死了,死得惊心动魄,那种场面,季长安一生难忘,不散的火光在周围蹦哒,滋滋的火烧声音,把她的衣服,头发,还有身体烧得一干二净,痛楚比凌迟处死要难受千倍万倍。
长安那颗炙热的心,是被最爱的人亲手毁了,而且还践踏在地上。现在竟然还能恢复跳动?太不可思议了,这分明就是天方夜谭,事实上,她的胸脯传来的心跳声,让季长安变得慢慢安心下来,她还活着!
她居然还活着,这种活着的感觉真好。
本以为自己就会哪样不明不白的死去,长安能够听到,她原本冷了的心渐渐有火燃起,那种燃烧是对生的渴望,那种燃烧是一种恨的感觉,强烈的恨,让她那双冰冷的眼睛,在电光火石之中,闪出无尽的火花,绚烂至极。
季长安动作轻巧地起身而来,窗外夕阳的光线从玻璃透进来,仿若调皮的孩子,折射而来,照在她那张带着数不尽悲喜的面容上,痛,从头顶蔓延到脚底。
简洁的门渐渐打开,一双细腻的手握住门栓,一个中年妇女,脸上的憔悴显而易见,另外一双手,则拎袋子装的盒饭,端庄得体的走了进来,把门关好,见到季长安醒来,嘴角的笑容展开而来:“长安……长安,你醒了?”
季长安心底浮过疑问,白皙的面孔上却是受了千蹂万躏的模样,这不是她十一年前在云龙小镇寄养的养母韦氏韦雪吗?她怎么还活着?不是应该早就被继母李氏送给一个乡下的老头做继,然后活生生病死了吗?真是见鬼了。
长安唇角扯起丝丝笑容,没有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反而是笑着点点头,接过韦氏手中的盒饭,声音虽是清冷泠泠,却像那山涧间的溪水,迸发出珠水一样泠耳动听:“阿姨,你回来了?长安让你担心了。”
韦氏性格温和柔软,平日里见不得一点风吹草动,便会带着哭腔,此时见到季长安醒来,她眼含泪水,在床边的凳子坐下:“长安,不打紧的,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给带了很多吃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她一边说,一边珍宝似的拿出盒饭,把菜送到长安的嘴边,长安楞了楞,顺手接过筷子,吃了一口,甜美一笑:“阿姨,你厨艺越来越进步了呢,改天长安病好了一定会多吃的。”
韦氏见长安十分喜欢这些菜,便也跟着心情好了许多,室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急促的越来越近,敲打着季长安的心窝。
一中年男子踹门而进了室内,隔着十几步的距离都能闻得到他身上的酒味儿,显然,他是喝了很多酒的,养父苏夏,果然是他,季长安心里暗暗想道,心里想着的,迟迟没有把话说出口来。
回首前世,苏夏总是对她这个被季家放弃了十几年的女儿生不出什么好感来,不仅让季长安整天做各种最累的事情,而且还打她打得全身都布满血痕,两天三天只喝水不吃饭已经成为了长安的习惯,那时候,长安总叹息这是老天爷给自己的磨炼,不必放在心上,即使是哭也不敢哭出声来,怕被苏夏发现,又是一顿毒打。
再回到于阳时,她恢复了季家千金的身份,也不想再去计较这些小事情。
而如今——她已然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的身体,灵魂是二十七岁的思想,懂得这是苏夏在不断的刁难自己,她季长安凭什么要如此忍气吞声?苏夏曾经打过她,就必须要一点一点全部偿还回来。
韦氏惊得手中的盒饭掉在浅棕的地板上,哐当一声,把当场的她和长安的心直勾勾的吊了起来:“你……你怎么回来了?”
苏夏鄙夷的目光扫过一身简式灰白体闲服,坐在床上半坐着的季长安,她白皙的面孔,清秀得不像话,柳眉微微皱着,眼底……眼底闪过一丝摄人心魄的寒意,直直的长发别在耳后,却没有一点不安的情绪挂在面上,若是平日,这个丫头,不应该是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吗?怎么现在,竟是对他没有一分恐惧,反而是这么平静?
想到这里,苏夏破口就对韦氏使劲了嗓门喊道:“谁允许你给这个小丫头嘘寒问暖的?嗯?家里的女儿不好好关心一下,还要来关心季家这个废材的大小姐,靠这种懒惰又得让人照顾的大小姐来养活我们苏家,简直是异想天开,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韦氏脸上的红润的肌肤失了颜色,转换的是惨白的脸色,随即低下头去,不敢反驳一句话,苏夏见状,更加恼怒,扬手就是想给韦氏一巴掌。
然而,下一个瞬间一纤瘦的身影死死地挡在了她的前面,反手就是紧紧的扼住了苏夏的手腕。
苏夏如同濒临生死的野兽般猩红了眼睛,想睁开季长安的手,没想到的是,长安的力气大得惊人,让他许久都挣不开,季长安那双深沉寒潭月般的眸十分坚定,甩开苏夏的手,退了两步。
苏夏的眼睛充满暴怒,季长安天真地迷起眼睛,仿若孩子一样甜美笑道:“叔叔,您别生气,长安有一样东西要给您,您看到了一定会非常开心。”
泠泠寒水似的声音传来,像一盆寒冬的冷水陡然从苏夏头上泼了下来,让他一时之间,突然火气消了不少。
季长安距离苏夏不过三步之遥,她从口袋里捧出浅蓝的礼物盒,如掏珍宝:“叔叔,我来苏家十四年,也没有什么可报答的,我也不小了,我父亲总会有一天来接我的,这是一点心意。”
苏夏狐疑的接过盒子,季长安的眼底下划过狡黠,苏夏,你很快就会知道这张支票会给你带来多大的灾祸了。
苏夏接过盒子,迫不及待的打开,一张淡红的支票让他脸色好了不少,随即骂骂咧咧的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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