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区州镇的房子基本上都差不多,整个镇子的格局是依山而建,进入镇子的那条大路就像是两山中间的低凹,而在路两旁的巷子像是蜈蚣主干上的无数条小腿一样。
镇子里的房子都是白墙瓦房,墙都是用砖块堆积起来的,从唯一一条马路折到巷子里,我才发现这两人窄的巷子里铺的全是石头台阶,九条说邮局就在巷子里头。
进了巷子之后九条带头在前头走,这会儿太阳还没出来,这镇子里说不出的死气沉沉,我心里一阵阵的发毛,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暗中注视着我和九条的一举一动似的。
九条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安心,“白天没事,只要那小娘们儿不出来,咱们不用担心。”
正说着,头顶上陡然响起了一阵扑棱棱的声音,我和九条都是一惊,连忙抬头去看,就见这一排房子的房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很多老鸹,怪不得我刚才老觉得有人盯着我们看,原来是这些个黑毛畜生。
“哪儿来的这么多?”我看向九条,“老鸹这种东西还是挺怕人的,我特娘的怎么感觉咱头顶上的一点要飞的意思都没有?”
九条也嘬牙花子,催我往前走,“不好说,这些鸟怪的很,刚才咱们进巷子的时候,我还特意看了一圈,没发现这些东西,啥时候落上去的都不知道。”
我又抬头看了一眼,心里暗暗觉得膈应,老鸹这种东西向来不吉利,大清早的看见这些东西,真特娘的晦气。
不过好在它们不伤人,我和九条也没理会,一直朝着巷子最深处的地方走。
约么走了有十来分钟,九条指了指靠左的一家绿门头,示意我到了。
我三步两步的往上赶,九条也紧紧跟着,等到门口了之后,我才发现说这地方是邮局,的确太过牵强了。
这就是个藏民家,两扇刷了绿漆的门苟延残喘的挂在门框上,好像风一吹就能掉下来似的,在左边的门上用白漆刷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邮寄”。
吱呀——
门是虚掩的,九条上去就直接推开了,门里头是个门厅,门厅中央还烧着锅庄,不过早没火了,门厅右边是个吧台,上面啥也没有。
我和对了个眼色就一头钻进了门厅,九条紧随其后。
“先看看吧台,要你收到的那东西真是从这里邮寄出去的,肯定会有票根一类的东西。”九条四处看了看,然后指着吧台对我说。
我应了一声,把军刺往后腰上一插,直接钻进了吧台。
这吧台跟旅社常见的那种吧台一样,下面有四个抽屉和一个柜子,其中一个柜子上了锁,是那种挺普通的小锁头,除了锁住的这个抽屉之外,别的三个里边没东西。
我拉了两下锁头,没拉开。
九条估计嫌我下手太慢,嚷嚷着钻了进来,“我来,不是我说你宁子,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还真是让你们胡家给养毁了。”
他这话说的我一百个同意,根本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只得点头承认,“是是是,你特娘的快着点儿,哪儿那么多废话。”
九条路子也野,晃荡了两下没晃荡开,一边数落我,一边伸脚就踢,他穿的是那种老式的军靴,一脚踹下去“咣”的一声抽屉直接就烂了一个大洞,抽屉里头的东西呼呼啦啦全都掉了出来。
“你特娘的不会温柔点!”我白了九条一眼。
九条不服,说我这是矫情惯了,最暴力解决方式最直白也最有效。
我懒得理他,蹲在地上看着从抽屉里掉出来的东西,杂的很,铅笔橡皮一类的,还有一条女人的丝巾,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我扒拉了几下没看见什么有用的,又把手伸进被九条踹的洞里,这一摸,里头还有东西。
全都划拉出来一看,有一个账本,还有一沓票根一类的东西,等把这些东西从抽屉里划拉出来以后,我的手又摸到一个盒子一类的东西,也一起划拉了出来。
“抽屉弄的跟百宝箱似的,我还以为里头锁钱了,全是破烂玩意儿。”九条一边扒拉东西,又拿起被我从抽屉里扒拉出来的盒子看了看,“估计这就是钱盒了。”
“打开看看吧。”这盒子一块砖大小,木头质的,上面也上了把小锁头,被锁的这么隐蔽里头有什么东西也不一定。
说完我就先拿起账本和票根看,九条也没客气,但是盒子没钥匙,他急的抓耳挠腮的,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没理他,低头开始翻票根和账本。
账本上的最后一笔账是在一个月前,和斌子说的镇子里人失踪的时间基本吻合,我打开票根对看了一下,立刻就发现不对劲了。
账本上记录的最后一笔账是在一年前,寄件人是一个叫金央的人,寄的什么东西不知道,东西是寄去沙洲的,收款没有数据。这就让我觉得很奇怪,账本这东西各有不同,但是能称之为账本的东西,肯定有收款或者欠款数据。
这个账本上只有名字和时间,以及收件地址,别的东西一概没有。而且这本子就特娘的三张,寄件人全是金央。
我又翻看了一下全部票根,当即骂了一句娘,“姥姥的,邪了门儿了!”票根和账本对应,寄件地址就是这里没错,但是收件地址有所不同,快递的什么东西不得而知。
我心里一阵阵的烦,掏出背囊里的信封想要对照笔迹,结果信封刚掏出来,九条就拍了我一下,我心里烦的厉害,突然被他这么一拍,顿时一脑门子的火,“干嘛!”
“开了,宁子。”九条语气很兴奋,他已经用军刺撬开了盒子,在我看向那盒子的同事,九条的语气又变的大失所望,”卧槽,这么保密就是为了这一沓票根,娘的!”
票根?
我顿时脑子一激灵,从九条的手里把盒子抢了过来,里头果然是一沓票根,有十来张。
“你特娘的激动个蛋。”九条怒喝,估计一直认为这盒子锁的严实,里头肯定是啥宝贝东西,现在一看是一沓票根,顿时觉得生气,“娘的,浪费老子的感情啊。”
“你懂个蛋。”我指了指被我翻过的票根,“这些东西里头都没有半个月前的资料。”
九条一听,旋即又看向我手里的票根,“你是说……最近的票根都在你手里?”
我没功夫理他,赶紧把票根全部展开,九条也凑了上来,骂了一句,“娘的,老子倒是要看看,这个发件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老子好好的活着都能让他给弄出张快死的照片来!”
“我比你更想知道。”我翻开票根,看到第一张票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手里的这一沓票根绝对是整个事情的关键。
第一张票根是九个月前的,寄件人就是0526189,我从背囊里掏出信封对比了一下,发现笔迹是相同的,又把之前的账本和票根也拿出来对应了一下,发现只有我的信封和盒子里的这一沓票根笔迹相同,可以肯定是出自一个人的手。
寄的东西上写了两个字——文件,是寄给一个叫陈八斤的人。第二张票根是发往西安的,同样是文件,寄给一个叫张良的人。第三张发往河南安阳,这张只有地址,没有名字。至于第五张,居然是发到我二叔的宅子里的。
剩下的几张全一样,都是发往各个不同的地方,最后一张才是我,寄件时间是在二十天前。
“这个龟孙子,怎么还给你家老宅寄过东西?”九条找到了问题所在,挠了挠头问我。
“不知道。”我一时间脑子回不过路,只觉得千头万绪,但是我隐约觉察出一件事情来,“说不定我二叔到这里来,不是因为我的事,是因为曾经在这里给他发过东西。”
我现在终于知道二叔为什么要来这里的目的了,看来有人故意把我和九条、砖头引到这里来,的确是另有目的,我隐约觉得,四周似乎正有一张我看不见的大网将我裹在其中。
冷静了一下,我把票根塞进背囊里,又招呼九条准备出门找砖头。
不过不巧的是,我和九条刚从邮局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两口黑漆漆的枪口,一个对准九条的脑袋,一个对准我的眉心,而对准我眉心的这把枪持枪者,正是我和九条看到过的那个女人。
“胡宁对吧?”那女人小麦色的皮肤,眼睛毒蛇一样的盯着我,之前我只是远远的看见她脑子里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但是现在一看,我不由暗暗吃惊,这女人,长得挺漂亮,可惜脖子到下巴上有一条严重的粉色疤痕。
是个狠角色,这是我的第一印象。
这个女人身后还跟着三四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其中有一个是白皮肤的洋鬼子,剩下的三个手里都有家伙,看样子像是越南一带的人,全都戒备的看着我和九条。
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她怎么知道我是胡宁?
我吃不准这个女人的意思,当即迅速的和九条使了个眼色,等我和这个女人对视的时候,我呵呵一笑,“小姐,你认错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