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攸苒抱着伞,出门了。
右转,那条青石板小路,一直蜿蜒向上,在竹林间看不到尽头。
夏攸苒提起裙摆,认命地向上走去。
竹叶落在脚边,林间的空气很好,这也让夏攸苒乐在其中。与京城的喧闹繁华比起来,这里是清幽的,没有纷纷扰扰,静心于这一片绿色。
若是当真回不去了,留在这里了,以后也寻一处这样的清幽之地,把酒桑麻,也不失为一件乐事。夏攸苒想着,拾级而上,嘴角不禁上扬。当然,若是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那就最好不过了……执手天涯,不问世事。
林间鸟啼和着溪水叮咚,夏攸苒彻底放松了下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醉心于林间美景的夏攸苒已然忘却了时间,只见那绿色之中,有一抹时隐时现的白色。
夏攸苒终于想起了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疾步走了过去,那里是一小片空地,青石板的小路在这里就到了尽头。
夏攸苒停在了青石板小路的尽头,没有踏入那一片空地……
那人一身白衣,立于这一方天地,清风之中混着青竹的淡雅,吹起他的衣角和一头银丝……
他的面前是一座孤坟……立了一块石碑,却没有写上一个字……
夏攸苒只能看到他的侧颜,半垂着眼帘,嘴角抿起,脸上的线条有些绷紧,没了以往的淡漠,透出一股子淡淡的忧伤。
夏攸苒莫名心口一痛,想要上前抚平他的哀伤,却猛地发觉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呢……
林宇辰忽然转过头来,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风吹起了他几缕白发,几片竹叶落下,此情此景,竟是说不出的哀伤,伤得连夏攸苒这个局外人都体无完肤……
“是,祖父让你来的吧。”他的声音很轻,轻得有些飘渺。
“是。”夏攸苒下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声音,生怕自己的声音打扰到了他。
林宇辰恢复了刚才的样子,缓缓抬起手,指尖似要触碰那块石碑,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生生顿住:“我娘生前是顶喜欢喝竹叶青和桃花酿的……这里的竹子也是她亲手种下的……可惜,她没能亲眼看到这片竹林,若是看到了,想来必定是欢喜的。”
夏攸苒身子一僵,但还是大着胆子走到他身边站定:“夫人,她会在天上看着的。”目光落在无字碑上,这便是他母亲的墓了吧……
林宇辰垂下手:“是么……若当真如此,就好了……”
“肯定是这样的!”夏攸苒立马说道,声音笃定。
林宇辰轻笑,那笑意一闪而逝,一瞬间又换上了无尽的忧伤……淡淡的,漂浮在空气中。
夏攸苒抿了抿嘴角,想起出门前老人的话,思索着要不要问一问……其实她也挺想知道的。
“祖父和你说了些什么?”林宇辰在夏攸苒纠结的时候,先开口询问。
夏攸苒挠了挠头:“也没说什么……就说,老爷和夫人先前很恩爱,之后,夫人过世了,老爷娶了平妻……啊……差不多就这样吧。”
林宇辰抬头看了看天空:“我记得,我娘是在我四岁的时候过世的……而今,我连她的音容笑貌都快要全部忘记了……”
夏攸苒看着他,呼吸都放轻了,心口一阵阵的痛……如果只是年少丧母,他也不会这般悲伤吧……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多年之后,即使名满天下依旧抹不去这份哀伤?
林宇辰仿佛真的会读心术,他说:“什么都别问,至少现在不要问。”
夏攸苒皱了一下鼻子:“你以后会告诉我么?”总觉得你瞒着我很多事情。
“会的,一定会的。”林宇辰说道,毋庸置疑,却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许诺的事情就一定要完成。
静默……只听到风吹竹叶地轻响,林间鸟儿的啼叫……
这一站,若是能到地老天荒,那该有多好。夏攸苒不切实际的幻想着。
夏攸苒看着无字碑,朱唇轻启:“夫人定然是一个倾国倾城的人。”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说完,夏攸苒暗自咬舌……
林宇辰眼眸轻转,思绪飘远:“是的……娘亲很美,美得不可方物……她喜欢青竹,便在这里种下,她喜欢桃花酿,便每年亲手酿造,亲手埋在桃花树下……”
夏攸苒细细回想了一下,不曾看到林府中有桃花树,可当年夫人应当会种下才是啊。
“娘亲种下的桃花树被我命人移栽到了左相府的后山上,还有那些埋在树下的桃花酿也一起搬了过去。”
夏攸苒真觉得林宇辰不是会读心术,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林宇辰指了指脚下的地面,又说:“这里一片空地下,娘亲当年埋下了竹叶青,”收起手,垂在身侧,“我记得我娘说,等我以后娶妻了,就可以和妻子一起喝她酿的酒,也算是她留给我的一件东西。”
夏攸苒点了点头,想起自己的母亲,不知道现在在那个世界,没有了自己,她和父亲又是怎么度过的……
小的时候,小的时候啊……太遥远了,等长大了,想要回忆起那段时间美好,已经太难太难了。
林宇辰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眼神失去了聚焦,涣散地看着面前的无字碑……
夏攸苒静静地看着他,不忍心打扰沉浸在悲伤中的他……
夏攸苒抬起手,想要握住他狠狠攥紧的手,想要帮他分担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悲痛,可最后,她还是没有那个勇气。
良久,夏攸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抽出一方丝帕,递到林宇辰面前……
林宇辰终于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那一方丝帕,抬手,指尖落在脸颊上,湿润的触感让他皱起眉头……什么时候流下来的眼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看着指尖的泪水,林宇辰还是接过了夏攸苒递来的丝帕,默默擦掉。
“山中天气多变,你还是先回去吧。”林宇辰将丝帕叠好,还给夏攸苒。
夏攸苒接过,收起:“这样不好吧……我还是和你一起回去比较好。”
林宇辰扭头:“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