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起只是觉得,和一群伪君子在一个房间里呆了那么长时间,洁癖症发作的他必须好好洗一洗才行。正好要在白狸房间里等白狸回来,就直接占用了白狸屋内的浴室了,没想到会发生之前的意外。
然而当苏云起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副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画面:白狸躲在沙发一个角落上,怀里抱着沙发上的抱枕,妄图把自己一丝不挂的果体彻底遮挡起来,就像一个面对恶霸的小姑娘。而坐在白狸对面的,正是一脸冷漠目不斜视的燕北川。
眼前的景象让苏云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更何况自己还裹着浴巾从浴室里走出来,他尴尬的咳了一声,燕北川的目光顿时直直地看了过来。苏云起被燕北川看得着实不是很舒坦,虽然燕北川什么也没说,眼神更是平静,但是白狸的样子加上这幅场景总让苏云起觉得燕北川黑黝黝的眸子像是在控诉自己一样。不知道是哪里不对,苏云起觉得更不自在了。
他重重地咳了声:“嗯……白狸你先招待着,我去换个衣服……”闻言白狸的眼神更是幽怨,活像苏云起就是那个丧尽天良抛弃他的人一样。苏云起尴尬地移开了眼睛,怎么觉得这气氛莫名其妙很诡异呢……
等苏云起换好衣服出来时,白狸已经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正在对着一言不发的燕北川耀武扬威,不为所动的燕北川面瘫脸直直盯着眼前的这只小狐狸,感觉略有点……可爱?苏云起看了看,终于确定这景象应该就是现在小姑娘们说的反差萌,嗯。
发现苏云起已经换好衣服走出来了的燕北川立刻移开目光,盯向了苏云起,直把苏云起盯得手足无措。他自是知道,燕北川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出现在酒店里,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就动手,但上一次见面还打的你死我活,这一次却以如此诡异的画面开场,着实让苏云起有点无从适应。
苏云起抬手摸了摸鼻子,似乎终于从刚刚的尴尬中走出来了。他走到原本白狸坐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开口问道:“你来是?”燕北川一直盯着他,并没有回话。
苏云起尴尬地咳了咳,不由得在心里偷偷抱怨这才几百年没见当年那个可爱乖巧的小师弟怎么就变成了现在一副面瘫脸的样子。
苏云起看了看白狸,试图向敌人打疲惫战的狐狸终于不敌对方的冰山攻势,败下阵来,费了好一阵的口水竟然半点作用没起,敌人太强大我该怎么办……白狸一脸绝望地躺在了沙发上,不过由于他现在是狐狸脸,所以没人能看出他内心的绝望。
“为什么?”苏云起正在思索该怎么和燕北川沟通,没想到燕北川就主动开口了,但是他的这句话却让苏云起陷入了沉思。不知道现在燕北川知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呢?这句话,是在问为什么自己要成为那个欺师灭祖叛出山门的人,还是在问为什么要隐瞒他呢?苏云起看了看燕北川认真的神色,沉吟了片刻,轻轻开了口。
“嗯……出云……”苏云起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叫了燕北川一声,出云是燕北川的字号,这是当年师父和自己一同为他决定的,以前苏云起一直是这么称呼他的,只是现在再叫这么一声,颇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听到出云二字的燕北川神色动了动,目光略微复杂。他看向眼前这个人,变化最大的不是自己,当年那个洒脱张扬的大师兄,其实才是变化最大的人吧。燕北川这样想着,虽然千年不见,但刻入骨子里的了解是不会变的,自己从小跟着师兄长大,说是师兄弟,实际上和师兄待在一起的日子比师父要多得多,阵法符咒,统统都是眼前这个人教的。他现在仍然能很清楚地回忆起当年这个人不羁张扬、衣带翻飞的样子,可是现在看到这个人,竟然觉得当年那个年少正好的大师兄仿佛是幻觉一样:眼前这个人,就像是早被磨灭了热情与活力的暮年之人,神色淡然仿佛一汪深潭,不露喜恶却也没有半点激情。
“千年前的事情,的确是与我有关……”燕北川陷入自己的想法之中,苏云起的话断断续续地在他耳边响起,“虽然的确有些隐情在内的,但不能否认,师父他们是因我而死的……”燕北川一直以来的面无表情终于被打破了。
“你还想瞒着我吗?!”燕北川突然站起来,嘶吼出声:“瞒了我一千年还不够,你还打算瞒我一辈子吗?!”苏云起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剩下的话都憋在了肚子里,不敢继续往下说。
“你真的以为,那只白毛狐狸就能拦住我,让我真的对正道会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吗?”燕北川讽刺地笑了笑:“我已经不是千年前你的那个小师弟了,这些年,我也是会进步的。”苏云起沉默了片刻,突然很是欣慰地笑了。“出云这些年的进步的确非凡,天机门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师父在天有灵,一定会为此感到高兴的。”苏云起淡淡的笑却让燕北川的火气瞬间消失不见,眼前这个人,背负了千年叛师灭门之徒的骂名,逃过了多少人的追杀,自己一个人,苦苦咬着牙,隐忍着,就为了给师门报仇,哪怕上次因为自己的毫不留情伤成那样,却从来没嫌弃过自己,没恨过自己,燕北川来的时候想了很多的话,很多质问,在这一刻,统统都消失了。
“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燕北川平静下来的神色让苏云起更是动容,自己的小师弟,真的长大了啊……
苏云起简略地给燕北川讲了起来,从苏家的惨遭灭口开始,一直讲到师父最后的交待,唯独隐瞒了自己在逃命时身中诅咒,为了活命,更为了报仇,改练了天坠一事。
燕北川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在听到苏云起讲到某些字眼时,他的拳头会紧紧攥起,他的牙关会紧咬,但是却未发一声。
室内一片平静。
良久,苏云起看着燕北川低垂着的头,叹口气,站了起来。“你又在在意什么呢?至少我还活着不是吗?”苏云起重重地拍了两下燕北川的肩膀,就像千年前那般。
燕北川没有抬头,苏云起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能让他释怀的事情,只是重重地抱了抱他:“既然来了,就先和我一起吧,日子还长着,我先去给你开个房间,你今晚好好休息休息。”说罢,就轻轻松开手,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