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学生们都渐渐的走光了,狭窄的小路上只剩下一前一后俩个人。杨靖停了下来,转身靠在路边的墙上,全身放松一脸兴奋的望着兰馨笑,耐心的等待她走近。
兰馨并没有加快脚步,还是不紧不慢的走着,但对上杨靖投过来那十分热切的目光还是笑了,那笑容看上去很温和,和平常没什么不同,只有兰馨自己知道,她这笑里有多少虚伪掺杂其中!
兰馨停在了离杨靖一步远的地方,任他仔仔细细,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个够,才温婉一笑:“我们有多久没见过了?”杨靖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差不多有一年了吧!我是初一下学期转过来的,我很少回家都是我爸妈隔三差五的来看我。就算是回家了,我也不怎么出门,所以我一直都没有见到过你。”兰馨眉头微蹙,沉思了片刻,缓缓道:“还是你记得清楚,我都记不清了。我就记得在初一的时候见过你一次,以后就不记得了。你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等我上初二的时候才发现你没有升级,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杨靖眼神还是留恋在兰馨的脸上,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兴奋:“你不是兰家大小姐嘛!平时和我一样很少出门,不知道我走很正常。但是你的事我都知道,我回去就和他们打听你,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起码还是了解了一些”。兰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你比我强!我是一点也不知道你的消息,我不知道你是转学了还是去做了什么,我每天除了上学就是看书,你看我是不是都快傻了?呵呵······!”杨靖很是不以为然,一摆手:“你从小就是这个样子,总是待在家里不出门。要不是你上学了,我们都快忘记了,村里还有你这样一个同岁的女孩子呢!你不是傻是待,是“待”在家里的“待”,你这样的姑娘是守铺(本分),呵呵······!”兰馨乐了:“呵呵!我说大军的爷爷在路上碰见我,竟然问我是谁家的?他都不认识我,看来我是真的待傻了!”杨靖靠近了兰馨一步,嘴角撇成个八字,不轻不重的白了她一眼:“你不是待傻了,是你太清高了!咱们村里没有你看上的人,所以你就闷在家里面整天的看书。那时候梁梓都来了一年多了,你都不知道,要不是那时候你站出来帮我,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村子里多了一个大活人!”兰馨的脚步不由的就顿了一顿,几秒后又恢复如初,但细看她的脸上就显得有些清冷了,她的手不由的就拉住了书包带,勒得胸口顿时就有些沉闷了,她忙松了松手上的力度,但沉闷的感觉并没减轻,仿佛胸口压了一块大板石,压迫的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她用力攥紧了拳头,让指尖扎到肉上有了一丝痛感,这才缓缓的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不至于在杨靖的面前失态。
杨靖一步就超过了兰馨,并没有察觉到她一瞬间的几个变化,自顾自说着:“其实,那天我根本就没有害怕他们,我是生气他们无凭无据的竟然冤枉我。当你突然跑过来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激动的就哭了!没想到你会帮我,我以为你对谁都冷冰冰的,肯定也和他们一样看我的笑话,没想到你直接就冲了上来,还帮了我······”
杨靖还在唠唠叨叨的说着他那曾经丢人的往事,兰馨觉得,现在他再一次在她的面前提起,是无意还是有意呢?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好像没多长时间他就消失了吧!那时候她并没有特意去关注过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要不是她转学在这里碰见了他,在她的记忆力早已经就遗忘了这个人。如果说能够引起她,再一次想起杨靖这个人的事情,那应该就是梁梓了吧!没有她对杨靖的帮忙,那能会遇到梁梓,那会有现在的伤心!现在,杨靖又在此时提起了过往,是想给自己找回点面子还是在向她暗示其他?
兰馨想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以前她懒得去分析任何的事情,她是一个简单喜欢安静的人,所以她也不愿意去打听别人的事,更不愿意去揣测别人的心理!除非那个人或者是事情和自己有关,她才会认真的观察并且耐心的试着去了解。梁梓,就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的,看了一眼的第一个男孩子,没想到就是这一眼,却毁掉了她整个平静的人生!
杨靖似乎是好久都没有与人聊天了,他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如决堤的大坝,滔滔不绝连绵不断的涌出,从小说到大,从张家说到李家,从家长里短说到这里的风土人情·····说的是嘴唇子上下翻飞,吐沫星子不时的飘在兰馨的脸上和身上。兰馨不着痕迹的往旁边移了一步,抬起胳膊乘杨靖不注意赶紧蹭了蹭脸上的吐沫星子。真怀疑杨靖的嘴是不是安装了什么装备,为什么吐沫星子喷的跟她们家那个浇菜的喷壶一样,她就算是含满一口水,故意喷出去也没有杨靖喷的如此技术高超!
杨靖的情绪正在渐入**,他并没有注意兰馨的小动作,兰馨挪了一步他就很自然的跟了一步,样子就像多年的闺蜜,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躲躲闪闪。
当一股风轻轻吹过,带着兰馨身上淡淡的清香飘进他的鼻子时,他猛的就收住了话题,伸长脖子在兰馨的面前,上下左右的闻了闻,琢磨了片刻,好奇的望着兰馨道:“兰馨,你身上怎么会有一股香味呢?比花和香水的味道都淡,但是还挺好闻的。你用得是什么东西啊,和我说说呗!”兰馨抬起胳膊闻了闻,蹙了蹙眉:“我什么都没用啊!我对香味太敏感,在家里的时候都躲着我们班里的一个女生,她用的是紫罗兰香粉,那味道,从她踏进教室门口开始,就满屋子飘香,弄的我直恶心!现在,我们班的体委整得全身的香水味,弄的我见到他一次就打一次喷嚏,打完后就像感冒了一样,特别难受!”
杨靖乐了,凑近兰馨偏着头示意她:“你闻闻我,我脸上用了一个保湿的,天天擦脸可好了,味道也不重,别人不知道都闻不出来,我可喜欢了,你闻闻怎么样!”兰馨在他忽然靠过来的时候,身体就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躲,听到他的话脸色就微微一僵,看着杨靖那满眼的期待,她稍稍靠近了一点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闻了一下,立刻就收回了身体,伪装好自己心情的凌乱,微微的笑了:“还可以,不仔细闻真的闻不到。”杨靖满眼的欢喜,捂住嘴笑了,全身扭捏了一下,左右望了望,压低声音道:“我就告诉了你一个人,你可得给我保密啊!”兰馨张了张嘴巴,笑得很是苦涩:“早知道,我就不闻了,我就害怕替谁保守秘密,这责任可是太大啦!”杨靖扭动了一下腰身,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脸,很是陶醉的样子:“没事,我相信你。你看我的皮肤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我每天晚上都洗脸,晚上抹一次,早上抹一次,效果特别的好!等哪天有空儿,我带点儿给你看看,你也试一试!”兰馨忙开口拒绝:“不用了,我妈什么都有。我从来就是什么都不用的,我皮肤敏感怕不适应,还是你自己用吧!”杨靖闻言又凑了过来,在兰馨的脸上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圈,自言自语道:“你什么都没用,皮肤就这样好啊!这要是用了,皮肤不是更好啊!没事,我给你少带点儿,你试试,不好就扔了,反正我觉得挺好的!”
兰馨冲他无奈的笑了,没在接话。她真的不知道和一个大男人如何讨论化妆品的事,就连女人她都没有谈论过这个话题。她除了看书就是画画,倒是妹妹总是弄些口红,眉笔什么的,隔三差五的把自己花的像个唱戏的,为此妈妈不知道骂了她多少回,但妹妹还是偷偷的画,有时候兰馨觉得妹妹像个女孩子,而自己太过寡淡!
兰馨一边笑着敷衍,一边思忖了一下自己:穿衣服没挑剔过,都是妈妈买什么她就穿什么。每次换新衣服的时候,兰馨都没有什么激动和兴奋,到是每次妹妹都气的大哭,说这不公平,每次都让她捡大姐的剩。妈妈就哄骗她,说是因为她长得快,新衣服穿不上几天就小了太浪费钱,等她长大了,一定会给她买新衣服穿的。这样的话,从妹妹小时候说到现在都没有兑现过。趁妈妈不在家时,妹妹就偷偷的穿上新衣服嘚瑟一会儿,兰馨发现了也会装作不知道,暂时安慰一下妹妹受伤的心灵!兰馨知道是因为家里没钱,妈妈又好面子,就算省吃俭用也要让她穿的好一些,所以,在小伙伴和同学们当中,兰馨穿的算是最好的。
但是,兰馨不喜欢妈妈为自己挑的那些衣服,从来就没有一件是按照她的想法买的,但她却从来也没有和妈妈抗议过。每次妈妈从县城回来,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急不可待的帮她换上新衣服,望着妈妈那一脸明显的疲惫和满眼的期待,兰馨都会假装认真的左右看看,笑着点头说自己很喜欢,于是妈妈就会笑逐颜开,唠叨她跑了多少个地方,好容易选出来的,她就知道闺女会满意的 ,兰馨就喜欢妈妈的笑容,她觉得妈妈的开心比任何一件衣服都要重要很多!
现在看到,就连杨靖都知道美,而她除了喜欢看书,对于这些竟然都很淡薄,那么,是不是和杨靖比起来,她有些不正常啊!
杨靖还在自我陶醉中,话题又扯到了化妆品和衣服上,这次他特意离兰馨远了两步,还边说边来回扭动着自己的腰肢,示意兰馨看他的脸和衣服搭配出来的整体效果。
兰馨不由的就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杨靖,他皮肤比以前白了,头发也变得黑亮有光泽,人也比在家里的时候看上去更加干净,衣服的料子和款式都比较耐看,如果他只是站在那不说话,真的是一个很好看又很温柔的男生,怪不得应景看到他的时候傻了半天呢!
兰馨忽然间就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杨靖的情景,那是七岁的时候,她的记忆力超常的好,因为她的生活很简单,难得出去玩,所以她记得每一次印象深刻的事情,那时的杨靖和其他的孩子有所不同。
兰馨跟着妈妈,午后到村西的河边洗衣服,在那碰到了杨靖和他的妈妈,两个大人边说话边洗着衣服,两个孩子却是个玩各的。
兰馨除了和小梅玩,其他的女孩子她都不熟悉,她不知道怎么样主动的和其他的小朋友打招呼,她就一个人安静的蹲在石板上,在河边看河里的小鱼游来游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杨靖主动跑了过来,在她脚边的沙堆里,用小手很快的就挖了一个小坑,然后再用小手一捧一捧的把河水捧到沙坑里填满,最后把他抓到的小鱼放到沙坑里给兰馨看。
兰馨望着眼前这个穿着红色花衣服,长得白白净净的小朋友,就误以为他和她一样是个女孩子。她就张大了眼睛一脸崇拜的静静的看着杨靖,当时杨靖很是得意,向她介绍自己是怎么抓到这些小鱼的,那时候杨靖也是满嘴的喷吐沫星子,但是那时的兰馨以为那是天上飘过的雨滴,所以杨靖一边喷吐沫星子,兰馨就一边仰头观察着天空!
两个孩子蹲在那一直说个不停很是热闹。其实是杨靖一个人一直在说,兰馨只是偶尔的插上一句。因为杨靖说的都是村里的家长里短:谁家小子要娶媳妇了,谁家媳妇结婚两年了还没有怀孕啦!还有谁家的女人勾引谁家的男人啦!或者谁家的母猪打圈子啦(发情),他家的主人正打算去哪个村找公猪······七岁的兰馨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迷懵着大眼睛望着他,很是奇怪,为什么眼前的女孩儿,比她妈妈知道的都多。但是她听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依然还是喜欢低头看小鱼游泳,她觉得还是小鱼好,就这样安静的游来游去不吵人!
后来不知道是杨靖说累了,还是他看出来兰馨不喜欢听了,他就不说了。
安静了一分钟,他又神秘的问兰馨,要不要听他唱戏,兰馨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高兴的点了点头,杨靖就站起身,学着唱戏人的样子,捏着白嫩的手指比划着,抑扬顿挫的唱起了二人转。
杨靖的二人转唱的不但好听而且他一举一动学的惟妙惟肖,和那些下乡演出的剧团一样的好看。兰馨坐在那眼睛一眨都不眨,看得特别的投入,眼里是满满的崇拜之色······
当两个妈妈喊他们回家时,两个孩子都有了一些恋恋不舍,杨靖的妈妈就开玩笑说,让兰馨就给她当儿媳妇吧!当时杨靖就睁圆了黑黑的大眼睛,期待的望着兰馨。七岁的兰馨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是看到两个妈妈的笑脸,她还是隐隐感觉到这话不好听,她抬头看了看妈妈,妈妈笑着就拉住她的手问她愿不愿意,兰馨又望着杨靖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没说话,当时两个妈妈都笑了,但是杨靖却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挣脱了妈妈的手很是生气的跑了。
等他们母子走远,兰馨拉着妈妈的手小声问道:媳妇不是给男孩子当的嘛,为什么杨靖的妈妈,要让她给她的闺女当媳妇呢?当时妈妈听了笑了半天,才告诉兰馨,杨靖不是女孩子,他是个男孩子,问自己的闺女现在愿不愿意做他的媳妇呢?兰馨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他唱戏挺好听的,但是她不想给他做媳妇。妈妈听了又是一阵大笑,回到家里还讲给了爸爸听,当时爸爸也笑了,还抱着兰馨夸奖自己的闺女有眼光,这么小就知道分辨男孩子的好坏!
杨靖伸手推了兰馨一把,疑惑的望着她:“走神啦?你想什么呢?”兰馨望着现在的杨靖就笑了:“看你呐!你比以前好看多了,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杨靖的脸微微泛红,抬手又摸了摸脸颊,眼神也带了几分羞涩:“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是那次打仗吗?”兰馨本来话已经到了嘴边但转念又换了:“是啊!那次看到你,觉得这么帅的小伙是谁家的呀!”她不知道杨靖现在介不介意他小时候的事,所以她就顺着他的话搭了过去。杨靖就喜欢听人家夸奖他好看,特别是兰馨夸奖他,那感觉更是不同,他的脸上就更红了,身体不由自主的扭了扭,望着兰馨娇嗔道:“真的假的?我知道你从不说谎,你可不准哄我!”兰馨噗嗤笑了:“没有,你现在真的挺好看的!”杨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的灿烂,他随口就问道:“那我和梁梓,我们两个人谁更好看呢?”兰馨闻言,脸色一下就变了,就如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瞬间就乌云密布晦暗不明!
兰馨的突然变化,杨靖都丝毫不差的收进了眼里,他的眼神就慢慢的沉淀到谷底,嘴角慢慢的垂下,那还要半点刚才的阴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