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下了决心,便大步走向朴海星的办公室,但是站在门口却始终有些踌躇。这一门之隔,不止隔着一个陌生的两年,还有一条无以偿还的生命。
“进来吧!”
正当我在门口徘徊不定之时,从门内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于是我捏了捏脖子,硬着头皮推门而入。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够了心理建设,可是当看到沙发上熟悉的身影那一刻,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更加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此刻交错的心情。
“别傻站着了,坐吧。”
他说完,对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我有些恍惚的看着他,明明是同一张脸,一模一样的声音,却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朴海星不见了,去了比一个北国更远的地方。而此时此刻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男人,让我无法确认,再次相见的我们是否还保留着最初那一份熟悉。
“什么时候…”我刚开口想要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是望着现在的他,话到了嘴边却感觉是那么的生疏。
我低头苦笑了一下,整理好表情后,抬头问道:“理事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的心里此刻有个声音仿佛是在低语着说,朴海星或许这样的相处方式我们都会更自在些吧!
“荀洱,你一定要这样吗?”他皱了皱眉,语气有些无奈得问完后。倒是很自然地把煮好的咖啡推到了我面前,无意得瞟了一眼发现还是我喜的黑咖啡。
我端起来咖啡,缓慢地喝了一口,黑咖啡的苦涩在空腔中瞬间化开,可依旧却是无话可说。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公司决定重新启动《天使之泪》、”他说到此处瞟了我一眼,一只手轻轻地扯了扯领带,继续说道:“董事会一致决定,你还是‘撒拉’。”
朴海星刚说完,一直隐忍的我立刻就炸了毛,身体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我拒绝!朴理事。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告辞!”说罢,我迅速地冲出房间,耳朵里回荡着你就是撒拉这句话,它就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无法抹去,跑到电梯前我手忙脚乱的输入了编码,可不到三秒的时间,智能机器人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
“对不起,您的使用申请被驳回。”
闻言,我使劲地踹了一脚电梯门口的智能机器人。这是在逼我吗?所以现在连你朴海星都在逼我,除了《天使之泪》其他的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忍受每天跑龙套受人冷言冷语,可是我不能去触碰《天使之泪》,那是我心里始终过不了坎,是我所有的亏欠与内疚所在。
现在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每一寸的空气都让我觉得窒息得快要死去一样,那些如鬼魅般的过去,不断的吞噬着我的神经,慌乱中我突然想起楼顶,我像是一个贪婪着阳光的吸血鬼,奋力的冲向着“光明”,哪怕这光明就是一切的终点,我也想要抓住这一缕渺茫的希望。
我终于爬到楼顶后,看着这里跟以前还是一样,与维卡还有朴海星,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我有些失神的走到楼顶的边缘,踏上楼台的边缘,冷眼的看着脚下这让人晕眩的高度,它此刻就像是万丈深渊一般蛊惑着我。耳边响起了维卡临死前瞪着血红的双眼,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对 我说道:“荀洱,你就是撒拉。但是即使这样也要活下,活下去、”
撒拉——那本《天使之泪》神幻书籍中亦正亦邪的大天使,别人眼里阴晴不定的魔鬼,一个按照自己喜好创造游戏的主宰者。难道、难道我真的是这样的恶魔吗?所以我才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那么多的灾难。
如果我从来都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呢?!也许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我荀洱的容身之地!世界这么大,却不给我留下一丝丝的温存。
绝望中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了五年前的那场婚礼,想起灿灿的离去,这一切都让我此刻觉得心灰意冷。这时忽然一阵轻风迎面吹来,我闭上眼睛张开了双臂,有个声音在我的脑海中汹涌澎拜的嘶吼着:“结束吧!让一切都结束吧!”
如果最后的结局只能是死亡,那么就让我带走所有的罪,来了结这一切吧!我跟随着这个充满诱惑的声音轻轻地向前移动了一步。
“那么再见吧,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
“你下来!”
就在我一只脚已经腾空的一刹那,一股力量穿过我的腰间,猛然地将我从天台上拽了下来,我重心不稳的跌坐在地上。
我忽然像是清醒了一般,被自己刚才的念头也着实吓了一跳,心有余悸的望着地面,感受着手掌按在地面的酸麻触感,甚至都忘记抬头看一眼我的救命恩人。
“你是疯了吗?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个不会轻易认输的孩子,但是现在看来是我看错你了,选择用这种懦弱的方式来逃避一切,你对得起维卡的牺牲吗?”
我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盯着眼前得这位表情愤怒的老人。心里是涌现一串疑问,他竟然会救我?他不应该恨不得我死吗?
当初就是他决绝的对我下达了雪藏令,当然还因为他有另一个我们根本无法共存的身份。我能理解作为一个父亲每次见到我时的那种憎恨。毕竟当初维卡是因为跟我交换了座位,才会导致她当场不治身亡,所以原本该死在那场意外的那个人是我。想到此处我微微垂下了头,使劲地咬着嘴唇,各种煎熬的情绪像烈焰一直焚烧着我,令我无从招架,即使是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后,我依旧还是无法习惯这样蚀骨的疼痛。
“对不起。”这样僵持的气氛过了良久,我头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他这是在跟我说道歉吗?!我抬起头努力向他摇着头。
“其实我知道维卡的死不能怪你,她去参加你生日会的行程是我的安排,是我为了能给《天使之泪》增加宣传的热度,是我的急功近利害了自己的女儿。当然救你也是她的选择,我没有权利把自己的悲愤嫁祸到你的身上。这么多年,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不比我少。”
我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朴董事长身边,我想要开口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三年让一切理所应当的事情,都变得太过于生疏。他看着我,略微哽咽的继续说道:“《天使之泪》是维卡的遗作,我想在有生之年帮她把心愿终了,而你是她最中意的撒拉人选,作为维卡的好友,你能帮我吗?”朴董事长说完,双手颤抖的停留在离我双臂不远的两侧,眼睛噙着泪水祈求得望着我,而我的眼里映出了他满脸的沧桑,他真的老了很多。许久,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微闭着眼睛,重重得点点头说道。
“好。我答应您。”
“好好好。”朴董事长听到我回答后,激动得拍了几下我手臂。立刻伸出手指向楼梯出口方向,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那,那,那你现在去找朴理事商议商议吧!快,快去吧。”
我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印象里一直是高高在上的董事长,而今落寞的他却像是个没有了傲气孤独的老人。我勉强地扯出了个微笑点点头,转身朝楼下走去。
此时此刻我身后那个老人,像是一张古旧的老照片一样定格在了那里,也包括他嘴里听不清楚的呢喃低语。
“孩子,别怪维卡。这是你与生俱来的使命,如果今生一定要怪,那就当是我朴家对不住你吧。”
朴海星的办公室内。
“这是我作为出演《天使之泪》的唯一条件。”我用坚定眼神看着朴海星说道。
既然下定了决心要了解,那么这次就让一切都真正的结束吧!
朴海星在思考了片刻后。最终还是答应了。
“好!真是拗不过你。既然如此、成交!”
当我再次走出耀华的大厦,抬头望向那高高的第三十层楼阁,不禁唏嘘道:“在这里开始也让它在这里就此结束吧。当初对与不对,现在都已经来不及了。”
这样难得的好天气我也实在是不想早回家,拦了辆电车直接开往了沙海南部。下了车,任性的摘掉了防毒面罩在沙滩上席地而坐,迎面吹着海风,随手抓起了一把沙子将它抛在空中,任它随风荡漾。以前这个时候灿灿都会追着沙尘跑,记得刚搬进公司宿舍时,我还拜托维卡,让她替我骗公司讲,灿灿是智能人造狗,并不是只真狗,公司这才同意灿灿也住进宿舍,现在想起来简直是恍如隔梦,如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不禁低头苦笑着,在沙子上写着灿灿的名字。
“灿灿,你知道吗?我今天答应接拍《天使之泪》。而且朴海星也回来了,可是今天见到他,却感觉他变了。不过也可能是我变了吧!嘿嘿~~~灿灿我画了一只狗老婆给你,你要好好对人家知道吗?还有啊,别老跟你老婆抢牛肉,听到没?灿灿的老婆你也要代替我好好照顾我家灿灿,它有的时候很喜欢撒娇,耍赖皮,那是因为它想让你陪它玩,所以千万不要无视它的小情绪,不然它一定会觉得很失落的,知道吗?”
接着我兴致大发又画了一栋大房子给灿灿一家住。
“灿灿估计只喜欢你给它画的牛肉饼,老婆我看它一定不喜欢。”我正画得开心之时,脑袋上方突然传来了一串好听的低炮音。